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葉知秋(五)
迎素衣還算是個講信用的人,真的就将清風玉露賞賜給了花無葉,并囑咐她妥善使用。
清風玉露既已拿到手,接下來便可以專心去尋秘籍了,為免出意外,花無葉将清風玉露裝進了玉淨瓶中,一路捧着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一推開門花無葉便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是她還未反應過來,一只修長的手突然伸到了她面前,迅速奪過花無葉手裏的玉淨瓶。花無葉心下一驚,下意識就是一掌朝旁邊打了過去,但是那人一轉身就躲開了她的攻擊,還順勢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容,是我。”
聽到這聲音,花無葉停止了運氣,扭頭就看見那張笑容可掬的清俊面孔。但是花無葉并未放松警惕,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緊盯着他道:“宋辰,你究竟想做什麽?”
宋辰将手中的玉淨瓶舉到眼前觀望,問道:“阿容,你千方百計拜入往淨宮,就只是想要得到清風玉露?”
“你管我呢?”花無葉不客氣地回道。
而宋辰便當她是默認了,緊接着又追問道:“你想要這清風玉露,究竟是為了什麽?”
花無葉的戒心再次增長,光是他問的這兩個問題,花無葉就知他不同尋常。她自然不想與其多費口舌,斜眼凝視他片刻,直接怒吼:“我都說了,要你管!”
伸手就欲搶奪淨玉瓶,卻再次被宋辰閃身躲開。
花無葉甚為惱怒,直接向宋辰發起攻勢,宋辰一面護着淨玉瓶一面閃躲,與花無葉在屋子裏周旋,許久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阿容,別動怒嘛。”
宋辰笑着求饒,花無葉卻是全然不顧,她已經失了耐心。
奪取清風玉露是她此行的任務,任何人都觸及不得,她可沒心思再與宋辰嬉笑玩鬧。
花無葉出招越來越狠,逼得宋辰不得不稍作回擊,在花無葉側過身時,宋辰順勢抓住了她的左肩。花無葉渾身一顫,停止了出招,扭頭怒目瞪着宋辰。
宋辰好似對她的意思有所感知,連忙收回了手,“你的肩膀沒事吧?”
Advertisement
花無葉趁宋辰注意力被分散,猛地一伸手成功奪回玉淨瓶,她本來不想再理會宋辰,但一想起宋辰方才所說的話,瞬間就讓花無葉起了疑心。按理來說,花無葉自從化作花容後,從未袒露過自己肩上有傷的事實,宋辰為何會察覺?因為這傷正是出自他之手!
“宋辰,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花無葉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就問了出來,随之握緊了手中的玉淨瓶,防止再出意外。
宋辰眼底的笑意逐漸凝固,靜默不語。
事到如今,宋辰自是沒有再辯駁的必要,花無葉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尤為沉重。先前她是以花容的身份面對他,還可以裝作與宋辰不相識,可現在她是花無葉,過往種種歷歷在目,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花無葉自認為她的變幻之術應是天衣無縫,連迎素衣都沒有識破,而且在此期間,花無葉也沒有露出過什麽馬腳。
花無葉說話間已後退幾步,與宋辰保持一段距離。
宋辰無奈地笑了笑,随即回道:“變作他人模樣的法術,無非就是障眼法,可若不用眼去看,而心去看,那這障眼法自然是不堪一擊。面對不了解的事物,可能用心恐也難看出,可面對銘刻于心的,那便不一樣了。”
他意味深長地望着花無葉,眼底幾分真情若隐若現,接着道:“即便你變作他人的模樣,可你看人時的眼神,說話時的神态,都是不會改變的,這種感覺我一眼便能認出是你。”
即使深藏于茫茫人海,變換了容貌,他也一眼認出,因為這種感覺是銘刻于心的。
“行了,別扯了。”花無葉受不起他的缱绻情深,她只想逃離,宋辰任何溫柔的話語,在她聽來都尤為虛假。花無葉的臉色變得嚴厲起來,用看待敵人的戒備眼神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你能否說說你究竟想做什麽?是要殺了我,還是要滅神月教?”
晚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吹得桌上的燭光忽明忽暗,讓花無葉有些看不真切宋辰眼中是何情愫,只聽見他道:“我對這兩樣都不感興趣,我只是單純地想要跟在你身邊。”
僅此而已。
“你少在這诓人了!”花無葉下意識的反應便是不相信,“騙了我一次的話,還要拿來騙第二次嗎?”
當初與他相識時,他便是這樣說的,只想跟在花無葉身邊。
後來的結局,不堪回首。
宋辰那無奈的眼神看着花無葉,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花無葉最受不了他這種,幹脆別過頭去不看他,厲聲質問道:“宋辰,你敢說你住進往淨宮不是為了迎素衣,或者是有其它圖謀嗎?”
“敢說。”宋辰毫不猶豫接下她的話,“我僅是為你而來,沒有別的企圖。”
他都不敢奢求花無葉相信他,只是她問什麽,他便如實回答。
花無葉冷笑道:“怎麽,你不喜歡她了?”
“我幾時說過我喜歡她?”宋辰不答反問。
“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麽?”花無葉又是一陣譏笑,內心卻有些酸澀。雖然重活了一世,可若要花無葉毫無波瀾地與他談及迎素衣,花無葉做不到。
前世她看迎素衣不順眼,今世也一樣。
此前在朝廷舉辦的英雄會上,往淨宮與靈啓派也有參與,當時宋辰悄悄送給迎素衣一方手帕,偶然被太子發現,當衆将手帕上書寫的一句情詩念了出來。從那以後,天下人便都知靈啓派少主心許往淨宮宮主,而在江湖人的眼裏,兩人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良緣佳偶。
“你可有見我承認此事?”
聽見宋辰的問話,花無葉的“有”字正要脫口而出,可仔細一想發現有點不太對。
宋辰的确曾親口向花無葉承認過,他傾心迎素衣,不過那是後來的事了,現在還沒有發生。而今,花無葉還是會因他的三言兩語,從而心起漣漪,花無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努力定下心淡淡回道:“沉默即是默認。”
宋辰果斷否決:“沒有,我只是怕拂了迎宮主的面子。”
“那手帕上的情詩呢,你如何狡辯?”花無葉的語氣咄咄逼人,眼神亦是兇狠,仿佛随時會把宋辰給撕了。她是真的很想一腳把宋辰給踹出去,可奈何壓制不了好奇心,只有問到底了。
說到這,宋辰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回道:“那詩……原本是寫給阿容你的,那方手帕也是你曾給我的。當時真的只是我不小心遺落在迎宮主那處的,結果就剛好被她拾起,還被衆人給看見了,我百口莫辯。”
“呵呵……”花無葉直接是一陣冷笑。
從她那輕蔑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并不相信這些說辭。若是宋辰喜歡的人是她花無葉,又怎會親手把她逼上絕路?又怎會與迎素衣扯上關系,而且在此之前還将花無葉重傷,害得她差點一命嗚呼。
現在的宋辰,是敵非友。
見花無葉完全不信他,宋辰的眸光黯淡了些許,但仍堅持出言辯解:“阿容,你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求證,那方手帕被迎宮主帶了回來。”
“你給我走吧你!”
花無葉已經沒有耐心在這聽宋辰鬼話連篇,一揮手從衣袖中飛出一柄利刃,直對準了宋辰的咽喉而去。
宋辰的反應很靈敏,身子往後一傾就躲開了利刃,也順勢退到了屋外。
花無葉趁此收回利刃,同時一拂袖将房門帶上,把宋辰關在屋外,再在房門上施了個禁锢術讓外人無法進來。
宋辰對着緊閉的房門輕嘆了口氣,然後便離開了。
他騙她時的話,她毫不猶豫就信了,還從不對他起疑。如今他說的真心話,她偏生就不信,還将他給轟了出來,真是造化弄人。
看着房門外的身影走開後,花無葉這才松了口氣,遂想辦法将玉淨瓶藏了起來。
宋辰一開始就知她是花無葉,還助她入往淨宮拜師,不管他是不是有什麽大陰謀,總之現在暫且應不會揭穿花無葉的身份,花無葉還可以慢慢探尋,看看他到底要耍什麽花招。現在還有一個疑問,那迎素衣是否知道她就是花無葉呢?
哦對了,提到迎素衣,方才宋辰所言可真是荒唐,他的意思是要花無葉去偷姑娘家的手帕不成?
笑話,她花無葉才不是這種人呢!
深夜子時,萬籁俱寂。
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寒風刺骨,時不時地揚起地上的落葉。
這種時刻都應躲在被窩裏取暖,往淨宮中一片沉寂,開啓結界後,連巡視的人也都回屋歇息去了。花無葉在往淨宮待的這幾天,基本摸清了往淨宮的地形,并且能夠确定到了深夜,外頭一般不會有人走動,正是辦事的最佳時刻。
花無葉披了件鬥篷戴上帽子,悄悄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迎面便是一股寒風撲來,冷得花無葉渾身直哆嗦,瞬間就有種想掉頭回被窩的沖動。但越是這種寒冷的天氣才越方便行事啊,不易讓人發覺,她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花無葉沒有提燈籠,就這樣摸索着去了迎素衣的居室。
宋辰不是說迎素衣的那塊手帕是她的麽?花無葉倒要看看,這宋辰诓人能诓到何種地步,這種謊他都能編出來的話,那花無葉着實佩服他。
雖說她花無葉不偷姑娘家的手帕,但那迎素衣可不是什麽姑娘家,上輩子對她喊打喊殺的,聯合宋辰把花無葉逼入絕境,整個就一惡毒臭婆娘,哪還是什麽姑娘家!現在裝得這麽清高,只不過是本性還沒暴露出來,所以,偷她的手帕,花無葉心安理得。
不對不對!她不是為了偷手帕而來的,主要是為了探尋秘籍的所在地,偷手帕只是順帶,滿足一下好奇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