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聽格雷加爾解釋了“媽媽龍翼更大”的原因之後,國王立即緊急召見留守都城的另一名龍族伯爵,卻得到回報:比尤拉伯爵去科納達泡溫泉去了。

自由派龍族的服從性,和受過奧威訓練的龍族完全無法相提并論,但國王不能對此表示不滿,否則将失去吸引龍族投奔的唯一優勢——自由。

不管怎麽說,到了緊要關頭,龍族永遠值得信賴,這讓掌權者可以忽視這個種族所有的缺點。

此刻只能請格雷加爾向這頭幼龍致歉,讓兩頭龍緩和關系後繼續交流。

國王下達這個命令後,格雷加爾面帶微笑一動不動地立在臺階之下,安靜的與他對視,而一旁侍立的桑迪已經開始對國王瘋狂打手勢。

雪鹿國王此前同格雷加爾交流時,經常碰到這種情況——這頭龍不說話,只用他那張英俊的臉朝向國王,面帶迷人的微笑。

起初國王以為這頭龍從前受過傷,耳朵不太好使,所以經常多次提高嗓音重複自己的命令,直到桑迪撲上前來緩解氣氛,并在他身邊耳語解釋,國王才明白這頭龍不是聽不見,而是對他的命令感到不滿,所以拒絕執行。

難怪這頭龍被奧威皇室兩次送去哈羅極安,服從性簡直比自由派龍族還糟糕,但格雷加爾驚人的力量讓雪鹿國王選擇容忍他倔強的脾氣。

此刻,格雷加爾不認為自己應當向幼龍致歉求和,因為雙方沖突起因,是這頭幼龍先動了手。

龍族沒有尊老愛幼的習慣,多數時候幼龍的生母對待它都像是對待撿來的狗崽,格雷加爾更不會向這頭驕縱的幼龍妥協。

國王立即收回成命,畢竟格雷加爾生氣起來,可能比幼龍還不好哄。國王只能暫且跳過與幼龍交流這一步,冊封希諾、狄卡羅與泰倫為雪鹿子爵,并賞賜了都城內相鄰的住宅。

而他們得到賜爵的功勞,竟然是為雪鹿帶來了幼龍。

希諾立即堅定地表态:“伊爾薩是我們的家人,我們不需要封爵,可以自謀生路,為雪鹿貢獻微薄的稅賦,但我們一家人絕不能分開。”

國王臉上熱情的笑容微微一僵,用餘光去看桑迪,桑迪用外人無法理解的眼神回應國王的求助,于是國王又恢複了笑容,爽快的回應:“沒有人會分開你們,但這頭幼龍沒有雌龍的教導,長大後就無法跟人交流,所以我有必要安排人手協助你們,讓幼龍像一頭正常的龍一樣長大。”

“我不想逼它做任何事。”希諾強調:“希望陛下派來的導師能尊重我們的想法。”

很少有人會對雪鹿國王講條件,國王臉上的不悅已經無處遁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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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迪失望地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

這是沒辦法的事,國王是雪鹿建立者的後代,他們享有先天的繼承權,不需要經過子民的選舉,不需要城府,不需要手段,也不需要隐忍。

和平安寧持續了數千年,王室們失去了最後的敬畏之心,哪怕把很簡單的事攪和成要開戰才能平息的禍端,他們也要堅持喜怒形于色的壞習慣。

桑迪能看出,難聽的話已經在國王緊抿的雙唇裏呼之欲出,如果此刻翻臉,留給桑迪的爛攤子将前所未有的難收拾,因為這件事涉及一頭龍。

雪鹿不能跟野蠻的奧威官員一樣,直接靠蠻力争奪,桑迪知道,信譽信仰是他們凝聚力的源泉,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從它的體型看來,或許你有些太縱容這頭幼龍的胃口了。”桑迪在這劍拔弩張地關頭用玩笑緩解氣氛:“孩子天性就是愛玩,需要父母兄長的引導,希諾,逼它學會龍族該有的本領,這是你的職責,而我們可以向龍族們汲取經驗,為你提供一些必要的培養建議。”

這話讓雙方的敵意有所緩解。

桑迪說話向來滴水不漏,一來他确定了希諾對幼龍的絕對監護權,二來又給國王的命令冠上了“必要建議”的名頭,委婉地把馴龍職責分配給雙方,兩方卻都不便再得寸進尺。

首次會面便在隐忍的對抗中結束了,國王要求希諾幾人陪伴幼龍暫且住在皇宮中以保證安全,并且即将安排幼龍展現天賦力量。

作為“神之刃”的龍族在王室的眼中,最大的價值自然是天賦力量。

龍族的天賦多種多樣,以格雷加爾為代表的赤紅炎龍數量最多。

在戰鬥狀态中,炎龍鱗甲的溫度足以讓鐵劍瞬間融化,一龍尾掃過去,連防禦最強的巨魔族都能被砍成兩半,換做其他種族,就會連人帶衣服瞬間融化蒸發,徹底消失。

而格雷加爾又擁有其他炎龍不具備的特殊優勢——極速。

據說這世上沒有人見過格雷加爾擊敗對手的過程,當然不是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而是因為看不清,眼睛還沒跟上格雷加爾的作戰的速度,而他已經擊敗了對手。

事實上也有例外,奧威的皇家祭司和祭司學生們就清楚的目睹過格雷加爾的作戰過程,因為在皇家特殊訓練場中,格雷加爾的訓練對手,是其他的皇家龍族。

面對一頭甚至兩頭力量相近的對手,格雷加爾的作戰時間被無限拉長,觀戰席上的祭司們自然能夠看個痛快。

曾有個祭司學生說過:格雷加爾在戰鬥中,會化出數不盡的分身,同時向對手發起進攻。

但祭司奈珈糾正了自己學生的說辭,學生之所以能看見多個格雷加爾,只是因為這頭龍的攻擊速度過快,在巫族有限的視力下,産生了重影幻覺。

格雷加爾是炎龍系天賦中的最強龍族,而奧威皇室中還有與炎龍系對立的禁龍系,最強的禁龍要數路修奧和流光。

路修奧擁有驟停穿梭的戰鬥天賦,雖然沒法再短暫的時光停滞中,追上格雷加爾的身影,但他能絕對閃避格雷加爾的攻擊,同時格雷加爾也不敢在戰鬥中對他發起正面近距離襲擊。

流光是奧威皇家龍戰士中體型最龐大的一頭雌龍,她可以利用氣流形成密不透風的防護盾,甚至瞬間撕裂方圓一裏內的非戰鬥系敵人。

格雷加爾被審判前,就由路修奧與流光聯手看管在牢房之中。

那天夜裏,流光一直用她那雙淡水藍色的眼睛注視着格雷加爾,而後突然開口告訴他:“加利,你就要死了,原本我為你難過,可我發現你此刻好像已經死了,你把靈魂留在哈羅極安了嗎,那現在的你是誰?”

格雷加爾當時還沒有學會桑迪教他的微笑,于是用空洞的眼神看向流光,回答:“你暫且不用難過,或許我還有一部分活着,否則也不會被陛下審判。”

流光臉上露出她常有的急躁情緒:“陛下也為你難過,我們看着你長大,你為什麽要為她背叛我們?”

格雷加爾捏緊拳頭低下頭,他現在很難準确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了,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但流光這個問題讓他很難過。

他已經兩次進入哈羅極安,本該沒有能力産生難過這樣奢侈的情緒,可他真切地感覺難過了。

這讓格雷加爾竟然回光返照般說出了他從前能表達出的意思,他告訴流光:“不只為她,她就是我,是你,是路修奧,是所有的人,為了你們…完全的…活着,不要像……現在的我。”格雷加爾走上前,雙手握住流光的肩膀,艱難地說:“我不要做神之刃!”

流光打開格雷加爾的手,憤怒地斥責:“這是我們的榮耀!”

格雷加爾眼裏艱難凝聚起的光又熄滅了,他踉跄着後退兩步,口中喃喃:“武器沒有榮耀,榮耀屬于武器的主人,我要死了,流光,但不是以武器的身份死去,這足夠了。”他像夢呓一樣喃喃自語:“我不是武器,我是和陛下一樣的……人,一個龍族人。”

看着孤魂般踱步的格雷加爾,流光突然暴怒,一把扯住格雷加爾的前襟,扯到自己跟前,鼻尖幾乎與他相抵,水藍色的眼裏仿佛燃起火焰:“離開這裏,加利,用你的尾巴打傷我們,然後離開都城找個地方躲起來,已經有五十個火系精靈在趕來都城的路上,等他們一到,奈珈一定會布下天羅地網埋伏你,你得時刻保持警覺。”

“不用打傷我們,直接走吧。”靠在牢房門外的路修奧雙手抱臂,低聲開口:“等到奈珈發現他逃跑,我們的傷口早已愈合了,留不下打鬥痕跡,而且我可不想讓這混蛋出去吹牛說他擊中過我。”

流光蹙眉反駁:“總得留下點痕跡才能向陛下交代,加利去過兩次哈羅極安,現在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好勝愛炫耀了。”

“真的麽?”路修奧轉身漫步走近牢房,歪頭注視着格雷加爾空茫的眼神,故意誇贊道:“嘿,小子,你剛才說的沒錯,你比我們更清醒。”

格雷加爾空茫的眼神忽然亮起興奮的光澤,他揚起下巴,露出與從前無異的得意笑容!

“看見了麽?”路修奧翻了個白眼:“這混蛋只要還剩一口氣,就絕不會改掉這愛炫耀的臭毛病。”

于是,沒留下任何打鬥痕跡,流光和路修奧放走了格雷加爾。

看着格雷加爾的背影消失在地下室盡頭,路修奧嘆息一聲,不情不願地表态:“親我一下,我就向陛下承認是我協助他越獄。”

流光感動地回答:“滾。”

路修奧側頭看向流光,冷酷道:“那我就說是我擊敗你之後放走了他。”

流光仍舊面無表情注視着長廊黑暗地盡頭,但嗓音變得溫柔了:“一個人承擔,後果會很嚴重,蠢貨,這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

“管不了那麽多了。”路修奧酒紅色的眼睛深深注視着這女人:“在你面前逞英雄的機會可不多。”

流光抿嘴一笑,轉頭看向路修奧。

流光知道路修奧迷戀了她很久很久,但直到這個晚上,她才決定嘗試龍生中第一場戀愛。

龍族數量維持在四十九這個魔咒,讓龍族之間的戀愛多數只是兩人之間的事。

對于九年後誕下的幼龍,流光和路修奧都毫無準備。

更加驚奇的是,他們的孩子并不是流光那樣的水藍色,也不是路修奧那般熾熱的酒紅,而是他們相融般的紫色。

那是古籍中都未曾出現過的色澤,仿佛春日裏蓬勃綻放的紫藤蘿,多麽漂亮的幼龍,流光忍不住憐愛之情,每天喂它吃雙份的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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