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嘗嘗我們的喜糖,甜不甜?◎

項炀低頭對上周靈的視線,感覺那視線裏有別樣的情緒翻滾,項炀心頭狠狠一撞,跟着泛起細細密密的酸脹,溫聲道:“好,都聽你的!”

周靈去拿自己的東西,推開西屋的門,昏暗的光線中兩道瘦弱的身影一起坐了起來,一個喊‘二姐’,一個喊‘靈姐。’

周青跟周娟兩人根本睡不着,楊豔紅一直在這兒陪着,連個盹都沒打。

夜裏寂靜,正屋的動靜三人聽的清楚,連剛才周靈在院子裏跟項炀說的話也聽了正着。

倆小姑娘沒經過這麽嚴肅的事,一喊她就帶了哭腔,有點緊張。

兩人都想不明白,家裏為什麽會出這樣的事?

這比單純的為了兒子娶親高價嫁女兒還多了一層複雜,複雜到兩個小姑娘很難參透其中的原由。

“沒事,睡你們的。”周靈笑道,“跟你們又沒啥關系,不睡覺瞪個大眼幹啥呢?”

她去拿自己收拾好的包袱。

楊豔紅小聲問道:“直接過去項炀那邊典禮?”

周靈點了點頭:“嫂子,你們家有大點的偉人像吧?”

這年頭婚禮也簡單,家家戶戶日子都困難,不辦酒席旁人也說不出啥來,對着偉人像行禮、念段語錄,那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認的結婚事實。

即使沒領證入洞房也入得。

反倒是領了證沒辦酒之前得先避着。

村裏人重儀式大過那張紙。

他們也不打算請旁人了,項家那頭恨項炀不死,等着看熱鬧的心提的老高,哪兒樂意來參加婚禮?再者說,即便想來,項炀還不稀罕他們呢。

她家這邊大致相同,估計這會兒要恨死她了。

所以一會兒就會請項炀的朋友,隊長,還有楊豔紅他們做個見證,外人問起來也有個說處。

等婚禮結束,他們就坐第一趟車去縣裏把證領了。

楊豔紅也理解周靈此時的心情,真是多耽誤一分鐘都不知道又有什麽事跳出來給倆孩子添堵,索性麻麻利利的,辦完了也安心。

她忙道:“有!對了,我那兒還有半斤水果糖,還有塊紅紙,就是沒瓜子,你們先拿着用用,好歹圖個喜慶樂呵。”

周靈眼睛亮了亮,也不跟她客氣:“那就謝謝嫂子了,我們去領證的時候買了再還給嫂子。”

“不礙事!”

另一邊,局面已定,周珊一臉頹敗的癱坐在地上,麻木的聽着周愛鋼對她命運的宣判。

本來她還想繼續抗議,但周愛鋼丢下一句:“要麽今晚上嫁去史家,要麽回去…一根繩子吊死!”

周珊打了個寒顫,啞火。

周愛鋼也不想拖,打算直接把人送走。

本就跟史家定好半夜把人送過去,估摸着他們再不過去人家天亮也得找來。

至于周珊還是周靈,跟那邊本就說的模糊,所以只要周珊自己不交待,史峰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還有這樣的反轉。

事實上,周珊也不敢揭開她不是原本定的那個。

說出來史家會替她出頭嗎?不,史家只會更看不起她,只會越發覺得她不值錢,磋磨起來也更覺得理所當然。

事情已定,那彩禮就從周愛革手裏轉到周愛鋼手裏,許秀麗并倆兒子再不樂意,也捏着鼻子回去拿了一百塊錢。

但倆兒子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讓他倆去送親倆人都不吭聲,直接悶頭回了自己屋,連過來都沒再過來。

又不能讓周護國跟周護民去,這倆現在也恨死周珊了,怕半路上把她打死。

最後定下來周愛鋼這做丈母爺的跟周愛革這叔丈人給周珊送親,也是夠荒唐。

周愛革也知道,這事上他大哥嫌他瞞着,由着侄女胡鬧,對他意見頗大,所以對送親的事不敢說半個不字。

只是這賠償拿的恨不能昏過去。

項炀原本的兩百彩禮給就給了,剩下的一百得掏穿家底才能湊起來。

他們家人個頂個的懶,日子過了這麽多年也就攢了百八十塊,這一百拿出去,剜心剜肝的那個疼。

孫淑琴直接忍不住就哭了。

周護民跟周護國也氣得不行,目眦欲裂的看着那麽大一摞大團結經過隊長的手轉到項炀手裏。

“娘——”周護民吼道,“我娶媳婦咋辦啊?倩倩那邊我咋交代啊?”

“倩倩、倩倩、倩倩!”孫淑琴火氣拐了彎,沖小兒子吼,“那浪蹄子命裏就跟我們家犯沖,你聽聽這名字就不吉利,我們上輩子欠她的?要不是她開這麽大的口,咱家能攤上這種事嗎!”

周護國此時也這麽認為,他覺得就是老二不懂事,為了個還沒進門的對象把自家禍禍了。

“這管倩倩啥事?要說我就是她害的,她一個沒出嫁的閨女,在裏頭撺掇啥?”周護民指着周珊罵,“你要不要臉?”

“行了。”錢永生呵斥道,“你要臉,你要臉你爹娘提的時候你咋不攔着?你攔了嗎?”

周護民被噎了個明白,轉身一摔簾子出去,回了他那邊,把門摔的哐哐響。

這邊,周愛鋼上前一步,鉗住周珊的胳膊提起來,沉聲道:“走!”

周珊咬着牙,一臉憤恨。

事到如今,娘家待不的,她也沒別的去處,只能先去史家待一陣子。

好在她掌握着史峰的秘密,可以拿這個做要挾,讓史峰老老實實配合她湊合一段日子,等找個合适的機會再離開。

但是早晚有一天,她要讓這些人好看。

周珊離開,被送去紅星公社。

周靈也提着包袱去了項炀那邊。

陸大海跟周紅心都沒走,他們是來給項炀慶祝喝醉後留宿的兄弟,為了避免引起他人旁的懷疑,從村口那邊撤回來後就沒湊過去。

看見人回來,趕緊問道:“咋樣了?”

“大海,紅心,你們幫着收拾布置一下,我跟周靈辦婚禮。”項炀說完,轉頭跟周靈低聲道,“你去坐着歇歇,烤烤火,我們收拾一下,一會兒三哥他們拿了偉人像過來,咱們就典禮。”

錢永生也跟了過來,見狀點了點頭,單從這下意識的舉動上就能看出來,這小子是個會疼媳婦的。

不過,二妮那丫頭也是命苦,結婚這麽大的事,鬧了這麽個動靜,出門的時候孫淑琴理都沒理,更甭說叮囑兩句過日子的話了。

這往後有個啥事,恐怕也不指望娘家人給她撐腰了。

他清咳了一聲,道:“二妮,項炀,我說兩句。”

錢永生看着周靈,對周靈今天晚上的變化有點震驚,沒想到往常看着悶出溜的妮子,發起火來也這麽吓人。

但再想想也沒啥好奇怪的,但凡不是那傻到家的,都知道替自己掙掙命。

他道:“二妮,之前的就過去了,這日子得往前看,結婚後好好生生的跟項炀過日子,你倆都不是懶人,勤快點,日子肯定比在周家強。”

周靈眼窩微熱,重重的點了點頭。

旁的囑咐錢永生也說不着,就點到為止。

說完看向項炀,眯着老眼盯了他片刻,才沒好氣地道:“結了婚,成了家,就算真正成人了,要有個做丈夫的樣,往後也改改你這狗脾氣,斷不能學那沒本事的男人打女人,給你地下的爹娘丢臉,聽見了嗎?”

項炀點點頭,道:“我媳婦我疼她還來不及呢,咋舍得打她!”

“知道就行!”

楊豔紅跟錢坤海不光帶了偉人像和水果糖,還扒拉出兩朵大紅花,以及給周靈帶了件棗紅帶白色碎花的花褂子,借給她穿着舉行婚禮。

周靈把頭發打散,按照這個年代的裝扮編了兩條麻花辮,從棉襖外頭套上楊豔紅拿來的褂子,稍微一整理,也有點新娘子的樣。

項炀也換了衣服,他換了身半新不舊的綠軍裝,胸前挂了大紅花,還去刮了刮胡子,劍眉星目的,又高又帥氣!

陸大海他們仨把堂廳弄出來,還把紅紙裁了拿出去貼到門框上,多少是那個意思,不然村裏人都不知道項炀跟周靈結婚了。

收拾好,兩人在錢永生他們的見證下宣讀了一段語錄,又對着偉人像鞠了躬,完成了這段倉促而簡單的婚禮。

錢永生也重新正兒八經的講了兩句話,還是不外乎叮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之類的。

婚禮結束,小兩口這會兒也不可能入洞房,直接揣着戶口本跟着錢永生去開介紹信,就着把戶口從周家挪到項炀這邊。

忙活完這個,天也微亮了,王建強他們各回各家,約了晚上過來喝酒,正兒八經的慶祝慶祝,鬧騰鬧騰。

項炀跟周靈也沒在家裏開火,去鎮上的國營飯店吃的馄饨燒餅,吃完去公共汽車路過的主街上等車。

周靈的心這會兒才略略定下來,恍恍惚惚的有了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結婚了,跟項炀結婚了。

悄悄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不是做夢,她真的嫁給了項炀!

兩人分開了一世呢,時間那麽長。

項炀低頭,見周靈微翹着嘴角,眼底有薄薄的水霧萦繞,帶着淡淡的笑意順着眼尾滑了出來。

項炀心裏一窒,緊張地道:“怎麽了?是不是累了?在想什麽?”

周靈伸手從口袋裏掏了顆水果糖剝開,擡手塞他嘴裏,吸了吸鼻子,笑道:“沒事,嘗嘗我們的喜糖,甜不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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