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或許沒有血緣關系
月朗星稀, 初秋的夜風帶着一絲涼爽,拂在人的臉上徹底卷走了午後的那抹熱意。
別墅內的客廳裏開着一盞明亮溫暖的燈,将整個屋子都照成暖融融的模樣。
池夏聲和溫年趴在桌子上, 等着裴知宣回來一起吃飯。
溫舒已經約好和白冉冉做三個療程的美容, 今天早上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說這兩天都不用管她,所以池夏聲便沒有做她的飯。
溫年舉着筷子, 像一條擱淺的死魚一般瞪着眼睛看向前面的菜。
在池夏聲轉頭看向門口的時候, 溫年伸出手, 迅捷如風的夾了一筷子肉扔進自己嘴裏。
為了掩飾自己嘴巴裏有東西, 溫年連話都不說了,專心的抿着自己嘴裏的肉。
池夏聲還在納悶溫年怎麽這麽安靜時,一擡頭看見他嘴巴上的油,頓時腦袋上滑下三根黑線。
“年年,你這已經是第幾次偷吃了?裴哥馬上就回來了……”
正說着,門口就響起了腳步聲, 裴知宣含着笑, 臂彎上搭着自己的西裝, 換好鞋子走了進來。
溫年剛剛偷吃了不少東西, 有些心虛的跑上前,接過了裴知宣的衣服,給他挂在了衣架上。
“喲?這是誰呀?為什麽冒充年年?”
裴知宣略帶不可思議的看着溫年,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戲谑。
溫年趕緊将嘴裏的肉吞下去,着急道:“我是溫年呀!大哥你怎麽回事?!”
裴知宣這才了然的哦了一聲:“原來年年是偷吃東西了, 怪不得這麽乖呢, 都會主動幫我挂衣服了。”
溫年看裴知宣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趕緊吐着舌頭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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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夏聲也走了過去, 頭疼的說道:“你再不回來,年年面前的那盤肉就要被他吃光了。”
裴知宣好笑的搖頭:“你下次就不要等我了,我有時候說不準時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池夏聲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說:“也沒關系,我多等一會兒就可以的。”
裴知宣聞言就帶上了一抹心疼,這孩子怕是自己一個人孤獨慣了,好容易有了朋友家人,就容易一再妥協的去迎合別人。
別看池夏聲表面清冷不怎麽好說話,但實際上,只要入了他心的人,他是寧可自己委屈着,也想融入其中。
性子說到底還是有點軟了,裴知宣嘆了口氣。
“夏夏你餓了就先吃,我和母親都不會因為你提前吃了東西,就會不喜歡你,相反,你一直餓着肚子等,才會讓我們心疼。也學學年年,你看他就從來不會餓着自己。”
溫年也在一旁附和:“對的對的,偷吃的小孩也是會被喜歡的!”
裴知宣敲了一下溫年的腦殼,讓他安靜一點。
池夏聲聽了裴知宣的話,心底像是有溫熱的暖流滑過,一路流遍四肢百骸,燙的他的手指尖都忍不住的微微蜷縮起來。
嗓子有些發幹,池夏聲輕輕點頭:“嗯,我知道了。”
裴知宣笑着揉了下他的腦袋:“這才對,吃飯吧。”
池夏聲重新坐下來,看着大快朵頤的溫年和一副頭疼模樣的裴知宣,心裏感嘆了一句真好呀。
這種會為你着想的家人,真的很好呀。
不像池夏聲還在蘇家的時候,蘇母規矩嚴,到點就要吃飯,池夏聲怕趕不上每天的晚飯,總是提前很長時間就等着。
他那時,是真的很害怕錯過這種晚上和家人邊吃飯邊交流的機會。
可惜每次都是蘇遲眠活躍氣氛,他就像小太陽一樣散發着光芒,永遠是蘇家人的中心點,而池夏聲一頓飯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每每都是低着頭沉默的過去。
那個時候,池夏聲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夠融入到家人中,望着蘇遲眠的眼神都是帶着羨慕和渴求的。
“夏夏,你吃這個,等會兒溫年這個吃貨就要吃沒了。”
裴知宣看池夏聲總是吃那幾盤青菜,心說光吃菜不吃肉,那還怎麽茁壯成長為一條漂亮的小人魚?
池夏聲看着自己盤子裏多出來的兩塊肉,曾經心心念念的場景在另一家人的身上體會到,讓池夏聲有種還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用筷子戳了好幾下那個肉,池夏聲才細嚼慢咽的吃了下去。
溫年聽見裴知宣的話,小聲嘟囔了句自己才不是吃貨:
“我今天吃的都算少了,都怪那個蘇眠來我們這裏放狗咬人,害得我都沒了吃飯的心情。”
正在喝湯的裴知宣擡起了頭,凝眉問道:“什麽放狗咬人?今天下午有人來鬧事嗎?”
池夏聲無奈糾正他:“是蘇遲眠,不是蘇眠,他應該是帶狗出來遛彎,但是沒看好狗,差點咬住溫年。”
溫年連忙點頭。
裴知宣眉頭依舊皺着,想到自己打聽出來的事情,對蘇遲眠這三個字莫名有種厭惡感。
“蘇遲眠,是你那個弟弟?”
“弟弟?!什麽弟弟?夏夏就只有我一個哥哥呀!”溫年撅着小嘴,立馬不開心了:
“夏夏,你怎麽還有一個弟弟呢?我不同意的!那個蘇遲眠那麽壞,你怎麽還讓他當你弟弟?!”
池夏聲被溫年晃着胳膊,晃得整個人腦袋都有點暈。
“你別晃了,他也不是我弟弟。”
裴知宣放下勺子,神色有些嚴肅的看向池夏聲:
“夏夏,我本來不該問你,可我在娛樂圈也聽見了你和蘇家的不少事情,你真的是他們的孩子?”
池夏聲不知道為什麽裴知宣問這個問題,腦子有些發懵:“是啊,我們當初做親子鑒定的時候,我是親自去的。”
那時池夏聲知道自己還有父母親人在,自然不敢馬虎,全程參與鑒定,在醫院待了大半天後,第一時間查看了結果。
他和蘇成建的父子關系,确确實實是真的。
要不然池夏聲也不會對他們一直抱着幻想,他總覺得自己的父母在心裏肯定也是期待着自己回來的。
裴知宣低垂着眸子,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可你是條人魚,你的父母卻都是普通人,這幾率實在是太低了。”
池夏聲聽完着實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眨了下眼睛,回過了神:“之前溫姨和我說,人類和人類也是可以生下來人魚的。”
裴知宣點頭:“人魚族古時有不少族人都曾與人類生下過孩子,因為人魚子嗣艱難的原因,大多數誕下的都是人類幼崽,但是那些人類體內也有人魚族的基因,經歷過許多代之後,也會有人魚被生下來。”
池夏聲撐着下巴,想到之前溫舒也是這麽和自己解釋的,就不由得跟着點頭。
“其實母親就是個例子,她當初就是由兩個人類父母生育下來,長大成人後才發現了自己的不同。”
這倒是頭一次聽說,池夏聲眼神不由得露出了幾分興趣。
就連一旁的溫年也捧起了小臉,連飯都不吃了,聽的極其認真。
裴知宣看兩人眼裏露出的小渴望,不由得清了下嗓子,才繼續說道:
“母親的父親是位秀才,娶的雖然是位做生意的商人之女,不過自小也讀過四書五經,和丈夫舉案齊眉紅袖添香,雖然只誕下了母親一個女兒,卻也不曾娶妾。
他們一輩子相互扶持,母親也上過一段時間的女子學堂,後來是父母都去世後,她才跟随着族人回到了海底。”
池夏聲聽完,頗有些恍然的點了下頭。
怪不得溫舒氣質總是大方溫婉,而且還能張口就來一些詩句,原來還是位才女。
“所以人類和人類是可以誕下人魚的,只不過人魚族這麽多年,也只有母親是個特例。”
裴知宣喝了口水潤了下嗓子,這才看向池夏聲。
池夏聲聽完,張了張嘴,心底的堅定不知怎麽回事,莫名有些動搖了。
按照裴知宣的說法,人類和人類生下人魚,是極其稀有的事情,連人魚族至今就只有溫姨一條人魚是這麽來的……
難不成自己真的不是蘇成建的兒子?
池夏聲回憶起自己那時去做親子鑒定事情,全程只有自己一人忙前忙後,蘇成建因為太忙連面都沒有露,只有蘇成建的秘書在和自己對接……
會不會,是真的搞錯了?
池夏聲眼皮一跳,心髒也随之慢慢開始加速,最終耳中似乎只聽見了心跳的咚咚聲。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不是蘇家的孩子……
有可能是蘇成建秘書一開始就弄錯了,也可能是醫生拿錯了報告……
心底的這種念頭像藤蔓一般開始攀爬,最後吃完飯後,池夏聲的心神已經被這件事徹底占據
“我想明天再去試一次,或許我們真的沒有血緣關系。”
池夏聲甚至希望他們沒有血緣關系,這樣才能解釋蘇成建為什麽能毫不猶豫的放棄自己。
這會讓池夏聲能更加光明正大的讨厭他恨他,不用連同着對親人的期盼一同粉碎掉,讓自己像是一個沒人要的可憐蟲似的。
從掉進海裏開始,池夏聲說不恨蘇家是不可能的,只不過他盡量讓自己不要想。
想來想去,也只能讓他的心底全部被陰暗報複的情緒所充斥,永遠活在自卑堕落的角落,只想瞅準時機和蘇家同歸于盡。
池夏聲覺得如果自己沒有遇見溫舒和溫年,說不定自己真的會變成那樣。
自己活的夠糟糕了,就只能拉他們來陪自己一起下地獄。
但是看了看周圍還在叫嚷着沒吃飽的溫年,還有略帶擔憂看着自己的裴知宣,池夏聲所有黑暗的念頭都被碾成齑粉,倏忽間便消散。
他如今自己生活在陽光底下,自然不肯為了那些人渣放棄掉自己的生活。
那也太不值得了。
溫年一把放下筷子:“好!就去再做一次親子鑒定,證明我才是池夏聲的哥哥!”
裴知宣看溫年還搞不清情況的亂叫,就拍了下他的頭:“你行了,別給夏夏添亂。”
池夏聲倒是笑了一下:“沒事,我這兩天工作還沒談下來,正好明天去一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