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靈想着項炀,怎麽那麽想嫁給他呢?◎

“喲,那不是周靈嗎?嚯,這麽厚的雪還出來撿柴!”

楊知青剛把人認出來,就見背着個柴垛的周靈摔了個狗吃屎,人好像摔傻了,半爬起來坐雪窩裏發愣,楊知青趕緊往那邊跑:“沒事吧周靈——”

走到跟前看見那張精致的巴掌小臉,心裏還惋惜的嘆了下:這張臉可真是怎麽都瞧不夠,漫說在這農村,就算在城裏也很難找到模樣這麽漂亮的姑娘,可惜生在周家了。

不過說起來也怪,周家一窩子扁平臉就單出了周靈這麽個俊俏姑娘,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歹竹出好筍。

只是現在那張小臉上滿是驚恐,讓人好不憐惜,楊知青忙笑着安撫:“我我我,是我,楊豔紅。”

又笑:“摔傻了你?”

周靈确實摔傻了,這麽冷的天,她後背上卻起了一層白毛汗——前一秒還在烈日下的工地上推磚,誰知一頭栽下去,再睜開眼居然趴在雪地裏。

“真摔懵啦?雪這麽厚不至于啊!”楊豔紅攥住她的手使勁往上拽,“先起來,起來緩緩,坐雪窩裏不嫌冰啊!”

手被楊豔紅一攥,又癢又疼的感覺鑽心,周靈打個激靈,神魂瞬間歸位,心頭也湧起絲絲怪異。

借着這力道站起來,面前的楊豔紅年輕鮮活,透過說話噴出的白霧還能看清她鼻梁上散落的幾個小雀斑,周靈定着心神笑着道謝:“謝謝嫂子,剛才确實摔懵了!”

楊豔紅是從博陽那邊過來的知青,眼見着回城無望,嫁給了隊長家的老三錢坤海,生了個兒子,至于後來怎麽樣,她知道的就不是很詳細了。

“這邊離村子遠,路上的雪沒鏟,走路得小心點。”楊豔紅想幫她把柴擡起來,一瞧那個大柴垛子,又看了看腳印子延伸的方向,驚訝道,“你去後山了?”

從外頭可撿不着這麽多柴,除非上山。

楊豔紅語氣複雜地道:“那路多不好走啊,我說你這姑娘可真是傻實在,冬天隊裏沒活,你家仨壯勞力都在家窩着……”

說到一半她就住了嘴,怕得罪人。

這姑娘不錯,可她家裏卻一窩懶漢無賴,要是讓周愛革兩口子知道她撺掇周靈不幹活,她也不用過安寧日子了。

周靈見楊豔紅一臉懊悔忌憚的模樣,再次笑道:“謝謝嫂子,我不是那好賴不分的,你心疼我我知道。”

楊豔紅有點驚訝,今天周靈連着應她,話也透着明理懂事,跟往常大不一樣。

之前村裏的大娘嬸子就有在背地裏勸她的,讓她別傻幹,周靈只會埋着腦袋悶出溜的不應聲,人家覺得這姑娘就是塊木頭,後來也不稀得再說啥。

今兒可真稀奇,她還能聽見個響兒!

“你有數就好,我也不多啰嗦了。”楊豔紅看看地上的柴垛,再看看她那小細肩膀,心說咋扛下來的?

周家仨壯勞力,讓這麽個小姑娘出去撿柴,真是造孽。

不過瞧着今兒的周靈真如她名字那般帶點機靈勁兒了,楊豔紅也有了興頭跟她聊,問起近日聽說的一樁事:“诶,項炀去縣裏還沒回來嗎?別是讓這場大雪封外頭了吧?”

周靈一愣:“項炀?”

楊豔紅沖她叽咕眼:“不是聽說去你家提親了麽,要湊彩禮,他縣裏還有親戚啊?”

嘴上調侃着,心裏卻是另一番唏噓。

項炀在村裏可是出了名的狠人,被叫着‘小土匪’‘狼崽子’長大的。

他爹娘早逝,親叔叔親大爺想管着他,其實是想占他家院子,項炀跟他們翻了臉,拿着石頭給他親大爺開了瓢;他親叔叔也讓這個侄子砸斷一根腳指頭。

現在項家那邊避項炀如蛇蠍。

讓這麽一個人看上,也不知道對周靈來說是福還是禍。

周靈心裏狠狠一悶,有那麽一瞬間堵得要喘不過氣來。

上輩子她沒能嫁給項炀,好像…約莫着就是今天,她出來拾柴摔了一腳,正是楊豔紅把她拉起來的。但那會兒她膽小懦弱,說個謝謝都在喉嚨裏咕哝着滾不出去,人家也不樂意跟她說話,沒聊上這個話頭,幫她把柴擡到後背上就走了。

回到家沒多久,堂姐周珊捂着肚子去找她,說跟未婚夫何援朝約好去看電影,在村南老廟那裏集合,可突然肚子疼去不了了,央求她過去知會聲。

她也沒多想,趕緊往那邊走,快到的時候突然一趔趄,腳別進了一個窩坑裏。

那段路雖然也被雪蓋着,可她往常不論是撿柴還是挖野菜,走了無數遍,壓根就沒有溝溝窩窩,誰曾想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崴了腳。

何援朝在遠處瞧見,跑過來關切的問了兩句,想伸手扶她周靈都沒讓,打算自己緩緩把腳拔出來。兩人攏共也沒說幾句話,就見那邊烏泱泱來了一幫人,為首的周珊氣沖沖走到跟前,擡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

沒等她回過神來,各種髒水污名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她成了‘背着堂姐勾引堂姐夫的狐貍精’和‘不要臉的小破鞋’。

周靈所有的辯解都被辱罵聲淹沒,更讓她骨子裏發寒的是,周珊從她口袋裏翻出了兩張電影票……

爹娘把她拖回去鎖在屋裏,幾天後,将她匆匆嫁給了隔壁大隊上打死了老婆的史峰,怕她反抗,還是晚上讓她兩個哥哥把她捆了送過去的。

那會兒她也傻,覺得木已成舟,都跟史峰躺在一個炕上了,也就那麽認了,漫說項炀還沒回來,就算回來,還怎麽嫁他?

沒多久,她聽到消息,先是周珊跟何援朝的親事黃了,接着是項炀投機倒把被抓,判了十幾年。

之後,她開始了被史峰折磨、被史家磋磨的日子。

後來再聽到項炀的消息是十年後,她終于擺脫了史家,去南方某城市打工,爹娘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她的地址,帶着二哥一家四口找過去,說家裏的房子被項炀燒了,二哥的腿也被項炀打斷。

項炀跑了,沒抓到他的人,但項炀是記恨家裏把她嫁給史峰,拿她的彩禮給老二娶媳婦,所以打斷了老二的腿,總歸這賬得算她身上,她必須養着二哥一家。

除非她能抓到項炀。

她也恨家裏人,當時聽着心裏稱快,漫說不知道項炀跑去哪裏,即便知道,也只會幫他躲自家人。

而且,她一直覺得當年那場捉奸戲碼有家人參與,可沒人承認。

但總歸不想再跟家裏人扯上關系,找機會離開換了個城市,沒多久又被他們找過去,對着她連打帶罵。

連着換了好幾個地方,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周靈也試圖硬氣過,想跟他們對抗,結果就是她娘孫淑琴跑到樓頂要跳樓,公安消防都來了,孫淑琴非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跪下認錯,再三保證不走,保證養着她們,不然就跳下去。

那時候所有人都在勸她妥協,亦有不明所以的人指指點點,就連公安也勸她:“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多大仇也不能逼死老人……”

好在公安沒讓她跪,但按着孫淑琴的敘述一字一句做了保證,那廂才停了鬧騰。

周靈認命了,她覺得冥冥之中好像有個魔咒在困着她,她怎麽也逃不出魔咒的掌控,就連孫淑琴都洋洋得意地說:“你甭管逃到哪兒我們都有辦法找到你,你是我養大的,你就得聽我話,就得養着我們……”

終于,她身體和精神的承受能力都到了極限,在工地上推磚的時候一頭栽了下去。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回來了,可她感謝老天爺給她的這份機緣。

“嫂子,項炀只是提了一嘴,這事還沒定住呢。”周靈定了定心神,打聽着問,“嫂子是聽誰說他去了縣城?”

“我公公,他去縣城不得找隊裏開介紹信麽?”

周靈暗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她怎麽把這時候的特色給忘了?

楊豔紅的公公是生産隊隊長,項炀去縣城能繞過誰也繞不過隊長去。

這麽一聽,看來他找的理由是去縣裏走親戚了。

項炀命不好,五歲上死了娘,十一歲沒了爹,項家人觊觎他家的大院子,都想據為己有。項炀當時年齡雖小,可心裏明鏡一樣,跟個小狼崽子似的與他叔叔伯伯逞兇鬥狠,見了好幾回血。

好幾個堂哥都按不住他一個。

村裏沒人敢惹他,有人說他是個煞星,誰惹誰倒黴,還在背地裏喊他小土匪、狼崽子,但見了面都賠着笑臉說話。

也是這樣的項炀,腰裏別着斧子把她攔在半路上,說着一口糙話:“周靈,老子想…那啥,咳,我他媽就是想娶你!”

“我保護你一輩子,誰他媽敢欺負你老子剁了他的diao!”

見她埋着頭不吭聲,項炀不耐煩地道:“你點下頭,老子去找周愛革提親!”

不知道是他表情太兇惡還是語氣太霸道,她當時緊張的牙齒打顫,臊得面紅耳赤,根本沒反應過來。

項炀伸手扣住她的腦袋按了兩下,轉身走了。

當天下午,項炀提着兩只野雞上門,向來都是當面喊‘周愛革’大名的他,罕見的叫了聲‘叔’,但語氣硬邦邦地,說:“我想娶你家二妮當媳婦。”

周家一臉晦氣,怎麽惹了這個煞星?

直接拒絕,怕他以後訛上他們家,這土匪現在腰裏就別着斧子呢。

周愛革就小心翼翼的給他出了個難題:“兩百塊錢彩禮!”

小土匪家徒四壁,漫說兩百,能拿出二十周愛革都佩服他。

本以為他會掀了桌子罵罵咧咧離去,誰知道項炀罕見的沒發飙,點了點頭,敲敲桌子,道:“把閨女給老子養好了,等我回來!”

轉身走了,再沒回來。

上輩子他是投機倒把被抓走的,所以,他去縣城根本不是走親戚,而是為了娶她偷着倒賣東西湊彩禮!

一個人見人厭的小土匪,願意為了娶她冒這個險,十年後從裏頭出來還燒了周家房子,打斷她二哥的腿,周靈吸了吸鼻子,這一瞬間,她怎麽那麽想嫁給他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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