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燃爆點15
聽到盧勇的話,已經醒來、正在外面觀看審訊的夏立誠趕緊讓人去聯系盧勇老婆,一問,她還真的錄了音。
她說,當時對方打了三個電話給她,接到第一個電話時,她沒有心理準備,聽對方問起盧勇,她趕緊挂斷,也就沒有錄音。但之後接第二、三個電話時,她沒有再挂斷,并且錄下了音。
錄音一放出來,大家便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案情又有進展了,因為那錄音是謝淑的聲音。
提審謝淑,程錦把錄音放給她聽。
第二個電話的錄音內容是:謝淑詢問盧勇老婆知不知道盧勇抱走了自己家小孩,問她知不知道盧勇在哪,說警方正在到處尋找盧勇,讓她勸盧勇趕緊去自首。
謝淑看向程錦,道:“我只是想幫忙找到吳澤暄,我沒做錯什麽吧?”
程錦道:“你故意把案情洩露給她。如果盧勇知道警察已經快找到他了,他很大概率會處理掉孩子然後逃跑。”
謝淑當然不可能承認這是她想達成的目的,她沉默片刻後道:“對不起,我沒想那麽多,我只是想幫忙……是我好心辦壞事了。”
程錦暗自贊嘆,這位女士的心理素質真的很好。
第三個電話的錄音是:謝淑許諾盧勇老婆如果她幫忙找到孩子,自己會給她一筆錢。盧勇老婆讓她去和盧勇本人談,然後給了她盧勇的聯系方式。
謝淑還是那句話:“我只是想幫忙找到吳澤暄。”
“如果你真的想幫忙找到吳澤暄,那你不該私下和盧勇做交易,你應該通知警方。”程錦道,“更何況你聯系上盧勇後,雖然托人把吳澤暄買回來了,但你卻仍故意讓他處于一種失蹤狀态,向警方和他媽媽隐瞞了他的現狀。”
謝淑卻道:“不是這樣,我雖然拿到了盧勇的聯系方式,但我沒有聯系他——我還在猶豫。盧勇賣掉孩子的事我是不知情的。”
“……”程錦無言,沒想到對方到這個時候還能嘴硬。
“女士,”楊思覓把謝淑的目光引向他那邊,他沖謝淑露出略顯嘲諷的笑容,“我們把錄音給你弟弟謝良聽過了,他可不如你這麽鎮定,他一看我們已經有證據了,被吓壞了……啧,你是精神很強大,但你弟弟扛不住壓力,大概是因為你這個強勢的姐姐替他掃平了生活中的所有阻礙,從不讓他單獨面對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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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麽說只是詐謝淑,面上他挺直背脊居高臨下地睨視謝淑,給她施加最大的壓力,桌子下面,他的手擱到了程錦腿上。
程錦把左手從桌面上移到桌面下,按住他的手。
因為兩人挨得很近,攝像頭也沒有對着桌子下面拍,他們的小動作倒也沒有出現在外面的直播視頻上。
桌子對面的謝淑臉色變幻了一陣,最終氣弱地道:“……錄音不能作為法庭證據。”
“不是不能,而是要看具體情況,你們這份錄音資料應該可以作為證據使用。”程錦給楊思覓遞了個“多謝幫忙”的眼神,然後就着對方破開的防禦裂隙往前進攻,“你們這罪其實只是小罪,我們并不是一定要死咬着不放,我們的目标是查清楚鬥狗場的爆炸是怎麽回事。”
“謝女士,爆炸的事和你有關嗎?”程錦沉聲問。
謝淑一驚,立刻否認:“和我沒有關系!我也想不出誰會做出那麽喪盡天良的事。如果他恨誰,他直接去殺那個人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炸死這麽多人……我覺得這個兇手肯定是個變态反社會。”
聽到最後一句話,楊思覓看向程錦。
程錦握了握楊思覓那只仍然放在他腿上沒有撤離的手,把手指卡進對方指縫中,和他十指交扣。
“反社會人格不一定就會對社會造成危害。至于制造爆炸的兇手是怎樣的人,抓到他後就知道了。”
然後他又問:“謝女士,你對霍遠了解多少?”
謝淑看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打聽霍遠,不過她沒有詢問原因。
“老吳很喜歡他,說他很聰明,想培養他替公司做事,所以讓他參與了一些房産生意方面的事務。”
程錦想起霍遠的房東賀明正居住的那一塊似乎要拆遷了,心中一動,便問:“房産方面的事務——是拆遷嗎?”
“是的。現在的拆遷比以前難很多,有些人怎麽也不願意搬,你拿他沒辦法。霍遠給老吳出了不少主意,還親自去做卧底,可惜老吳走了,這個項目肯定得擱置下來了。”
“你們這個待拆遷的房産項目是在長壽新村冷泉路那一塊嗎?”
“是的。”
“你說霍遠去做卧底,怎麽做?”
“他搬到冷泉路那邊去住了,聽說和那邊的人打成了一片,連最難搞的人都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子,如果不是老吳突然出事,再過段時間,那些人大概會被他賣了還替他數錢。”
聽到這兒,程錦擡頭看了眼攝像頭。
夏立誠覺得程錦是在看自己,他立刻問旁邊同事:“霍遠的房東賀明正就住在冷泉路上,霍遠去那裏租房是別有用心的,這事你們先前查到了嗎?”
“……”同事沉默地搖頭。
“那還不快去查。”夏立誠道,“查仔細一點,別再漏掉什麽了。”
“好的好的。”
程錦把目光轉回謝淑身上,問她:“你為什麽容不下一個三歲的小孩子?”
“沒有容不下,我也希望小孩能健康快樂地長大。”謝淑道,“我和吳君雄結婚時,他是沒什麽錢的,現在的資産都是我們的共同財産。他搞出的私生子侵害了我和孩子們的利益。”
從審訊室出來,程錦想起來一件事:“思覓,之前謝良和霍遠向李劍海打聽盧勇的信息時,你說要把盧勇的信息發給他們,真發了會怎樣?”
“不知道。”
“真發了,謝淑可能就不敢瞞着警方私下動手腳了。”程錦道,“如果一個人知道某事除了自己外還有別人也知道,那他應該就不敢輕易幹壞事。”
楊思覓安慰他:“也可能相反,她會做得比現在更加隐秘,讓你完全找不到破綻。”
程錦苦笑:“好吧,很慶幸我們沒有遇上更艱難的局面。”
“嗯。”楊思覓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思,人類的命運就是這樣通過各種人物關系交織到一起的,所以有時候英雄無法力挽狂瀾,同樣,壞人也無法每次都得償所願。很有趣,是不是?”
程錦看着他,明白他不在意結果的好壞——不在意謝淑之類的人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他就是心血來潮地想看一下人們是怎麽被“誘餌”牽着走的。
楊思覓無辜地回看程錦:“這次我什麽都沒做。就算某些時侯我稍微做了一點什麽,本質上也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強烈地想要達成自己的欲望,一有機會就會行動,就算是全知的神也看不住他們。”
程錦:“神?”
“只是誇張的說法,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程錦微笑,握住楊思覓的手腕,“來吧,這次你可以多做點什麽——來幫我達成我強烈的破案欲望。”
楊思覓垂眸看着程錦圍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就是這樣,要握緊,要形成“不看緊一定會出問題”的本能意識。
“辛苦了,孩子的事總算是較為圓滿地解決了。”夏立誠笑着走過來,然後看到程錦抓着楊思覓的手腕,疑心他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争執。
如何解決争執?
簡單。專注于工作就行了。
他把手上的那疊資料遞給程錦:“這是已經查到的霍遠和賀明正的資料,剛打印出來的。不過,關于霍遠租賀明正的房子是別有用心這一點,我們先前沒有查到,我準備去拆遷公司那邊核實一下這個事。”
程錦沒有放開楊思覓,他用空着的手接過資料,道:“我也跟你們過去看看。”
夏立誠:“哦,好。”
這次出門,總共開了兩輛小車,程錦和楊思覓與夏立誠同一輛車,夏立誠坐前面副駕駛,程錦和楊思覓坐後座。
夏立誠終于察覺到了異樣,後視鏡中,程錦單手拿着資料在閱讀,他的另一只手沒有再拽着楊思覓的手腕了,而是改為握着對方的手指。
兩人的修長手指纏綿地依偎在一起,其中兩根手指的指根處繞着相似的黑色花紋。
那是什麽?夏立誠大為震驚。
因為接觸得比較頻繁,他早就注意到了程錦左手無名指上紋着細細的一圈花體字母,但他之前沒注意到楊思覓手指上也有。
還有牽手問題——
先前大家也乘坐過同一輛車,但都是大車,人多位置多,夏立誠沒有注意到程錦和楊思覓在車上是否牽過手。
此刻突然看到,他極度震驚,怎麽會這樣?
他還以為這兩人只是關系非常好,沒想到……
如果特案組剛來那會兒他便發現這兩人關系不一般,他可能會産生一些負面情緒,像是覺得對方不專業之類的,但特案組已經來了好幾天了,他已經見識過這些人的能力,不得不承認人家比他們強……
難道就是因為能力足夠強,才有餘力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不,其實也沒有亂七八糟,應該說才有餘力——談辦公室戀情?
嗯,他靈光一閃,理清思路了,這事的最大問題不是性別,而是同事之間最好不要談戀愛,會影響工作!
程錦不知道夏立誠在“煩惱”什麽,他看資料看得很專心,倒是楊思覓和夏立誠在後視鏡中對視了一眼,夏立誠目露緊張,楊思覓則很随意地移開了視線。
資料中的一些信息引起了程錦的注意,他開口:“賀明正年輕時工作過的化工廠生産雷管?”
夏立誠回神:“是的,雷管是那家化工廠生産的産品之一,不過那工廠20多年前就倒閉了。”
“嗯。也就是說賀明正年輕時接觸過雷管之類的爆炸物,他很可能具備制造炸彈的能力。”
“是的。”
程錦把資料放到腿上,往後翻頁,然後拿起來繼續閱讀後面的內容。
後面還有重頭戲:
賀明正和吳君雄這兩個看似不相關的人之間居然是有過節的。
當前的過節是拆遷的事。吳君雄的房産公司想要拆掉長壽新村冷泉路那片民宅用以建商務樓,但以賀明正為首的許多居民不同意拆遷,雙方談了許久都沒談攏。
吳君雄那邊軟硬兼施——軟的是給錢,硬的是用上讨債公司對付欠債人的手段,各種騷擾,還往人家院子裏潑油漆潑糞,甚至疑似還偷了人家的狗,但最終都沒能讓賀明正屈服。
看到狗,程錦想起先前拜托夏立誠幫忙找狗的事,便問:“夏副局,賀明正的狗有消息嗎?”
“沒有。确認過了,倉庫的那批狗中沒有他那只狗。”
“哦。”
除了拆遷與狗的新仇,賀明正和吳君雄之間還有舊怨,賀明正老婆的死和吳君雄有點關系。
當初賀明正的老婆患上癌症後沒有選擇動手術,而是選擇了保守治療,當時建議他老婆選擇這種治療方式的正是吳君雄開辦的私人醫院。
說是保守治療,其實是吃一種偏方。賀明正老婆吃了一段時間那種偏方後,不但病情沒有好轉,反而因此錯過了最佳手術期,之後很快就病死了。
這事當時還上了社會新聞,最後以吳君雄那家私人醫院賠錢并且關門為終點。
程錦:“吳君雄生意做得很大啊,居然還開過醫院。他現在不開私人醫院了吧?”
“沒開了,但他有一家做保健品的公司,這公司的總經理你見過,就那個胖子李劍海。”
“哦?”程錦道,“那他應該知道吳君雄和賀明正之間的過節吧?怎麽他跟我說他不認識賀明正?”
夏立誠皺眉:“對我們撒謊了?晚點再重新問一下他。”
“嗯。”程錦道,“如果霍遠真的是故意接近賀明正的,那賀明正和吳君雄之間的恩怨就又多了一條。”
夏立誠接道:“那賀明正作案的動機就更加充足了。”
“是的。先前賀明正還跟我說他不認識吳君雄,他撒謊了。”程錦道。
楊思覓:“他是在跟你玩文字游戲,他應該沒見過吳君雄本人,只見過他的律師。”
“辦案是很嚴肅的事情。”程錦皺眉,“我不接受文字游戲。”
楊思覓看着他:“我喜歡你認真工作的樣子。”
程錦被逗笑了。
夏立誠希望自己此刻不在車裏。
程錦低下頭繼續看霍遠的資料,和賀明正比起來,霍遠沒什麽特別的經歷,畢竟年歲有限,等到活到賀明正那個年紀,大概經歷也會豐富起來吧。
早前霍遠給他的印象其實還可以——對方雖然年紀小,但知道自己要什麽,也有在朝目标努力。
雖然對方在一定程度上和案件有牽扯,但目前為止他講述的在場或不在場證明都是符合邏輯的。
一會兒看看他的形象會不會出現颠覆性的逆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