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燃爆點10

大樹後面,被韓彬判斷藏過人的那片草地看起來比較雜亂。

程錦推測這裏的草是先被重物——例如人體——壓塌了,後來人體被移開,有人試圖清理草地上的痕跡,但因為無法恢複原貌,他就幹脆故意把草地弄亂。

程錦松開楊思覓的手,蹲下扒開半尺多長的草,尋找地面上的痕跡,五六分鐘後,他找到了一個小泥坑,緊接着又在附近找到了另外三個。

——曾有人把一個裝了重物的大號滑輪箱立在這兒,對方還嘗試過拖着走,以至于在地上留下了一點拖曳的痕跡,但滑輪在這種草地上是拖不動的,估計對方最後費了很大勁才把這個大箱子搬到石子路上。

程錦仰臉沖楊思覓笑了下。

楊思覓垂眸看他,舌尖輕舔了一下嘴唇,道:“給你買冰淇淋。”

“……”程錦低低地清了清嗓子。

韓彬和旁邊的刑警默默地看着他們。

楊思覓還道:“這次真的給你買大盒的。”

“……”程錦失笑,楊思覓要想給他塑造一個什麽形象出來,可太容易了,只能認栽。

程錦給夏立誠打電話講述他的發現。

夏立誠邊在心中感嘆程錦厲害邊嘆氣:“我也覺得江興榮應該是遇害了。我馬上安排人去詢查公園附近的人,看看有沒有人看到上周六傍晚有人拖着行李箱從公園離開。”

“也查一下附近的監控,看有沒有拍到他。”程錦道。

“好,但那附近的監控壞了很多,拍到的希望不大。”夏立誠道,“你說江興榮的遇害和倉庫爆炸案有沒有關系?”

程錦道:“現在還不好說。我準備再去趟醫院,和爆炸案的幸存者再聊聊。”

“你覺得他們有所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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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程錦道,“我覺得他們可能知道一些對我們的調查有幫助的信息,只是他們自己沒意識到。”

“嗯。死了這麽多人,他們應該不至于故意隐瞞什麽。”

韓彬和陪同的刑警先回公安局,程錦和楊思覓去醫院。

到醫院後,兩人先去見張順,告訴他江興榮可能出事了,問他是否知道些什麽。

“江興榮和人結過仇嗎?”

張順遲疑:“你是說被我們偷過狗的人?”

“都行,有沒有誰仇恨他或者讨厭他?”

“我不知道。一般我們都跑得特別快,人家追不上我們,他們也不記得我們的長相,過段時間再去他們還不認識我們。”

“……”反複去偷同一片地區的狗,挺缺德的。

“最近他有沒有和人發生沖突?”

“前段時間他偷了一個朋友認識的人的狗,朋友和他翻臉了,還打了一架。”

“他一個人去偷的,你沒和他一起?”

“……我替他望風了。”

那不就是一起偷的麽。“你們怎麽連熟人的狗都偷?”

張順沒吭聲。

“等下把你們那個朋友的聯系方式給我。”程錦又問,“江興榮去公園那邊是随便閑逛,還是特地去那裏的?”

張順遲疑不語。

程錦問:“不能說?”

“……是去那裏抓流浪狗。”張順微低着頭,似乎很不好意思。

程錦回想了一下公園那邊的現場,韓彬說樹上有綁過狗的痕跡,看來是江興榮把抓到的流浪狗給拴那兒了。

程錦準備繼續問下一個問題,楊思覓插話:“還有內情。”

程錦便盯緊張順,問他:“你想隐瞞的事比你朋友的安危更加重要嗎?”

張順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他有時候會打流浪狗或者貓。”

程錦皺眉:“打狗或貓?你是說虐待狗和貓?”

“嗯。我不讓他在我們住的地方幹這個,他就會去公園幹,那邊公園有些地方人很少。”

不過除了狗或貓,當時現場肯定還有除江興榮之外的另一個人在場,這樣草地樹叢中才會出現那些搏鬥痕跡,并且只有人才能把人裝進行李箱中。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會去公園那裏虐待流浪貓狗?”

張順搖頭,但是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楊思覓。

楊思覓一臉無聊地道:“又有內情。”

嗯,這次程錦也看出來了,他加重語氣:“到底還有誰知道?你所知道的每一件事都可能幫助警方找到江興榮。”

“這事還有我們的另一個朋友知道,就剛才我說的和我們翻臉了的那個。我們仨是老鄉,是一起來昌州的,但人家命比較好,在這邊有個有錢的親戚,之後人家就看不上我們了,也不願意和我們一塊玩了。”

——張順像是剛喝過醋,嘴裏直往外冒酸氣。

“說說吧,你們這個朋友是誰?現在他在哪裏,在做什麽?”

張順:“他叫霍遠,是鬥狗場吳總的親戚,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

“……”程錦心裏吃了一驚,沒想到會在這兒聽到霍遠的名字。

今天淩晨他剛見過霍遠,和“沉迷”于偷狗的張順不同,霍遠腦子靈活膽子也大,外甥丢了自己想辦法找,還趕上了警方的尋人進度,另外,霍遠氣質可比張順好太多了,張順一看就是個小混混,霍遠像品學兼優的高中校草。

楊思覓來了興趣,問:“你們仨是同鄉?以前玩得很好?”

“是的,我們同一個村的,以前玩得不錯。”

“你們怎麽不讀書?”程錦問。

“成績不行,讀不下去。”

“霍遠也成績不好嗎?”

“……”張順有點尴尬,“他成績可以,但沒錢,他爸媽去世了,他住在他伯伯家,學校一要交錢,他伯伯就罵他,不給他錢。”

“後來你們就沒讀書了,一起來昌州打工?”

“是的。來昌州後,霍遠找到了他姐,他姐的相好吳總給他安排了工作,我和江興榮沒這種關系,只能自己在外頭找事做。”

楊思覓挑撥般地問:“他沒幫你們在吳總面前說句話,替你們也找份工作?”

“就是沒有啊。”張順很有怨氣,看得出來他覺得霍遠很不講義氣。

程錦道:“霍遠好像從幾個月前就沒跟着吳總了,知道怎麽回事嗎?”

“聽說過這事。”張順有點幸災樂禍,“畢竟他姐只是吳總的小老婆,人家家裏還有大老婆……”

程錦便問:“是吳總辭退了他?為什麽呢?”

“這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讓他跟着了。”

“那他記恨吳總嗎?”程錦追問。

張順有點遲疑:“……應該有一些記恨,他其實不願意他姐跟着吳總,但他也管不了他姐的事。”

“你是說他不是因為工作的事記恨吳總,而是因為他姐的緣故不喜歡吳總?”

“工作的事我……不是特別清楚。他姐的事,他不願意別人說他姐和吳總如何,你要當他面說,他會翻臉。”

“嗯。”程錦道,“你認識霍遠現在的房東嗎?”

張順似乎被他突然轉移的話題弄得一驚:“……認識,見過。”

“房東去過鬥狗場嗎?”

“沒有,那老頭喜歡狗,不會去看鬥狗的。”

“等等,”程錦靈光一閃,“剛才你說你們偷過霍遠認識的人的狗,你們不會是偷了他房東的狗吧?”

“……”張順點了點頭,為自己推脫,“不關我的事,是江興榮要偷,我只是幫他望了下風。”

“後來你們把狗還給房東了嗎?”

“沒有……應該被江興榮賣掉了。”

“賣給了鬥狗場?”

“我不知道,江興榮沒跟我說,但應該是吧。”

“……”程錦有點愣神,似乎在思索什麽事情。

楊思覓看了程錦一眼,接替他詢問張順:“你們老家那邊有礦山?”

“是有。”

“那你們是不是玩過雷管?”

“……”雷管是爆炸物,張順立刻便想到鬥狗場爆炸案,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哦,玩過的是吧,是用雷管炸魚嗎?你們誰的技術最好,能炸到最多的魚呢?你?江興榮?還是霍遠?”楊思覓慢條斯理地問。

“……”張順不敢吭聲,生怕對方說就是他們炸掉鬥狗場的。

程錦開口:“今天就到這兒,你休息吧。如果想起江興榮的什麽事,随時可以打電話給我們。”

他把手放到楊思覓背上,稍稍用上些力,把楊思覓往病房門的方向帶。

“不是我炸的鬥狗場!”張順舉起他那只斷臂,“如果是我幹的,我怎麽會炸掉自己的手?”

程錦回頭:“沒有懷疑你,好好休息吧。”

出了病房,程錦攬住楊思覓,走遠一些後,他道:“我剛才發現我先前想岔了,其實鬥狗場後院牆角處的那對鞋印不是爆炸那晚留下的。”

“嗯?”

“應該是前一晚也就是周六晚上留下的。那個牆角比較潮濕,尿騷味揮發得比較慢,所以等到我們去的時候氣味還沒有散盡。”

楊思覓有點不耐煩:“那泡尿居然讓你記了這麽久。”

“……有疑問總要搞清楚啊。”

楊思覓看了看程錦,替他挑了個漏洞:“為什麽一定是晚上留下的?人在白天就不撒尿嗎?”

“白天鬥狗場不開業,那泡尿的主人進不去倉庫。足跡檢驗結果顯示對方年紀比較大了,不出意外對方應該只是個普通人,應該不具備在花甲之齡還能翻越高牆的能力。”

楊思覓:“就算他是爆炸前一晚去的又怎樣?那晚的賭客名單上不是只有賣燒烤的老彭那一個老頭?”

“問一問當晚同在鬥狗場的人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楊思覓微微眯眼:“你好像已經有想法了?”

“有一點點。”

楊思覓的長睫毛扇動了一下,“指責”程錦:“你又想賺我的冰淇淋。”

“……”

程錦失笑,明明是楊思覓又要坑他,不過楊思覓這麽做時怪“可愛”的,可惜這裏是公共場合,不方便親一口啥的……

他暗吸口氣:“走吧,看看這次到底能不能賺到你的冰淇淋。”

李劍海正躺在病床上看電視,看到程錦和楊思覓,他顫抖了一下,身上的肥肉晃了一晃。

程錦微笑:“又來打擾你了。”

李劍海陪笑:“……不打擾,有事您請說。”

“爆炸發生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周六那晚,你們的顧客中有年紀比較大的人嗎?”

“名單我都給你們警方重複過好幾遍了,你們看一下之前的記錄不就知道了嗎。”李劍海抱怨了一聲,然後道,“年紀比較大的只有老彭了。其他人最多也就4、50,就他已經60多了。”

“就他一個年紀大的?沒有別人?”程錦道,“據我所知,那晚還有一個和老彭年紀差不多的人進了你們院子,他還在後院的牆角邊撒了泡尿。”

“……”李劍海愣了下,道,“我還以為那個在院子裏撒尿的人就是老彭。”

當時他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院子裏走動,正想喝斥對方,結果看到對方走到牆角處撒起了尿,他借着院裏的昏暗燈光看了看對方,看到對方的頭發是灰白色的,便以為是老彭。

他還說了對方一句:“老彭啊,前面又不是沒衛生間,你幹嘛尿在外面?下次別這樣了!”

楊思覓道:“他是借着撒尿背對你,不讓你看到他的正面,老彭腦袋禿,就算是光線不好的地方,你也能從正面認出來是不是他。”

“……那個人不是老彭,那他是誰?”李劍海一臉疑惑。

程錦:“你後來沒再看到他?”

李劍海搖頭:“後來我在倉庫裏面看到了老彭,我以為他是撒完尿回倉庫裏了。”

“你覺得那個人可能是什麽人?”

李劍海還是搖頭,但搖着搖着他的搖頭速度變得有一絲絲遲緩……

楊思覓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

李劍海感受到了危機,趕緊主動道:“我想到了一件事,剛想到的,那晚我們發出的一趟貨車在路上被那些搞動物保護的人給攔下來了。”

他們車上裝的是狗,動物保護人士想要救那些狗,就強行把他們的車攔下來了,讓他們損失了一筆錢。

這次攔車行動也上新聞了,但由于倉庫爆炸的新聞太過勁爆,這個小新聞被襯得灰頭土臉的,沒人去瞧它。

程錦:“你的意思是那個陌生老頭是動物保護人士?”

“多半是。他偷偷溜進來打探情況,看我們發車了,他立刻聯系他的同夥,讓他們在路上截停我們的車。”

“哦。”這是程錦事先沒有想到的走向,他和楊思覓對視了一眼。

程錦又問:“周六晚上除了疑似動物保護人士的人進入你們的院子,還發生過其他和平時不一樣的事情嗎?”

李劍海:“……感覺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你記得的事都說來聽聽,特不特別我們會判斷。”

李劍海:“我看到吳總和他小舅子吵架,罵他白眼狼。”

“吳君雄的小舅子——謝良嗎?”謝良不是說他沒參與鬥狗場的業務,難道他撒謊了?

“不是,他另一個小舅子,叫霍遠。”

“哦。他們吵什麽?”

“就是吳總教訓小舅子,‘我為你好,你怎麽不聽我的’這樣的。”李劍海道,“本來我還要再說老彭幾句——唉,那人不是老彭,但因為聽到他們吵架,我就沒顧上管‘老彭’了。”

“哦,以前霍遠是跟在吳總身邊做事的是吧?後來吳總怎麽不讓他跟了?”

“聽說是霍遠自己不想做了,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

程錦思索片刻,問,“你見過霍遠現在的房東嗎?”

“房東?沒有,我從沒見過霍遠帶人去倉庫玩。不過是聽說他搬出去自己住了,吳總罵他也有這個原因吧。”

“周六晚上霍遠在鬥狗場那呆了多久?”

“我不确定哦,可能就十來分鐘?反正沒多久他就走了。”

從李劍海病房離開,程錦和楊思覓又去看望了一下其他幸存者,可惜沒能有更多收獲。

兩人來到電梯間等電梯。

程錦看着電梯門上楊思覓的倒影道:“沒能賺到你的冰淇淋。”

“和你的預期不符?”

“也不是不符,但我本來以為會有人知道那個陌生老頭是誰。”

“哦,但你已經有懷疑對象了,離賺到冰淇淋不遠了。”

程錦搖頭:“不一定就是對方,還需要證實。”

楊思覓看看他,道:“雖然你沒有贏得勝利獎,但我可以給你頒發一個安慰獎。”

“……謝謝。”程錦配合地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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