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回門了◎
櫃員一直在低着頭看報紙,沒注意她這邊的動作,周靈不動聲色地合上登記冊,推回去:“謝謝!”
對方頭都沒擡。
周靈轉頭對上項炀的視線,大幅度的搖搖頭,道:“沒有!”
項炀努力壓着眼底的失望沖她牽了牽嘴角。
周靈走過去,笑道:“我看你在這裏也寫不出啥來,把紙帶回去慢慢寫吧。”
項炀不置可否,沉默着收了東西走人。
兩人走出去一段距離後周靈才輕聲道:“你的包裹讓項寶根領走了。”
項炀猛地轉頭看着她,表情震驚。
周靈點點頭。
項炀聲音輕顫,道:“靈靈,你、你确定?那、那你剛才……”
周靈道:“咱們沒帶着介紹信,自報姓名人家也不認識咱。我考慮的是,你的包裹被項寶根神不知鬼不覺的領走,你卻連信都沒收到,這太奇怪了。而且我猜着他絕對不止領了這一次。”
“所以我剛才沒揭穿,是怕打草驚蛇。”
“艹,項寶根那狗逼活膩歪了。”項炀眉間戾氣翻滾,眼裏寒光迸現,依着他往常的性子,肯定得回去找郵局的人問問清楚,再回村裏把項寶根打個半死。
但周靈握住了他的手,語氣不急不緩,帶着一種從容的鎮定,撫平了項炀心底浮起的戾氣,道:“咱們先回去,你詳細回憶一下你收的最後一個包裹是什麽時候,這幾年給關東那邊去過幾次信,寄過幾次東西,都寄了什麽…好好寫上一封,跟關東那邊說一下你的發現和懷疑,讓那邊核對核對,看他們收到多少,給你寄了幾次包裹,都有什麽東西…這回寄信咱不走鎮上的郵局,開介紹信去縣城把信寄出去。再把你的收信地址改成周紅心他們幾個的,等收到來信,咱們有了充分的證據直接去派出所報案。”
項炀深吸了一口氣,咬着後牙槽點了點頭:“行,聽你的!”
“回去即便碰上項寶根你也別露出什麽情緒來,往常怎麽樣暫時還怎麽樣,要沉住氣,別讓他起疑。”周靈絮絮叨叨地叮囑着,“記住了嗎?”
她記得上回項炀是直接鬧開的,郵局那邊先是不承認項炀沒有委托這件事,項寶根那親戚也不想丢了鐵飯碗,一口咬定這事她不知道,想把責任推出去。
項寶根耍心眼,用後來的話就是綠茶白蓮花,當衆一臉老實的說項炀:“堂弟,你是不是心疼送給我的東西了?我幫你跑過幾次腿,你送了點關東那邊的特産給我,你要是後悔了跟哥哥說就是,我們想辦法湊起來還你,但不能這樣胡鬧。”
這事兒誰都沒看見,項寶根就是不承認,一口咬定是項炀委托的他,并且自己把東西給了。
項炀就把項寶根打了,項圖強嚷嚷着要讓公安來抓項炀,項炀才反應過來他也能報案,他不光能報案,他還能舉報呢。
項寶根那親戚一看壓不住了,趕緊托了關系,找了個什麽領導來村裏跟隊長和書記談,想讓他們逼着項炀把那個虧咽下去。
雖然最後項炀讨回了公道,可中間也出了很多糟心事。
所以這回周靈決定不跟他們叽叽歪歪,直接一錘打死。
項炀點頭,目光沉沉:“記住了,我保證不砍死他!”
周靈眉眼彎了彎,踮腳擡手夠着摸了摸他的腦袋:“乖!”
項炀:……
把該買的東西都買上,兩人回了家。
進門後項炀把東西放下,轉身撩了簾子出去。
周靈側耳聽着外頭的動靜。
過了很久項炀才從外頭進來,提着一個尿素袋子,另一只手裏拿着個盒子。
周靈一看就知道是啥。
項炀在确定關東那邊跟他斷聯系後,以為自己真被姥爺家嫌棄了,就把他沒用掉、容易保存的東西和那些信鎖了起來,兀自悶在心裏難受,不看也不提,連她也沒說。
後來事情揭開,知道誤會一場,他才跟周靈詳細講了那些年書信往來的情況,拿出了他的珍藏。
這回提前了。
周靈忽略掉項炀有點發紅的眼睛,佯裝不知地驚訝道:“這是什麽呀?”
“咳,這是前些年我姥爺寄來的東西……”項炀啞聲說完,又糾正道,“咱姥姥姥爺,還有咱舅舅他們寄來的。”
他蹲在地上一樣一樣的往外掏,擺了一地。
人參、靈芝、鹿茸、兩塊虎骨。
還掏出來幾塊皮子,黑色的皮毛溜光水滑,這個周靈也知道,幾塊貂皮,上回她用來做了兩頂帽子。
“這是能留住的,其他的該吃的吃,該用的我用了,哦,還留了倆……”項炀摸出一個新的軍用水壺,一個新的搪瓷缸子,“這兩樣你用吧,都沒用開。”
跟小老鼠似的,還挺能藏。
項炀抖抖那幾塊皮子,道:“姥爺在信裏說是貂皮,你看着能做啥,手套、護膝、帽子,都行。”
周靈笑道:“做兩頂帽子吧,咱倆一人一頂。”
項炀這會兒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了,他還惦記着要去弄魚的事,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砸條魚出來。”
“今天別去了,天都快黑了。”
“沒事,天黑透前撈不着我就不等了。”項炀道,“明天不是得回門麽,逮住了正好帶上一條。”
周靈連虛帶實的這也是活第三回 了,她上次跟項炀回門,進門迎着冷鍋冷竈,中午飯還得等着她去做,項炀臉色鐵青的掀了桌子,砸了鍋摔了盆,拽着她走了。
上輩子跟史峰回門,她沒逃了回娘家現做飯的命運,做飯、打掃衛生、掃地,大嫂只會在旁邊笑着說:“還是得二妮,你不在家這兩天娘天天挑我刺,嫌我活幹的不好。我也納悶,咋就不如二妮打掃的幹淨呢。明明也想他二姑,二姑不在,咱們明明的棉褲都供不上穿了……”
她還得給明明拆尿透了的棉褲。
史峰中午喝了酒,下午在半路上就發起了瘋,對着她連踢加踹,理由是嫌周家招待的飯菜不好。
他花了二百塊錢,結果回門連點肉沫都見不着。
周靈有啥辦法?孫淑琴就給她拿出一棵白菜,一塊豆腐,還有兩個青蘿蔔。
別說肉沫,連顆雞蛋都沒有。
一想起這些事,她還是覺得渾身發寒。
項炀見周靈一提回門神色就繃了起來,猜她是不是想到了前天的不愉快,就道:“要不不回門了。”
他只講究周靈高不高興,旁的沒講究。
周靈輕聲道:“明天去縣城逛逛吧,我是在縣醫院出生的,就當那裏是娘家吧。”
既然知道周愛革跟孫淑琴不是她親爹娘,結婚前又差點把她推進火坑,她幹嘛還巴着往回跑?
項炀無有不依的,道:“行,一會兒我去開介紹信。”
正好今天晚上把信寫出來,明天去縣裏郵局寄,順便看看自行車票好不好處理,這邊不好換就去市裏。
項炀還是準備出去打魚,他把小米淘洗好放到鍋裏,添好水,叮囑周靈:“一會兒你光燒點火,菜啥的等我回來弄,手盡量別沾水……”
“知道了。”
周靈把他抖摟出來的那些人參鹿茸收拾起來,又把今天帶回來的棉花收好,準備去竈屋的時候聽着有人拍門。
“誰啊?”
周青在那兒小聲喊:“二姐、二姐——”
周靈笑道:“直接進來吧,門沒挂着。”
周青開了條縫,探頭探腦的看了一圈才進來,先問道:“項…二姐夫在、沒在吧?”
周靈沒好氣地道:“進來吧,他不吃人!”
見周青還是放不開,就無奈地道:“他出去了,不在家。”
周青大大的松了口氣,周靈哭笑不得的推了下她的腦袋,道:“這麽多年你啥時候見項炀主動招惹過誰?”
“就是覺得他可怕。”周青嘀咕一句,從書包裏掏出幾本書,“初一上學期的語文、數學和英語,還有一本下學期的……”
她替周靈發愁:“二姐,英語你咋學啊?光看着你也不知道咋讀啊,要不我教你?”
周靈挑着眉毛看了她一眼,周青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恐怕有點夠嗆,要不讓孫琴教你吧!”
“之前你倆學習的時候我跟着零零星星學了點,還記着呢,我自己先認,回頭有不懂的我再問問孫琴。”
周靈看了眼課本,語文跟數學都是周青自己的,英語是孫琴的,還有一本初一下學期的語文,是一個叫‘劉明亮’的人的。
“你這兩本值倆窩窩頭,不過我好歹是你二姐,所以就按二合面饅頭算。你同學這兩本……”
“姐,我跟孫琴都不要東西,光給劉明亮一個窩頭,他比我學習還不好呢。”周青道,“你現在別給我,我明天早上來拿走行不行?”
“一碼歸一碼,該給還是得給,明天早上你跟孫琴過來拿着。”周靈道,“你的辛苦費到最後一起算。”
見周青還想說啥,周靈笑道:“項炀快回來了……”
“二姐那我先回去了。”周青抱起書包跑了出去,溜的比兔子還快。
出了門才想起來忘了問問二姐明天回門的打算。
這兩天家裏天天籠罩着烏雲層,大哥大嫂鬧分家,還沒鬧出結果;二哥鬧着想娶倩倩,爹娘現在覺得二哥那對象已經不吉利了,說啥也不讓。
倒也沒有堅決不讓,但這不是娶不起了麽。
因為二姐出嫁,家裏活都落大嫂身上了,可大嫂又因為分家的事鬧脾氣,要麽拖拉着不做,要麽故意把粥煮糊,或者故意多加水,做出來的粥連刷鍋水都不如。
菜呢,要麽半生不熟,要麽齁鹹。
早上也拿孩子當借口故意拖拉着不出來,又嫌她這個還留在家裏的小姑子不幹活,現在早上她娘早早的就來砸門,讓她起來做早飯。
可家裏還是越來越髒,越來越亂,沒有二姐,家裏的屋子都快下不去腳了,院子裏也淨是雞糞。
不用想也知道,明天二姐回門得累個半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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