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偏愛2
那視頻被删,不是發布視頻的人幹的,也不是平臺主動删的,而是在警方要求下删掉的,因為發生了兇殺案。
出了這種全家被殺的惡性案件,不出意外,瑞玉公安局隸屬的省公安廳會組建一個專門針對此案的調查組,但因為特案組先聯絡了瑞玉公安局,那邊便詢問特案組是否打算參與案件調查,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也就不需要省裏忙活了,特案組直接上崗就行。
程錦道:“讓他們先把案卷和剛才那個視頻一起傳過來,我看過後再給他們答複。”
“好。”
稍後,瑞玉公安局把資料傳過來了。
大家回到會議桌旁,各自用自己的平板或電腦查看起了案情資料。
“一家四口去露營,嗯,難怪之前那視頻看起來不像是在正常的建築之內拍的,原來是在帳篷中。”
“周三也就是昨天晚上,這家人在帳篷中遇害。其中父母和兒子是被利器殺死的,死亡時間在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之間,現場沒有找到兇器。女兒疑似麻醉劑中毒死亡,死亡時間比其他家庭成員更早一些,目前具體屍檢結果還沒有出來。”
“從現場來看,兇手應該只有一人,目前還不确定他是如何制服被害家庭的——初步懷疑是使用了麻醉劑,具體情況要等檢測結果。”
“露營營地很大,非節假日去那裏露營的人不多,所以案發那晚,被害家庭露營的那片草地上,只有他們家一頂帳篷。并且案發時,天氣不好雨下得比較大,如果被害家庭曾求救過,他們的求救聲也會被雨聲蓋住,無法傳播到遠處。”
“拍攝視頻的人應該就是兇手,把視頻發布到網上的人應該也是他。”
“拍攝完視頻後,兇手殺害了被害家庭一家人,然後拉開了帳篷的防水層,讓雨水灌進了帳篷中,使得作案痕跡都被雨水破壞了。”
“對了,因為露營地到處是厚厚的草地,再加上下雨,所以兇手也沒有在帳篷外留下痕跡。”
這起兇殺案是昨晚發生的,今天上午才被發現,是兩位露營地清潔工第一個發現的現場——
他們每天上午都會過來巡視一遍露營地撿一下垃圾,今天走到連哥的帳篷附近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太安靜了,而且有一股腥臭味,過去一看,裏面的人被殺了,他們趕緊報警。
從發現屍體到現在才幾個小時,很多檢測結果都還沒出來,所以目前還不好判斷是不是屬于疑難案件。
Advertisement
但那個被發布到網上的互動短視頻給人的感覺很詭異,讓這個案子看起來不像是常規的兇殺案,或者說不像是普通人犯的案,而像是更為變态的人經過精心策劃後作下的案。
大家又一起觀看并分析了一下那個短視頻,最後程錦對葉萊道:“告訴瑞玉那邊我們今天過去。之前景行止說有需要可以幫我們安排飛機,你問下他有沒有現在的航班。”
“好的。”
景行止接到電話後爽快答應:“行,這就給你們安排上,等你們辦完案回來讓你們老大請我吃飯——他懂的。”
“多謝了。”葉萊道謝,至于請吃飯的事,她當然不能替程錦答應,所以只當沒聽到。
去機場的路上,程錦特地去水果店買了兩箱荔枝——他還記得楊思覓想吃荔枝的事,擔心到了瑞玉要查案沒空去買所以現在先買好。
就這樣,他們一路吃着荔枝來到瑞玉市。
飛到瑞玉只花了一個小時,但從機場前往命案現場所在的仙人嶺露營地花了兩個多小時,因為機場和命案現場在相反方向,一個東一個西。
當地警方在露營地外面的林蔭道上等他們,雙方彙合時,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
不過夏天天黑得晚,這會兒光線還較充足,程錦想趁還看得見趕緊看看周圍環境,便在和當地警方打完招呼後道:“走吧,我們先去現場。宋隊長來我們車上坐吧,有些情況想向你了解一下。”
宋隊長叫宋滿,是瑞玉公安局刑警隊隊長,他臉很圓,五官端正,本來應該會給人和藹可親的感覺,但由于他眼距過近,和他對視時心裏會湧出難以遏止的怪異感,這中和了他的圓臉本應帶來的親切社交氛圍,不過特案組衆人都沒有表現出異樣。
“好的。”宋隊長笑了笑,跟着程錦等人上車。
大家坐好,汽車啓動,跟着前面的警車往前開。
程錦道:“這裏風景不錯,而且很涼快,感覺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窗外樹木高大,林蔭深重,鳥鳴聲不絕,穿窗而過的山風還帶來了遠處隐隐的流水聲,讓人立刻在想象中展開了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美麗畫卷。
“是的,這裏是很涼快,這裏森林裏的溫度比市區低了8到10度。”宋隊長向大家介紹仙人嶺的情況——
仙人嶺是個面積很大的風景區,有山有水有樹木有草地,人工痕跡還不嚴重,且不需要門票,缺點是這裏距離市區較遠,所以平時來這裏的人不多,節假日時人才會多一些。
游铎問:“這幾天并不是節假日,被害家庭為什麽會來這裏露營?”
“他們是請了假過來的。”宋滿道,“我們詢問過被害家庭男主人連宏望的父母,他們說連宏望最近工作比較辛苦,想要休息一下,所以請假出來玩兩天。”
“特地讓兩孩子不上學跟他一起請假出來玩?”葉萊不解地道,“現在應該還沒放暑假吧?”
小安:“快了,但還沒有,還要過兩周。”
宋滿遲疑一下,他也不懂連宏望的做法,只能說:“大概連宏望夫婦有他們自己的考慮吧。”
程錦看看他,問:“連宏望的父母現在在市區?”
“不是,他們在高升鎮上,離這裏不遠,開車過去大約一刻鐘。”宋滿道,“他們有個親戚在這邊有房子,所以他們現在在親戚家暫住。”
程錦便道:“那晚點我們去拜訪一下他們。”
汽車穿過樹林,由主幹道開上一條小道,不久後,來到一片樹木與草地間雜的場地旁,接着汽車開上草地,繼續往前開。
宋滿道:“那些過來露營的人一般都是在這邊的草地上搭帳篷。”
程錦看向窗外:“不錯,有平坦的草地,也有高大的樹木可以遮蔭,應該蠻舒服的。”
“夏天雷雨天氣多,帳篷不能搭在樹下。”楊思覓看着程錦道,“你一個人千萬別亂跑,想要去哪裏跟我說,知道嗎?”
程錦:“……我沒說要在樹下搭帳篷,只是說有樹就有樹蔭。”
“差不多。在你的潛意識中‘樹木遮擋在上方’不危險,甚至是安全舒适的,所以你會因此做出危險的事。”
“……”程錦無奈苦笑,“說不過你。”
“因為我是對的。”
程錦笑回:“你怎麽不說你是真理呢?”
“好的。我是你的真理嗎?”
“……”程錦攬住楊思覓,手臂收緊,讓兩人腦袋挨着腦袋,“人不應該這麽唯心主義。”
“哦。”楊思覓用肯定語氣道,“我的存在已經動搖了你的唯物主義世界觀。”
“……”程錦微笑不語。
人們談論愛情時,是有“你是我的唯心主義”“你是我的真理”這樣的說法,但這樣不好——心裏可以想,但最好不要說出來,語言具有強化作用,可能會造成失控的後果,對楊思覓來說尤其如此。
汽車停下。
“我們到了。”宋滿道,“那個灰白色帳篷就是連宏望一家遇害的地方。”
程錦松開楊思覓望向窗外。
他們的車這會兒正停在草地上,周邊樹木高大茂盛,但密度較低,樹與樹之間距離較遠,給草地留足了寬闊的空間,因此草地的長勢極好,像小草原似的,離他們約七八米遠的草地上有一個挺大的隧道型帳篷。
大家下車,程錦又感覺似乎聽到了水聲,他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可能是因為河面低于草地,他沒看到河,只看到了遠處的樹林之外有山,那是一些籠罩着白色煙霧的弧度和緩的小山。
小安望着那些山問:“那就是仙人嶺嗎?”
“這一帶都叫仙人嶺。”宋滿道。
“哦。”
宋滿指着旁邊道:“這裏原本停着被害家庭的越野車,現在車被開回局裏檢查了。”
程錦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程錦轉身看向被害家庭的帳篷,這帳篷很高很大,高度可供一個成年人在裏面直立行走,面積——
程錦拉着楊思覓走進帳篷中,內部面積得有15、6平,帳篷內部被收拾過,屍體和被害家庭的私人物品都被移走了,但兇案現場特有的那種腥臭氣味還未散盡。
小安給自己戴上口罩。
游铎低頭看着地面:“草地是濕的。”
看起來是幹的,但是腳踩下去,能夠看到草地像濕海棉一樣滲出了水份。
“昨晚下過雨,草地吸足了水份,這會兒還沒幹。”宋滿道,“他們這帳篷是防水的,并且帳篷裏面原本是分成裏外兩間的,裏間是一個防水的內膽式小帳篷,裏面的充氣床墊也是防水的。小帳篷以及裏面的東西都被我們拉回局裏去了。”
要不是特案組說要過來看現場,外面這層帳篷框架也會一起被拉走。
程錦拿出平板電腦,找到本地保存的那個上過視頻平臺熱門的互動短視頻,在點開前問:“連哥——連宏望——在網上發布視頻,他有團隊嗎?”
“沒有團隊,他們是夫妻店,連宏望拍片,他老婆剪片。而且他們不是全職做這個,他們有工作,視頻這塊應該算是業餘愛好。”
“哦。我們一起來看一下視頻吧。”程錦點開視頻。
視頻開頭是夫妻倆被背對背地捆綁住、他們的兒女昏迷在不遠處的情景,畫外音說:“聽說連哥是愛女狂魔,今天我就來測試一下……”
“我們問過視頻平臺那邊,他們說這個畫外音是假聲,不是真人的聲音。”宋滿道。
游铎點頭:“是配音軟件裏面的聲音,你只要輸入文字,軟件就會用語音替你把文字讀出來。”
小安接着道:“對的,所以無法通過它找到給這段視頻配音的人。”
宋滿又道:“聽視頻裏的背景雜音,昨晚這裏雨下得很大,被害家庭應該沒料到會下雨,要不應該就不會選擇昨天過來露營了。”
韓彬摸了摸帳篷,道:“雨水打在帳篷上很吵,在這樣的環境中能睡着嗎?兇手過來時,被害家庭的四位成員會不會都是醒着的?”
宋滿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道:“現場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
也就是說,受害人和兇手之間沒有發生激烈的搏鬥或者根本沒有發生搏鬥。
“嗯,這可不是結實的房子,而是帳篷,人往上面一趴它就塌了。”步歡四處張望,“看這帳篷整齊完好的樣子,就知道昨晚沒人在裏面打過架。”
宋滿:“經法醫屍檢,四位被害人體內都有麻醉劑,所以兇手應該是用麻醉劑制服了他們,然後等連宏望夫婦清醒後,才開始拍視頻。”
韓彬看向他,問:“被害人體內的麻醉劑是吸入的,注射的,還是服用的?”
“……我還沒有看到具體的屍檢報告。”宋滿道,“我現在打電話去問一下。”
他走到一旁去打電話,過了會兒,問到結果了,回來告訴大家:“連宏望胃裏的食物中含有麻醉劑,他小孩和妻子有吸入過麻醉劑的跡象,同時血液中的某些化學成分也超标了,也就是說也被注射過麻醉劑。”
“所以說,連宏望是服用了麻醉劑,他小孩和妻子先吸入再被注射了麻醉劑,怎麽搞得這麽複雜?”程錦皺眉,然後看向楊思覓,“思覓,你說這個兇手為什麽要這麽操作?”
楊思覓:“他偷偷把麻醉劑放到食物中,等連宏望吃下食物暈倒後再捆住他。小孩和女人則先用沾有麻醉劑的毛巾捂暈,然後再補針。”
“兇手要怎麽把麻醉劑放到連宏望的食物中?”程錦問。
楊思覓看向帳篷外面:“如果兇手和被害人認識,那麽很容易做到這一點。這是第一種情況。”
“如果是熟人作案,”步歡道,“那殺人動機就不可能是‘重男輕女’這種玄學原因,那麽兇手拍那個視頻就是故弄玄虛?”
“就算是故弄玄虛,他會選擇這個方向來故弄玄虛也是有原因的。”楊思覓道,“第二種情況,如果兇手和被害人不認識,那他過來後,可以先潛伏在附近等待時機。下雨天再吵,人也要睡覺,特別是他們帶着小孩,小孩要早睡,等到小孩和女人進入卧室休息,連宏望出去找地方大小便時,就是兇手動手的最好時機。”
衆人恍然,住帳篷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沒有衛生間,所以帳篷中的人遲早得去外面找地方方便。
帳篷中的人出來了,那外面的人就可以進去了。
“兇手會選擇往食物中下麻醉藥,應該是因為當時連宏望正在吃東西,很可能是在喝酒——把麻醉劑放到酒中很方便。”楊思覓道,“殺人時得随機應變。對方睡着了那就直接對準要害下手;對方在吃東西就可以考慮毒死他;對方馬上要去開車,那就提前對他的車動手腳——”
宋滿眯着他那雙眼距過近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楊思覓。
程錦看了宋滿一眼,開口打斷楊思覓:“好了,思覓,就科普到這兒吧。”
宋滿這才想起楊思覓是特案組成員,不是什麽變态兇手,他強迫自己看向別處,不再去看楊思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