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尚與江一心所在之處,棺材散落,棄屍遍地。不被驚擾時他們都是趴在地上,一旦接近,棄屍就會掙紮起身。
林涼膽戰心驚地走在其中,避無可避,驚擾了一只,她立刻抓緊風祁夜的手,下一秒,屍人又躺回地上。
枯樹下,江尚拿着雞毛撣子打着江一心,小女孩躺在地上不住地用腳蹬地,連連求饒。
江尚大聲說:“若重來,當打殺此女!”
江一心哀求:“啊……爹爹,爹爹……別打了……嗚……”
林涼前去阻止,江尚瞪着她,“你是誰?滾開!我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倒是說啊,大人的事拿孩子出什麽氣?”
“哼!今天這一切都是那婢子種下的苦果!不管你是誰,休要多管閑事!你去告訴李婉儀那婢子,我們只有一個女兒叫江一心!沒有兒子!沒有江一德!讓她別再發瘋了!”
“啧……”林涼搖搖頭,回頭找上李婉儀。
李婉儀聽後,止不住地抽泣,不敢相信,“曾經,曾經……我們也曾山盟海誓,夫君叫妾身婉妹,妾身喚他尚郎,為何,為何會變成今天這樣……一定是,一定是那個女人,她離間我們的夫妻情分……”
李婉儀扯出絲帕擦着眼睛,暫時止住抽泣,又說:“這是家醜,妾身本不該向你訴說,可是……妾身無奈。那個女人是妾身夫家弟媳賽飛燕,她一直想霸占妾身夫君江尚,多次當面羞辱妾身,說妾身不過是仗着育有一子才得到夫君的垂憐,要是這個孩子夭折,夫君一定會休了妾身。"
“要是這個孩子夭折……難道是她拐走了你兒子?”
李婉儀猛然擡頭,眼睛發亮,“果真如此?是了,是了!不不行!絕不能讓她傷害我兒!姑娘,我求求你,你幫我和賽飛燕說,放過我兒,妾身的夫君……妾身的什麽都給她!妾身只要孩子……”
“好的。”林涼答應,感慨,“又是一出家庭倫理悲劇啊。”
林涼找上賽飛燕,賽飛燕打扮得花枝招展,腰肢一扭,拂了拂香帕,捋了捋雲鬓,笑吟吟地看着某兇殘喵哥,“哪來的細皮嫩肉的小兄弟呀,看着怪喜人的。”完全無視林涼。
“……大嬸兒,你眼神不好嗎?”林涼一臉真誠地看着她。
賽飛燕臉色一僵,立刻瞪着她,“叫誰大嬸兒呢?年輕小姑娘就是粗俗,小兄弟,要知道半老徐娘才有韻味……啊!”
林涼眼睜睜地看着賽飛燕變成屍體消失了,一臉愕然地看着他,“還……還能殺NPC?”
“煩。”
“那……還能刷新嗎?”
“等等。”
“霸氣!”林涼哭笑不得地誇他,又問,“你們偶爾殺掉NPC,沒有問題嗎……”
“無所謂。我們的存在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就是問題。”
“握緊刀是為了生存。”
“嗯。”她總是什麽都能表示理解。
新的賽飛燕刷新了,然而本性設定改不了,看見風祁夜眼睛一亮,正要說話,被林涼趕緊搶白,“你閉嘴!快說,是不是你拐走了江一德?為了和你嫂子搶夫君?”
“她這麽說的?”賽飛燕發出一聲嗤笑,不以為然地說,“我說這女人啊,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就會怪人家。她怎麽不想想,她要是懂點事兒,主動向我請教,我心情一好,教她幾招閨房之術,保證大哥對她死心塌地。而且啊……別看大嫂是個大家閨秀,手無縛雞之力似的,其實心狠起來誰都敢殺……呵呵呵……”
“你大嫂說了,只要你把孩子還給她,她的夫君、她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是麽?你是在幫她對吧,正好有件小事,這只金釵斷了,你幫我修好吧,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
林涼将修好的金釵遞給賽飛燕,賽飛燕接過金釵之後笑得前俯後仰,眼裏卻是淚,“斷掉的金釵可以修好,身體的傷口該怎麽修好?大嫂……哈哈……你這個罪孽注定要背負一生……”又用手帕作掩飾,“江一德嗯?我那可愛的侄兒,奇怪,我怎麽想不起他的長相,都怪我見的男人太多了。我說大嫂自己弄丢了孩兒,倒編排是我拐走……說不定我真見過這孩子。既然大嫂願意為這孩子放棄所有,那就讓她用這個金釵去殺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我就告訴她江一德的下落。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嫂肯定沒問題。”
信息量巨大啊。林涼又去找李婉儀,賽飛燕還在身後幽幽地說:“江尚哥哥……妹妹我可比大嫂懂你喲……”
聽了林涼的複述,李婉儀哭倒在地,“她!她欺人太甚!妾身都說只要回孩兒,什麽都不會和她争!她與夫君相約在大屋外東南角的空地,扯動紅絲巾私會的事,妾身早知道了,妾身一直隐忍。哪怕她讓夫君休了妾身都可以,為什麽要逼迫妾身雙手染血?妾身長于深閨,纖纖弱質,連螞蟻都不曾踩死一只,這等惡事……這等惡事……妾身真的做不來……嗚嗚……倒不如讓妾身自盡……”
那你就自盡吧。林涼心想,卻只能順從系統提示的選項,選擇義憤填膺地替她殺掉賽飛燕。
“果然最受不了白蓮花女主了。”林涼感慨。
“你不同情李婉儀?”風祁夜問她。
“你同情?”
“無感。”
“我反而有點厭惡。李婉儀并不值得同情,她的悲劇一半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丈夫都和她弟媳搞在一起了,她小叔又整天騷擾她,她還一直隐忍,丢了孩子只會哭,呵呵,怪誰?再說吧,這幾個人都是半透明,大概都死了,這一切像夢魇,而且我猜李婉儀是用金釵殺死了賽飛燕……可能還發生了其他事,李婉儀大概不能面對真相,自欺欺人……她那番話把自己說得多柔軟無助,大多數人都會出離憤怒,細想不就有‘借刀殺人’的意思?得了吧,最受不了這種人。”林涼一臉不耐煩地說,“無能的人沒資格怪任何人,也沒人應該理所應當地幫她。”
“嗯,真理智。”
林涼來到目的地扯動紅絲巾,果然引來賽飛燕,聽到林涼複述李婉儀的話,賽飛燕發出無情的嘲笑:“螞蟻都沒踩死過?哈哈哈,那賤婢真這麽說哈哈哈,笑死我也。姓李的賤婢不是要自盡嗎你讓她盡管自盡吧,哈哈哈……只要她自盡得了……哈哈哈……”
“我确實想這樣回答她。”林涼聳肩,對她說,“大嬸兒,下輩子還是做個良家婦女吧……不過你沒有下輩子。”拔劍,殺之。
林涼回頭找李婉儀,發現江尚正和她争執,大罵她勾搭外人謀害江家,表示從此夫妻情絕,她願意改嫁還是出家都和江家無關。
李婉儀哭訴無用,又央求林涼,“妾身一直小心侍奉婆婆,家裏的事情婆婆最清楚,就算……婆婆再怎麽不喜歡妾身,想必她也會看在妾身誕下孩兒的面上為妾身說句話。煩請你去請妾身的婆婆江錢氏主持公道。”
“得了,我看她婆婆也不會為她說話。”林涼說着,進入大屋,找上江錢氏。
江錢氏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聽完林涼的轉述後,微合雙眼,說她已經老邁,管不了這事。當初她就不同意娶這兒媳,只是看她聽話勉強接受了。如今鬧出這些是非,都怪她自己做人不謹慎。
“啧。”林涼咋舌,這一開始就是一個悲劇。
盡管避禍于此,幾間茅草屋還是別人的,江錢氏依舊一副富家老夫人作派,說老仆人旺財不知道去哪了,指使林涼幫忙清理房屋。
林涼環顧四周,屋子裏遍布蜘蛛網和青苔,不像人住的房子。心想,他們應該真的不是人。
随後,江錢氏又抱怨李婉儀除了看書下棋喝茶之外什麽都不會,江尚衣服破了也不會縫補。讓林涼去扒掉之前見過的棄屍身上的布料,她要用來給江尚做一套新衣服。
林涼感到一陣惡寒,用死人的衣服為死人做衣服?
最後,江錢氏怕被誤解惡意刁難兒媳,主動拿出李婉儀親筆所寫的書信給林涼看。
林涼打開一看,信中,李婉儀說自己遵從三從四德,盡力讨好所有人,然而還是不得婆婆喜歡。又提起一開始賽飛燕惡意引誘江尚,當時他們夫妻和睦,江尚沒有上鈎。直到搬來這裏,恐怕是受鬼物之類影響,江尚性情大變,和賽飛燕攪在一起。江夏又對她有非分之想,最終毀了她半生清白。最後,李婉儀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奢求贖罪。
能寫出這種書信的人誰還救得了她?林涼撇嘴。
江錢氏又讓林涼去訓斥李婉儀,說她一個帶把兒的都沒生出來,還要瘋瘋癫癫地找什麽江一德,像瘋子,讓別人看笑話。
李婉儀沒有想到婆婆會這樣說自己,連忙辯解,“妾身沒有瘋!妾身記得很清楚,我的孩子叫江一德,他一直跟在我身邊,直到他失蹤了。那天的霧很大,一切都很朦胧,妾身看見婆婆從遠處晃悠悠地走回來,手上還拿着妾身親手給一德戴上的平安鎖。妾身問婆婆,她卻說不知道手裏的東西哪來的,也不知道有江一德這個孩子。妾身不信!婆婆一定知道我兒的下落!女俠,你幫幫我!幫幫我!每天一到這個時候,婆婆就會消失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去哪了。妾身猜想她一定是去見一德了,請你……請你幫我跟着她去察看我兒的下落!求求你!”
如果“尋兒”這段劇情不是假的,她倒也真是一個好母親。林涼嘆氣,“好。”
然後一路跟着江錢氏走過木橋,來到一片墳地。江錢氏忽然消失,林涼看到一座孤墳,墳邊有一個老人,他對着墳頭低語:“老夫人,大少爺,大少夫人,二少爺,二少夫人,你們一路走好。”
經過交談,林涼得知這個老人是江家的老管家旺財,侍奉了江家三代,從老太爺到老爺到少爺,如今還有孫少爺。眼前這座孤墳埋着的正是江家主母,江錢氏。
與猜想一致,林涼很淡定,又聽他說:“大少夫人沒有瘋,她也沒有記錯,江家只有一個孫少爺,就是大少夫人所生的孩子江一德。孫少爺沒有失蹤,他現在由我們的救命恩人守墓人照料。就在那邊,你去看吧。”
林涼走後,旺財在身後說,“唉……大娘子想不開……可憐落到這般田地……”
林涼找到了守墓人,守墓人說,“這裏陰氣深重,生人不該踏足,若不聽勸,禍事降臨,悔之晚矣。”
“沒辦法,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這是江一德吧?”林涼指着他身邊一臉呆滞地望着前方的孩子。
“是也。這孩子頭部受了重傷,救醒後也只能這樣呆呆的。”守墓人摸摸孩子的頭,“至于你要的真相,你且去看看那些墓碑,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林涼先後找到李婉儀、江尚、江夏和賽飛燕的墳墓,沒有江一心。
守墓人卻對林涼說:“你心中是不是有答案了?可惜,那并不是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