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葉知秋(七)
宋辰雙手拽住藤蔓,輕輕推動着秋千。
微風蕩起她雪白的衣裙,也吹散她發間淡淡的清香,一切都顯得那麽寧靜美好。
如此情景,似曾相識。
花無葉恍然間想起,曾經在邀月閣的罂粟花海旁,他也同這樣陪她蕩過秋千。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歡樂無憂的兒時,吹着風蕩着秋千,一切煩惱都如雲煙般消散。
而今,竟已是隔世。
只可惜,現在的花無葉坐在秋千上,已然笑不出來,經歷了太多,快樂再也沒有那麽純粹了。
就這樣安詳美好地過了一會,宋辰先打破了沉寂,悠悠說道:“阿容,我今日約了迎宮主于畫沙樓喝茶,聽說江南的茶甚是香甜,你要不要同去?”
提及迎素衣,花無葉原本平和的心境也随之被打破,“你們相約,與我何幹?”
花無葉漠不關心的語氣,在宋辰聽來卻是別有意味,只聽得他輕笑道:“又不是我與她單獨相約,阿延也會去,你在往淨宮日日練功,就當是去散散心。”
“算了吧,我沒那閑情雅致。”
花無葉仍是拒絕,她也只能拒絕。
花無葉随之摁住宋辰的手,使秋千停止搖晃,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就準備離開。
“阿容。”宋辰繞過秋千,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花無葉的手腕,歪頭盯着她看,“你當真不考慮一下?”
“不考慮!”花無葉對着他就是一聲吼。
“那好吧。”
宋辰只得作罷,他看了眼花無葉那被微風揚起的衣袂,湊近她的耳畔低語道:“阿容,你今日的裝束與我還真是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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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花無葉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
宋辰今日穿了件素白色的衣衫,用白玉簪绾着長發,整個看起來就那種白淨少年的模樣。而花無葉也是身着白衣,僅一根發帶綁着長發,較為随意素淨。
這一看,他們的裝束還的确有些相似。
但是花無葉自然不願承認,厲聲反駁道:“相配你個大頭鬼!美得你!”
随之甩開宋辰的手,揚長而去。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宋辰眼底的笑逐漸變得深沉起來。
宋辰所言非虛,沒過多久,花無葉就聽見迎素衣離宮的消息,說是要幾個時辰之後才會回來。這對花無葉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此前迎素衣一直深居簡出,致使花無葉沒有再去密閣一探究竟。
能早點離開這裏自是最好不過,花無葉也擔心她們遲早會發覺端倪。
花無葉再次潛伏進迎素衣的居室,學着她的樣子轉動牆上的燭燈,密室的門果然被打開,只是門口有道符印設下的結界。花無葉動用靈力,輕而易舉就破了符印,走進去發現确實如她之前所看到的那樣,是一間書閣。
書籍不多,全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看來這應該是往淨宮掌門人的私閣。
花無葉四處轉悠了一會,最終将視線停留在一個木盒上,走過去才看見木盒上積了一層灰,應該是許久沒人動過了。将其打開,裏面果然放着神月教的兩本秘籍,其中一本據說是聖女專修的《太陰心法》。
兩本秘籍上面都印有神月教獨有的月亮形标志,且有罂粟花之靈氣,看來應該不會有假。
只是這一切都有點太過順利了,不免讓花無葉心生懷疑,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先前宋辰特意來找她,說想要邀她去畫沙樓,花無葉拒絕之後,也沒有看見宋辰有半分失落。她原以為宋辰本就無心,說着玩玩而已,所以遭拒之後也沒有太大反應,現在看來,他倒更像是來提醒她迎素衣會在某段時間離宮。
不管宋辰安的什麽心,眼下都顧不得那麽多了,既已找到秘籍,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花無葉帶着兩本秘籍離開了密室,眼看就要溜出迎素衣的居室時,在屋外忽然與水清淺迎面相撞。水清淺一見花無葉從迎素衣的居室出來,立馬就起了戒心,随手拔出劍厲聲質問道:“大膽花容!竟敢私闖宮主的寝屋,你意欲何為?”
跟在她身後的其她門徒也拔出佩劍,紛紛指向花無葉。
這水清淺的警覺性太高了,看這架勢,是不會給花無葉辯解的機會了。眼看她們就欲沖上前來,花無葉索性先下手為強,甩出一枚煙霧扔在她們面前,趁她們失去視野之際,花無葉縱身一躍逃離了此處。
正準備沖出往淨宮的結界時,花無葉猛然想到了什麽,氣急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她竟沒有将玉淨瓶帶來!
先前花無葉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來找秘籍,并無十足把握,所以就沒有帶上玉淨瓶準備随時跑路的打算。
現在可好,她還得回到暫住的屋裏取玉淨瓶。
花無葉私闖宮主居室的事已傳遍往淨宮,雖然她成功拿到了玉淨瓶,但水清淺已帶領往淨宮的人堵在了屋外,層層戒嚴。
花無葉現在想要直接沖出結界,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你到底是誰?潛伏進往淨宮,究竟有何圖謀?今日若不如實道來,就別想活着踏出這裏半步!”為首的水清淺拿劍指着花無葉,厲聲責問,從方才她放的煙霧就可以看出,她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除了迎素衣與左祯沒有來,其她人都基本齊聚在此了。
既然迎素衣不在,那這便不是對花無葉設的局了,憑這些無名小卒,根本就阻攔不了花無葉。她往前走兩步揚了揚下颔,傲然笑道:“我偏就不說,你又能如何?”
“你——”
水清淺氣得直瞪眼,她身旁一位稍顯老态的中年女子不耐煩地道:“清淺,還跟她廢話什麽?左祯早就說過此女來歷不明,八成是歪魔邪道,先拿了她再說!”
說罷,那中年女子便揮劍沖了過來。
花無葉再也無須隐藏靈力,直接施法抵禦攔截住她的劍,僵持之際,花無葉盯着她的面龐冷笑道:“你便是往淨宮的右護法盛予?十年前,便是你與你那老不死的前任宮主,聯手搶走了我教的心法秘籍吧?”
盛予還未反應過來,花無葉伸手一揮,一柄泛着紅光的利刃就已插入她的胸膛。
花無葉這一劍不偏不倚直接刺進她的心口,剎那間鮮血四濺,盛予的身軀已經開始僵硬起來,她低眉看着刺入胸膛的那柄利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花葉劍……你是——”
“花無葉!”
盛予未說完的話被水清淺大喊着接下,衆人瞬間慌亂起來,而在花無葉将劍抽回來時,盛予也随之倒下,斷絕了氣息。
花無葉的花葉劍是一把靈劍,劍身細長輕薄卻很是鋒利,劍柄形似花與葉。
知道花無葉的人,便都知道花葉劍。
早在此前,花無葉就已是叱咤江湖的魔教妖女,手持花葉劍殺人如麻,天下能與她匹敵的恐怕也只有幾大派的掌門人了,而現在迎素衣不在,她們自然是膽戰心驚。
花無葉舉着染血的長劍,勾唇笑得極為邪魅,“誰來,我便送誰去陪你們的右護法。”
魔教妖女花無葉的名聲江湖上無人不知,其手段極為殘忍,方才只一招便奪了右護法的性命,而往淨宮□□法比右護法高強的沒幾個。方才氣勢洶洶的水清淺,此時也是停留在原地不敢上前,而其她人則猶疑着往後退。
她們畢竟人多,若與她們打下去要費好些功夫,屆時迎素衣若是回來了就不好辦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況且花無葉已經殺了她們一人,趁她們猶疑不前之際,花無葉一揮劍震倒衆門徒,随之沖出結界逃離了往淨宮。
水清淺極為擔憂地看着那些被劍氣震倒的弟子,只見她們略有掙紮,随後就互相攙扶着站起身。水清淺尤為震驚,她們都只是輕微傷,方才花無葉那一擊并未用多少靈力。
她可不信花無葉會那般仁慈不殺她們,唯一的解釋是花無葉此時的靈力并沒有那麽深厚。
“我們去追!絕不能讓那妖女跑了!”
水清淺後知後覺,連忙召集衆人追出往淨宮,她還另外安排了人去畫沙樓通知迎素衣。
雲城設有結界,任何人都無法禦劍飛行。
花無葉完全是用跑離開了往淨宮,在城中大街小巷奔逃尋找出城的路,只要離開雲城地界,憑她現在的靈力,應該可以勉強禦劍飛行一會。
今日天氣好,畫沙樓來了不少喝茶的人,其中就包括宋辰四人。左祯因是門徒,只能在旁站着侍奉迎素衣。
宋延在與迎素衣談聊,而宋辰時不時望向江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迎素衣與宋延攀談時,總是不經意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宋辰,奈何宋辰只是偶然附和他們幾句,幾乎不主動與她講話。故此,她在應付如話痨般的宋延時,也有些力不從心。
宋延一個人說久了,也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趁迎素衣扭頭望向閣樓外的江水時,宋延悄悄碰了碰宋辰的胳膊肘,偏頭湊近他低聲道:“大哥,為何你在那花容面前就口若懸河,喋喋不休,怎麽現在就惜字如金了?跟個悶葫蘆似的……”
宋辰不耐地瞥了他一眼,宋延趕緊閉上嘴不敢再多言。
只一個眼神就讓他慫了。
宋辰也意識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散漫,遂主動提起茶壺為迎素衣倒了杯茶,在迎素衣回過頭來時,宋辰眼中瞬時蕩開一層笑意,“迎宮主,請。”
迎素衣朝他微微颔首,正要伸手去拿茶盞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厲呵聲,打斷了迎素衣的動作。
“就是你這個狐媚子勾引我的辰哥哥是不是?”
循聲望去,只見是一位少女氣沖沖地朝這邊走來,模樣看上去也不過十六七歲,紮着淩雲鬓绾着珠釵步搖,身着顏色絢麗的齊胸襦裙。
這一看,就知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