第86章 .終局Ⅲ你喜歡危險的人
第86章.終局Ⅲ你喜歡危險的人
兩個禮拜過去, 尤孜彥終于舍得出院。也是這時,柳明珊接到伏敬雲的電話。
“不準去。”尤孜彥的腹部貼着紗布,醫生替他換藥時, 還不忘盯她, 并精準猜中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柳明珊略一停頓,冷靜道:“我還沒說, 你就拒絕。”
尤孜彥:“除了那四眼還有誰?”
柳明珊側眸,膚色似雪, 無奈道:“總得給人一個交代,體面地分手。”
尤孜彥聽見分手這兩字,臭臉緩和不少,又傲嬌地要求:“八點前回來,陪我吃飯。”
柳明珊唇角微彎, 點頭答應了。
沒多久,她正穿上外套準備走, 他也接到同樣的電話。
只見他皺着眉按通, “你打過來幹嘛?”
“孜彥……我回國了, 我們見面聊吧……”
尤孜彥臉色極差,這時柳明珊的手放在病房門把上,輕聲調侃:“你看,五十步笑百步。”
尤孜彥:“……”怎麽可以在心愛的女人前出糗,f**k!
半小時後。
柳明珊赴約郊區的咖啡館, 他總能找到格調不錯但又過分靜谧的場所。
或許這家也是他投資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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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麽樣, 敬雲?”柳明珊入座,老熟人的語氣,仿佛上一頓鬧僵的不是他們。
青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眉眼沉靜, 冷淡道:“我有看新聞。”
柳明珊輕笑,親和力極強,絲毫不介懷,“關于尤孜彥的麽?”
伏敬雲眼內的情緒,深不見底,反問:“難道我還要恭喜你?”
柳明珊才不接他的炸彈,巧妙地轉移注意力,“不是說過麽,未知全貌不予評價,你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才是。”
伏敬雲默了幾秒。
“明珊,這些天你沒回過我一條信息。”他說。
柳明珊有些疑惑,說:“往常都是你主動找我,如果沒要緊事,我一般不聊天,電話聯系比較多。”
他在跟她交往之前,便已知道她的習慣,現在忽然來指責她,未免不合理。
伏敬雲垂眸,不善言辭,又向她道歉:“對不起。”
“……”
柳明珊默不作聲。
他們總是在沉默,氣氛微妙。
“事實上,我應該向你道歉。”她緩緩道,盡量選擇委婉的語調,“我對你有感情,但也只是朋友之間。”
伏敬雲注視着她,唇角一抹苦澀,“你真是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
另一處。
章書琪僵坐在餐廳,面對孜彥的無情,她苦笑道:“你對我的溫柔總是格外吝啬。”
尤孜彥斜睨,耐心告罄,“何必作繭自縛。”
柳明珊慢慢回複:“不是的,是你已帶有偏見。”
章書琪心酸道:“求你放過我爸,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伏敬雲像座枯萎的雕像,沒有生氣,仍抱着期盼,“我新寫了一個劇本……還有機會麽?”
尤孜彥嗤笑一聲,明明是占正理卻活像個壞蛋,說:“我沒有放過他嗎?做賊心虛。”
柳明珊不想欺騙他,也沒利用心理優勢,回道:“很抱歉。”
章書琪沮喪,低下了腦袋。
伏敬雲怔愣了一會兒。
最後,他叫來服務員買單,幹淨利落道:“到此為止吧,我仁盡義盡。”
柳明珊接過他的劇本,輕輕翻開,溫柔道:“希望這個劇本結束後,我們還能做朋友。”
章書琪:“…好。”
伏敬雲摘掉眼鏡,藏起喜怒。
第二個劇本,故事發生在二戰時期的醫院。
昏迷許久的女病人,終于蘇醒,照顧她的護士問她,“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麽?”
女病人搖搖頭。
護士微笑:“沒關系。”
病例上顯示,女病人名叫艾娜.奧斯汀,和另外一名男病人同時送進來的。
聽說,他們一起跳河殉情。男病人仍在昏迷中。
護士悉心照顧着艾娜,等她恢複記憶。
艾娜果然想起了一點碎片。
二戰臨近,他們的學校格外嚴峻,尤其小鎮內還出現了連環殺人魔。
兇手被抓到以後,艾娜成了校園霸淩的對象。
因為兇手正是她的父親。
學校的高年級,包括受害者的家屬,無時無刻朝她報複,嘴裏喊着殺人犯的女兒,真該下地獄。
艾娜生性膽小,也只是默默承受這些,沒有一句怨言。
很快,她的臉上總有各種各樣的傷疤,劉海常年遮着額頭。
轉機在利昂.亨德森的伸手。
他是高年級的學長,同時也是受害者家屬,他向艾娜伸出了援手,并呵斥那些欺負艾娜的學生。
利昂對她說:“不是你的錯。你父親的錯,不能由你承擔。”
在艾娜的日記本中,她這樣描述利昂學長:
淡金的頭發,英俊的臉龐,碧綠的眼睛,學長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王子。
她用了很多篇幅描寫對方的長相,卻沒描寫他友好的舉動。
利昂将艾娜納入自己的保護傘下,從此再也沒人欺負艾娜。
不僅如此,利昂還跟艾娜成為了好朋友,常常假日進城。
苛刻的時代背景下,他們有短暫的快樂時光。
漸漸的,學校開始傳出謠言,受害者家屬和殺人犯家屬在一起,真是天大的笑話。
但是利昂并不在乎,一直跟艾娜強調,“他們的心胸太狹隘,總要找一個低年級來發洩怒氣。”
這時的艾娜總是不吭聲,她發現,學長只是想證明她無罪,以此證明給所有人看。
她并不喜歡這樣。
利昂跟她出去的次數增多,喜歡觀察她的臉頰的恢複情況,并誇道:“艾娜,你的臉蛋好可愛。”
艾娜毫無知覺,摸了摸臉蛋,傷疤似乎已經消失不見。
終于有一天,利昂向她告白:“艾娜,我們在一起吧。”
艾娜不解:“……”
利昂牽住她的手,問:“你讨厭我嗎?”
不,她不讨厭。
艾娜沉默地搖了搖頭。
利昂開心地笑。就這樣,他們在了一起。學校的傳言又開始揣測。
利昂的母親是從殺人犯手下逃生的其中之一,但她的下半身癱瘓,從此都要在病床上度過餘生。
而她,親眼看着兇手殺害自己的丈夫,卻無能為力。
學校的傳聞傳到了利昂的母親耳中。
她大怒,在利昂過來探望她的時候,質問:“你是不是跟殺人犯的女兒在一起了?”
利昂低着頭,承認了。
“利昂,你到底在做什麽?”
利昂解釋道:“她是個很好的女孩,跟她的父親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母親不願聽關于對方的信息,失望道:“利昂,你馬上跟她分開!”
利昂遲疑着,最後道:“我明天帶她來見你,你會改觀的,母親。”
第二天,他牽來瘦小的女孩,艾娜臉蛋圓圓的,低着頭不說話。
利昂的母親有點洩氣,正如利昂所說,面對可愛無辜的女孩,她無法将殘暴的殺人犯跟女孩聯系在一起。
他們雖是父女,但長得一點兒也不像。
利昂的母親:“是我……懷有偏見。”
利昂幫艾娜擡起腦袋,說:“你們也會成為朋友的。”
艾娜擡眸盯了一會兒他的母親,目光從臉龐慢慢挪到癱瘓的雙腿。
又慢慢垂下了腦袋。
利昂無奈,知道她心裏愧疚,說:“艾娜,再說最後一遍,不是你的錯,不要老是怪自己。”
“……”艾娜似被他鼓勵,擡起眼眸,對他的母親道,“我看見了哦。”
利昂的母親愣住,說:“看見了什麽?”
艾娜:“我看見爸爸用斧頭砍你的腿,還有那個男人的腦袋,好可憐,他被砍下腦袋,血流了你一身,你當時像個嗜血的吸血鬼一樣。”
“我看着爸爸殺了好多人,想着什麽時候,愚蠢的警方才會發現他,發現你們這些可憐人。”
利昂也愣住。
“……”
利昂的母親痛苦地尖叫:“利昂!快把她趕出去!”
那天以後,艾娜和利昂分開。利昂學長再也沒提過她的事,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就像艾娜的性格。
二戰爆發,利昂甚至參了軍,但大家都對此緘言。
因為他參加的是德軍,抛棄了自己的國籍。
艾娜和母親默默搬離了小鎮,沒人再聽過她的消息。
直到,她和那位男病人一起被送進醫院。
護士聽完艾娜的故事,沉默許久,問道:“這真的發生過嗎?在那個潮濕的小鎮。”
艾娜很認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我的記憶錯了呢。”
護士莫名放心,說:“那位男病人,他長得很帥氣,就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艾娜:“要是德國的士兵,你們還會替他治病嗎?”
護士:“肯定不幫!德國人都是惡魔!”
艾娜:“那他叫利昂,沒有德語名字哦。”
半個月後,艾娜痊愈出院,利昂卻因為傷得太重,昏迷成了植物人,然後,心跳也停了。
護士又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艾娜,你們之中……誰是兇手?”
艾娜想了想,說:“好像是我,我不小心把他推了下去。”
護士:“……你愛他,所以也跳了下去是嗎?”
艾娜點頭承認,“是的。”
護士忽然抱住了她瘦小的身軀,溫柔道:“小可憐,真希望你們在天堂相見。”
艾娜一愣,随後道:“會的。”
柳明珊合上新劇本,戲劇沖突強烈,占據背景優勢的題材,比他上一個劇本更純粹,也回歸到了人性上面。
伏敬雲此時像個做錯的學生,不敢面對她看完劇本的表情,說:“是不是太邪惡了?”
柳明珊若有所思,輕輕搖了頭,“還好。”
伏敬雲眼眸一瞬顫動,跟他劇本內的人物性格,意外的相似。
“有兩個大導看過劇本,他們有些猶豫,雖然沖獎概率大。”
柳明珊:“但你還是想拍,是嗎?”
伏敬雲目光幽深,說:“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柳明珊攪拌着咖啡,些微清脆的響聲。
“同樣的,明珊。”他不知怎的,又聊到她身上,“你喜歡危險的人,從前是他,現在是我。”
他指的不止是情感上的喜歡。
柳明珊凝眸,緩慢擡起下巴,說:“即便你猜對了,也無濟于事。”
伏敬雲漸漸找回主場,微笑道:“你是學心理學的,最清楚看透了一個人,那麽離攻克她也不遠了。”她也是靠這點才贏了尤孜彥。
柳明珊輕抿咖啡,有些涼了,入口苦味甚重。
“尼采也說過,你在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她游刃有餘,揭露他的內心,“劇本裏的艾娜,是你的化身,對麽?”
伏敬雲:“……”
他看透她的同時,她也看透了他。
伏敬雲冷靜承認:“你早知道我是什麽人,為什麽還裝不知道?”
柳明珊笑笑,無奈的溫柔,“之前不确定,現在你幫我證實了。”
伏敬雲一怔。
他的眼神晦暗,說:“難道你不害怕我真幹出什麽事兒?”前陣子和她冷戰的時候,他對尤動過殺心。
柳明珊篤定道:“你不會的。”
伏敬雲:“這麽肯定?”
柳明珊嘴角上揚,包裏掏出一支筆,替他圓上劇本的結局。
“你還是老樣子,結局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說。
這回她決定幫他修改。
艾娜的腦海回放着當初的記憶。
河邊,多年不見的利昂找到她,說:“如果你愛我,我們一起跳下去。”
艾娜答應了,依舊沉默地答應了不合理的要求。
利昂凝視她一會兒,忽然失笑,緊緊牽住她的手,閉上眼,縱身一躍。
只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舍不得。
利昂用身體護住了艾娜,承受了大部分的傷害。
因此艾娜免于死亡。
......
柳明珊還給伏敬雲留了一句話,以朋友的身份。
“敬雲,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麽,我和南晴依然把你當很好的朋友。”
你永遠是我們的朋友,艾娜。
伏敬雲望着她留下的文字,心裏的傷疤被撫平,視線漸漸模糊。
結局治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