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莺歌很不耐煩:“吃了。”

黑袍女人不信,道:“手腕,給我看看。”

莺歌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段潔白手腕,手腕上一條黑線,正沿着脈絡往上攀爬。

莺歌神色疲憊,道:“我今天很忙,看完了你就走吧。”

黑袍女人也卷起了自己的衣袖,在她的手腕上,相同位置上也有一段一模一樣的黑線。

她掃了一眼自己的黑線,又掃了一眼莺歌的黑線,低聲道:“你別指望着我現在會幫你,藥丸不發揮作用,我是不會給你錢的。”

“我知道。”莺歌沒好氣道,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重了,語調柔和了一點:“我也沒問你要,不是嘛?你不用這麽敏感,我既然已經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

女人沉默下來,莺歌也忽然洩了氣,兩人相對無言,女人忽然道:“我能在你這兒坐一會兒嗎?”

莺歌:“……”

她沒好氣道:“錢夫人,你在我這兒坐什麽?這裏是青樓,是男人找樂子的地方,你一個女人……”

她話沒說完,錢夫人就在旁邊坐下了,她轉頭打量着房間,頭對準櫃子的瞬間,躲在櫃子裏的景其殊和珩容看清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很難形容的臉。

錢夫人的聲音很年輕,應該跟莺歌差不多年紀,她的臉卻很蒼老,眼角和唇角都帶着細碎的紋絡,顴骨很高,雙目緊湊,看上去又老又刻薄。

她皺着眉,目光從櫃子上掃過,很快挪去了別的地方。

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一動,露出手腕上一只質地上乘的翡翠玉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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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櫃裏,景其殊和珩容的身體緊貼在一起,這衣櫃空間太小,外頭人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将衣櫃內的空氣都熨熱了。

景其殊不自在極了,衣櫃是珩容拖他進來的,從進來就沒調整姿勢,窩在珩容懷裏,像是被抱着一樣。

後背緊貼在珩容的胸膛上,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扭動身軀想換個姿勢,卻被珩容摁住了肩膀。

身後人呼吸清晰湊在他耳後,耳語道:“別動。”

景其殊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掐了掐掌心,按耐住躁動的身體,耐心等着莺歌和那個黑袍女人說完話,盼着她們快點離開。

黑袍女人露出手腕上的黑線後,他又忍不住,側頭想問問珩容那是什麽,可一轉頭,唇不知從什麽上擦過,黑暗中,身後的人僵住。

景其殊也僵住了,他呆滞了很久,忽然感覺珩容拿起了他的手。

這人想幹什麽!

珩容握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

一點,一橫,一撇……指尖兒碰觸着他的掌心,癢癢的,景其殊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好不容易,珩容寫完了。

景其殊:“……”

等等,他剛才寫了什麽?

景其殊還在發呆,滿腦子亂七八糟,珩容卻忽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她們走了。”

景其殊又被珩容拽着,從大櫃子裏出去,直到兩人追出莺歌房間的房門,景其殊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回頭看珩容,道:“我們有隐身符,為什麽不用?”

為什麽要藏在櫃子裏?!還不敢說話,要在手心寫字?

珩容也頓住了,為什麽?

因為小鲛人以前總是玩這樣捉迷藏的游戲,他習慣了,剛才沒多想。

珩容道:“那位錢夫人身上的海潮氣很重,去追她。”

景其殊:“……”

仆從,你的轉移話題未免太明顯了。

……

兩人追了出去,錢夫人從後院離開的,剛上馬車。

珩容這會兒記得隐身符了,在自己和景其殊身上各打了一道,兩人大刺刺跟在馬車後頭。

錢夫人似乎很不希望別人跟蹤她,馬車在大街小巷繞了好幾個圈,才來到一棟高門宅院門口,下車時,她已經将身上的黑色鬥篷去掉,一身牡丹長裙,富貴逼人。

錢夫人進了宅子,景其殊和珩容也跟進去。

一進門,景其殊就感覺到不對勁兒,這地方彌散着一股熟悉的氣息,大概就是珩容所說的“海潮氣”,看來,流莺似錦裏頭的海潮氣,就是錢夫人帶過去的。

錢夫人好像在跟莺歌做什麽交易。

景其殊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身旁的人:“你知道錢夫人口中說的藥是什麽東西嗎?”

珩容頓了一下,道:“那是一種叫姽婳的妖怪的唾液,傳聞中,混合不同藥物會有不同的效果,其中有一項,是交換容顏。”

交換容顏?

這就說得通了,錢夫人有錢,顏醜,她與青樓女子莺歌做了交易,許諾給莺歌的“幫助”,大概是錢財之類的。

景其殊以前的世界不存在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忍不住問道:“真的能交換嗎?”

珩容瞥了他一眼:“你說呢?”

景其殊:“……”

珩容道:“當然能交換,服下藥丹後七日,她們的容顏會逐漸靠近對方,第七天時完成轉還。”

珩容看向天邊,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少有的不見了笑意,眼底似乎結上了霜花:“可姽婳的唾液裏隐藏着妖力,人族的身體消解不了這妖力,而且……你猜,做什麽的時候,你的唾液才會沾在別的東西上?”

他微微眯了眯眼,透出些許誘惑的危險。

景其殊只覺得那詭秘莫測的姽婳妖仿佛就藏在他的眼底,沖他妩媚招手一樣。

來啊,交換吧,只要服下丹藥,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有很多錢財,你羨慕別人的貌美,用你手中多餘的錢財去換如何?這世上總有人願意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臉。

可真的是這樣嗎?

什麽東西上才會沾有唾液。

是食物。

珩容淡淡道:“容顏更換後兩年,更換過的容顏就會因為排解不了姽婳的妖力逐漸潰爛,人死後,她的魂魄會成為姽婳的食物。”

景其殊:“……”

他捏緊了拳:“不行,得把這件事情告訴錢夫人。”

珩容卻道:“我剛才進門時,看到黑袍人從牆角一閃而過,錢家跟幽冥道必然有牽扯,鲛珠就在他們手中,我不建議你現在打草驚蛇。”

景其殊一愣,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珩容說出來的話:“你的意思是,讓我放任錢夫人繼續這交易?”

珩容沒吭聲,只是淡淡看着他。

景其殊道:“不行。”

珩容卻道:“你知道鲛珠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嗎?”

“我……”景其殊張嘴,他發現,經過這幾天相處,他的仆從快要爬到他頭上去了,他竟然在質問自己。

可偏偏,景其殊回答不上來。

別說,他真不知道鲛珠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麽。

珩容又道:“更何況,與妖魔做交易,錢夫人必然有她不得不做的理由,你去勸她,她也未必會接受。”

人族總是這樣,明知不可為,卻偏要去做。

他不理解人族,也不認為景其殊有必要為了人族铤而走險。

求仁得仁。

錢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縱使有後果,也應該由她自己承擔。

景其殊卻覺得哪裏不對,他說不上來,眼前的仆從忽然陌生起來,陌生,又熟悉。

景其殊想了半天,想不到說服珩容的說辭,卻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

他道:“不行,我是天道盟的首席,不能放任事态發展,你若不願幫我,可以自行離開,我自己解決此事。”

珩容少見小鲛人如此堅定。

他很無奈,也有點生氣,問景其殊:“仙尊,你總是這樣心懷天下,為了旁人的生死,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嗎?”

景其殊看他一眼,道:“大概是吧,要不然,怎麽會留下你做仆從呢?”

珩容頭一次被景其殊堵住,說不出話。

是了,他已經發現自己身上的秘密,卻任由他留下,景其殊若是再心狠多疑一點,自己此刻早已被趕走了。

享受着景其殊溫吞性格帶來的好處,還有什麽立場指責他的行為處事。

珩容嘆息一聲,道:“可我還是不覺得錢夫人會被你說動,仙尊,你想去做的話,那就試試吧。”

景其殊瞥他一眼,覺得這仆從很不順眼,他沒多言,自己跟着錢夫人往裏走去。

珩容果然沒再跟上來。

景其殊有點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虧他之前還覺得這個仆從不錯,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景其殊擡頭時又覺得有點茫然,他倒不覺得珩容與他持相反态度有什麽,人各有志,想法不同,再正常不過。

他沒立場要求珩容贊同他。

可就是這樣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卻叫他十分生氣。

氣到現在就想把這個不聽話的仆從給辭了!

景其殊賭氣想着,前方的錢夫人卻忽然停了下來。

她輕聲道:“這位……高人,您已經跟了我一路了,有什麽話,不妨現身直接說吧。”

景其殊僵住,半晌後,他撤去了身上的隐身符,出現在錢夫人面前。

看到他,錢夫人吃了一驚,她以為跟随自己的是什麽怪人,沒想到此人一身雪衣,冰霜玉骨,看着就不是什麽奸邪之輩。

錢夫人疑惑道:“這位……仙長,您一路跟着我,是有什麽事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那啥也會沾上口水,鲛鲛你想試一下嘛?(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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