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戎本就算不上生氣,王寒輕這副讨好模樣,他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想着王寒輕在加班,就不要弄得人家牽腸挂肚的。
他給王寒輕回了消息,“好好工作吧。”
順道還附帶了最近鄭琬琰他們最愛發的表情包,一個粉色的迪士尼人偶指着鏡頭的動圖。
王寒輕收到消息的時候,都愣住了,他和裴戎聊天,誰都沒有發表情包的習慣,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這大概是裴戎不生氣了?
車間的工作性質機械又枯燥,沒什麽特別的事情,裴戎一個人待在辦公室,看了會兒視頻,很快便困了,他又懶得往員工宿舍跑,靠在椅子上,蓋着平時午睡的小被子,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兒。
辦公室沒開燈,只有面前的電腦還亮着,電腦的聲音開得不大,視頻裏絮絮叨叨的,聽不大真切說什麽,反倒起了助眠的效果。
王寒輕說等等,自己默許了他的要求,甚至沒有告訴他時間限制,是只等到聖誕節結束,還是說一直等,大概是怕王寒輕沒法在聖誕節結束前到,自己都幫着他作弊了,他還能不及格嗎?
晚上十一點,整棟寫字樓,只有王寒輕他們公司還亮着燈,整個公司,只有王寒輕他們組還在加班。
就在剛剛,他們将修改後的項目壓縮打包發了過去,等了片刻,王寒輕低聲說了句“可以了”,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随後,很有默契地收拾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從公司離開,生怕又出什麽幺蛾子,最後一位同事臨走前還跟王寒輕打了聲招呼,“走了,王組長。”
王寒輕點了點頭,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去找裴戎還來得及,他從抽屜裏拿出包好的口琴,關好電腦鎖好門,搭電梯時,樓層緩慢地變化,讓他漸漸有些着急。
聖誕節街上人比車多,沒咋堵車,還算是暢通無阻,特別是到了郊區,幾乎看不到什麽車輛,只是偶爾能和一輛大貨車擦肩而過。
到制藥廠時,大鐵門緊閉,旁邊的小門也是關着的,門衛室窗簾拉着,沒有開燈,看着像是大爺睡着了。
王寒輕猶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大爺,還是該打電話給裴戎時,一個黑影從門衛室的後面竄了出來。
沒等王寒輕看清,聽到它“喵”了一聲,是那只小野貓。
大鐵門可關不住小野貓,它長了一身肉,還是游刃有餘地從鐵欄杆中間鑽了出來,圍着王寒輕直叫,像是在質問王寒輕,最近怎麽都不來了。
王寒輕摸了它一下,“沒空陪你玩。”
他跟貓說話的語氣,和跟人說話時是一樣的,無情且直白,幸好小野貓不跟他計較,甚至還能猜到他想幹嘛。
小野貓往前跑了一段,回頭看着王寒輕繼續叫,像是在讓王寒輕跟上來。
王寒輕将信将疑,看着沒有動靜的門衛室,他竟然選擇病急亂投醫,跟在了小野貓的身後。
制藥廠的圍牆還沒修好,倒了一半,到人胸口的位置,王寒輕經過這裏時,有那麽一絲絲想要翻牆進去的沖動,只是理智讓他冷靜下來,被人看到說不清楚,說不定還會讓裴戎難堪。
等走到路燈全沒的地方,終于看到了制藥廠的後門,後門的小鐵門沒有鎖上,留着方便工人進出的。
小野貓不走尋常路,哪怕是門開着,它還是樂意從欄杆縫裏鑽,它站在門裏,示意王寒輕進來。
王寒輕推開鐵門,鐵門發出“吱呀”一聲,他踏進門內,心情稍微放松了點,看了眼興致勃勃等着自己陪玩的小野貓,他又蹲下身去,“現在不行,謝了。”
走得還賊決絕,讓小野貓愛而不得,更加惦記了。
制藥廠看着破舊,但是每層的辦公室都标注得挺明确的,王寒輕順着指示牌便找到了裴戎的辦公室門口。
敲門前他掏出了手機,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他還是遲到了。
走廊上很是安靜,王寒輕深吸了一口氣,順手理了衣服,摸到兜裏的琴盒,反複調整呼吸,最後才輕輕敲了門。
椅子上午覺還成,晚上睡覺實在有些為難人了,裴戎睡得很不踏實,耳邊一直能聽到視頻的聲音。
敲門聲也斷斷續續的,睡夢中的裴戎很難分別,到底是視頻裏的聲音,還是真有人在敲門。
直到敲門聲越來越清晰,他才緩緩睜開眼睛,腦子裏一片混沌,他盯着門的方向看了許久,意識到是真的有人在敲門。
“稍等。”裴戎說話時嗓子沒打開,聽着有些沙啞,他将小被子擱到椅子上,趕忙上去開門。
他以為是車間的工人有什麽事,門打開時,他愣了一秒,門外站得是王寒輕。
“你怎麽來了?”裴戎的記憶還停留在王寒輕要加班的階段,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眼神有些迷茫。
此時裴戎披着外套,面露無辜,看着很沒有防備,原本組織好語言的王寒輕,一時間忘了自己該說什麽。
“我…”他想要伸手去摸裴戎頭,又怕裴戎會生氣,手腕動了動,難以言表的高興只有他自己知道。
裴戎真的在等他。
裴戎給王寒輕讓出了一條道,讓人先進了辦公室,關上門後,想着要開燈,手剛伸出去,還沒觸碰到開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外套也從肩上往下滑了一截兒。
幸好王寒輕手快,幫裴戎整理好衣服,雙手還擱在裴戎的領口不肯松手。
兩人離得這麽近,裴戎瞌睡醒了大半,他餘光瞥到窗簾,沒看到有光線照進來,現在還是晚上,只有有多晚,他不太清楚。
“過十二點了嗎?”他問道。
王寒輕眉頭微蹙,“過了。”
“小王你遲到了,我只答應跟你聖誕節見面的。”裴戎沒來得及戴眼鏡,看人時會下意識眯着眼睛。
王寒輕也知道是自己的問題,怪不得裴戎,只是…他還是有僥幸心理,還是舍不得放開裴戎。
“我叫你等等我的。”
不給王寒輕規定時間,一是給王寒輕機會,二是給自己後路。
裴戎不緊不慢道:“我沒有答應你。”
“你也沒拒絕。”王寒輕反駁得飛快。
“我說的話你忘了,成年人不正面…”
裴戎連話都沒說完,王寒輕低聲打斷,“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
他倆說話語速倒是快,但是沒有絲毫的劍拔弩張,放到還有一絲絲的情趣在其中。
裴戎歪了下頭,似乎在反問王寒輕,記得還裝不明白。
王寒輕吞咽着唾沫,“你拒絕我,我還是會喜歡你,還是會想聯系你,還是會想跟你見面,還有下次,下下次。”
他從兜裏掏出口琴盒,也不是非要節日才能送裴戎禮物,“不是聖誕節,也能送你禮物。”
他在乎的不是聖誕節,只是借着聖誕節的名頭,能有個和裴戎見面的借口,對他而言,是聖誕節沾了裴戎的光。
裴戎接過琴盒打開一眼,意外到眉峰一挑,盒子裏躺着一把銀白色的口琴。
“你怎麽知道我會口琴?”裴戎已經很多年沒碰過口琴。
王寒輕并不是全然不了解裴戎,有些遙遠的秘密,連裴戎自己都忘記的,王寒輕還牢記在心裏。
“見過你吹過一次。”王寒輕頓了頓,面露遲疑,像是不太願意提起,“校慶,你陪你前男友練琴,我以為你們會有合奏表演,正式演出的時候,你只是朗誦。”
王寒輕不是吃醋,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愛而不得,是嫉妒。
裴戎的過往,對王寒輕而言,他好像是參與者,對裴戎而言,他只是旁觀者。
他參與的,只是他自己的暗戀,這段殘忍的暗戀,和裴戎無關,與裴戎有關的,是之前的口琴,是裴戎的前男友。
好酸,好像是誰家的醋壇子打翻了。
裴戎垂着眼睛把玩着手裏的口琴,口琴的質地冰涼,摸着讓人愛不釋手,“我已經很久沒吹過了。”
“那你還喜歡嗎?”
裴戎擡着眼皮看向王寒輕,王寒輕問的是什麽?口琴?還是前男友?“以前挺喜歡的。”
“為什麽是以前?”
裴戎嘆了口氣,前男友自然是因為學業兩人分道揚镳,只有口琴,“小時候喜歡是興趣愛好,上學後,我爸覺得耽誤學習,不務正業,後來漸漸也不怎麽碰了。”
那現在有機會,父母也不會反對裴戎的興趣愛好後,他還會喜歡嗎?
王寒輕追問道:“那我新送你的喜歡嗎?”
裴戎情不自禁地“嗯”了一聲,不是回答王寒輕問題的口氣,“試試吧,不試怎麽知道呢?”
王寒輕該握住裴戎的手腕,把人往門上一抵,直勾勾地盯着裴戎的臉,“你說試試?”
手腕上的力道很大,捏得裴戎都覺得疼了,他反問王寒輕,“你今晚特地趕來是為了什麽?只是送禮物?只是見我一面?禮物送到了,面也見了,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
“不是。”願望一次性實現得太多,太沒有真實感,王寒輕語無倫次,“我原計劃跟你一起吃晚飯,那個餐廳…還有煙火表演…還能去江邊散步…還…”
裴戎一邊聽着,嘴角漸漸勾起弧度,王寒輕的願望,又渺小,又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