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樹林中,景其殊正緊緊追逐着自己的鲛珠,一邊追,一邊罵。

這倒黴玩意兒!一點都不聽話,仿佛七八歲讨人嫌的熊孩子!

之前撒手沒的時候,他一動怒,這鲛珠好歹還會聽話回來,可這次它就像只咬斷繩子自己跑了的哈士奇一樣,怎麽喊都不回頭!

巴掌大的鲛珠實在是太小了,白天又不發光,景其殊根本看不見它,只能憑着感覺追逐,可追着追着,他便感覺不妙,身旁似乎多了幾個人!

幾道黑影閃過,景其殊很快認出,是跟昨夜蠱惑村民一夥的,幽冥道的人!

宣懷瑾他們說幽冥道一直在探查魔君洞府的下落,他們出現在這裏并不奇怪,可為什麽這群人好像對他的鲛珠産生了興趣!

景其殊內心操蛋地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眼看就要碰到鲛珠了,旁邊橫着飛來一個黑衣人,透着殺氣的劍氣掠過,景其殊頭也不回地側身躲過,腰間晚歸來出鞘,一道雪芒閃過,偷襲他的黑袍人橫飛出去。

可這一頓,鲛珠徹底失去了蹤跡,景其殊只能憑借自己身體與鲛珠的聯系,隐約感覺到它在朝着東方快速飛行。

他提步欲追,第二個、第三個黑袍人圍了上來,眨眼間功夫,景其殊就被數十個黑袍人團團圍住!

一個類似首領的人對這些黑袍人道:“攔住他!”

他聲音粗啞,臉被遮蔽在猙獰的面具之下,說完這句話後,轉身就去追鲛珠了。

景其殊神色漸冷,他持劍立在十幾個黑袍人中間,厲聲道:“找死!”

一刻鐘後,十幾個黑袍人全數倒地,景其殊沒有傷他們性命,只是将他們打暈或是擊傷,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

說來也怪,他從未用過這種冷兵器,調動靈氣的瞬間,身體卻像有自己的記憶一樣,自發施展起那些劍招,仿佛景其殊曾用過它們千次百次一樣。

景其殊前世是個雇傭兵,經歷過的危險不比當仙尊少,他的戰鬥意識很強,在自己完全不記得這些劍招的前提下,身體自動施展一遍招式,他就将這些招式記在心中,融會貫通了。

放倒這些黑袍人後,鲛珠早已不見蹤影,景其殊能感覺到鲛珠所在的大體方向,就再次朝着那個方向追了過去,越過一條小河時,他心裏忽然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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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一般,剛才還感覺清晰的鲛珠忽然就失去了蹤跡。

那一瞬,景其殊四周的世界都失真了,他錯愕地睜大了眼睛,聽到身下傳來布帛撕裂的聲音,緊接着,一條流光溢彩的魚尾不受控制地出現,丹田內靈氣陡然一斷,俯在半空中的景其殊整個人往下一歪。

栽進了下方的小河裏。

“呸!我呸!!!”

“什麽玩意兒?!”

湍急的水流中,景其殊抓着岸邊的水草靠岸,魚尾在水中上下擺動,而他則搖頭甩掉了頭發上多餘的水珠。

景其殊糟心地擡頭,準備感應一下自己的鲛珠在什麽地方,因為他剛才落入水中的瞬間,好像感覺自己的鲛珠消失了。

就……憑空不見了。

可他一擡頭,卻看到了一個千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珩容。

他就站在小河不遠處,應當是追着他過來的,此時他臉上布滿錯愕,正愣愣看着景其殊泡在水裏的那條魚尾。

景其殊:“……”

珩容:“……”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有那麽幾個瞬間,景其殊很想告訴他:你在做夢,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現在,立刻,馬上,轉身,走!

可他的魚尾在陽光下實在是太耀眼了,底色淺藍的鱗片從不同角度反射出不同顏色的光,色彩斑斓,流光溢彩。

存在感極強。

就算是夢都不帶這麽離譜的。

景其殊:“……”

他面無表情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他早該想到的,人只有更倒黴,沒有最倒黴,在他這仆從多次撞見他紅着眼尾掉淚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了——

珩容一定是上天派來克他的!!他們八字不合,看到他就倒黴!當初萬萬不該被他的臉迷惑,認了他做仆從,他就應該離他遠遠的,十萬八千裏最好!

可現在,社死現場已經造成,景其殊再怎麽掙紮,也沒有用了。

還是讓他死吧。

薄如蟬翼的魚尾在水下煩躁地晃動着,景其殊垂眸,清冷的容顏多了一絲清魅,白皙如此的皮膚染上薄紅,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解決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擡頭:“看什麽?”

珩容:“……”

被那雙淺灰色的眸子注視,珩容也很難受。

小鲛人明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他失了憶,把自己當成外人,自己卻撞破了他的身份。

怎樣才能保全小鲛人的面子?

現在告訴他,自己是養他長大的那個魔君,還來得及嗎?

珩容想了想小河不遠處橫了一地的黑袍人,覺得不行,小鲛人一定會惱羞成怒,自己沉睡這萬年後醒來,小鲛人明顯比以前暴力多了。

珩容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別開頭:“沒、沒看什麽。”

景其殊:“……”

仆從,你還能裝得更假一點嗎?

不過,他現在确認了另外一件事情,景其殊自暴自棄道:“你躲什麽,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這仆從現在表現得這麽淡然,當初自己在浴桶裏睡着,果然是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去的吧?他肯定早已見過他的魚尾了,卻假裝不知道。

珩容僵住。

景其殊覺得自己在水裏很狼狽,很沒氣勢,索性對珩容道:“扶本座上岸。”

他的魚尾不好使勁兒。

珩容只好上前,把景其殊從水裏扶上來,景其殊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破碎的長衫遮住魚尾半截,看着珩容的眼神還是不住往他尾巴上瞥,淺藍色的尾巴煩躁地晃動兩下,拍起一小撮水花兒。

景其殊甩着尾巴,兇狠道:“再看剜了你的眼。”

珩容無奈一笑:“仙尊,不是我想看,實在是……”

這條魚尾存在感太強,讓人不得不看啊!

景其殊低着頭,耳根處有一抹紅,一直蔓延到臉頰上,他的衣服和頭發都濕了,濕漉漉的黑發與白衣交雜在一起,對比鮮明。

他低着頭不看珩容,冷聲道:“如你所見,本座是鲛人族,幽冥道的人偷走了本座的鲛珠,令本座不得不現出魚尾。”

這會兒他也想明白了,鲛珠突然失去聯系,肯定是因為幽冥道的人找到了鲛珠,并用一種特殊方法将鲛珠抓起來了,沒了鲛珠的鲛人無法化形,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珩容的眸色卻深了幾分:“又是幽冥道。”

“嗯。”景其殊再擡頭,神色已經冷靜不少:“現在要緊之事,是幫本座找回鲛珠,他們費這麽大功夫,搭上數十手下的性命也要搶走鲛珠,鲛珠對他們來說肯定有大用。”

這确實是一件大事,但景其殊對自己的鲛珠并不了解。

珩容知道他從出生便與其他鲛人不同,記憶混亂,無法化形,對自己的母族缺乏常識,便斟酌着用詞,想提醒一下景其殊:“我對鲛人族有些了解,仙尊,你能感覺到自己的鲛珠在什麽地方嗎?”

景其殊搖頭:“他們把鲛珠困起來了。”

他微微一頓,語氣有些咬牙切齒:“一定是他們用了什麽邪法,強行将我的鲛珠喚出體外,又派人拖住我,才将鲛珠抓走的。”

珩容恍然,他終于明白剛才在山谷中,景其殊為何獨自離開了。

肯定是鲛珠跑了,他去追了。

鲛珠自行離體這事兒……還得賴他。

當年景其殊年紀還小,他一直不能化形,心裏很急,就懇求珩容幫忙,珩容當時也是嘴賤,多餘問一句他喜歡什麽性格的鲛珠——旁的鲛人都能自行煉化出鲛珠,鲛珠也沒有靈識,更別提什麽性格。

可珩容身為真龍,原本就有能力點化一切海族,鲛人族當然也在其中,他問景其殊,當年還天真的景其殊還真回答了,說他一個人留在洞府裏時很悶,池子裏的錦鯉們也不會跟他說話,把鲛珠的性格做得活潑些吧,可以給他解悶。

誰知,這一活潑……就活潑過了頭。

現在遭的罪,都是當初腦子裏進的水啊。

這事兒誰也不怪,只能怪他當初嘴賤。

好在景其殊現在失憶,把當年的事情忘了,珩容心虛地笑笑,道:“那仙尊,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景其殊瞥他一眼:“他們抓到鲛珠應該就走了,我們不能留在這裏……”

宣懷瑾他們還在附近,處理完山谷裏那些黑袍人後,肯定會到處找他。

被一個珩容看到就已經很社死了!但珩容只是一個仆從,他說什麽珩容也不能反駁,被看到就看到了,宣懷瑾卻不一樣,他是原身的好友,若是被他看到自己的魚尾……

景其殊不敢想下去了。

他朝着珩容伸出一條胳膊,示意他來抱自己:“先離開這個地方,我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仔細感應鲛珠的下落。”

被水浸濕的鲛人仙尊豔色無邊,削瘦的身形裹在濕漉漉的白衣下,看着也沒有多少重量。

珩容卻頓住了,他倒也不是不想抱着景其殊,只是——

珩容委婉道:“仙尊,我記得鲛人原型時,是可以改變自己身體大小的,不如……您變小些,這樣不容易被人發現。”

景其殊:“……”

他板着臉:“廢話,本座能不知道這個?”

他還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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