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遲好像變娘了
眼前突然橫過來一截胳膊, 薄薄的袖子高挽在手肘處,露出緊致結實的手臂,線條流暢, 白皙骨感的手腕處因為剛剛抱着曲歷河的動作而勒出幾道淺淺的紅痕。
昏黃的燈光下, 那幾道紅痕越發顯眼,從旁邊看上去, 像是傷口滲出血來,順着手腕淌下一道赤褐色的血痕。
“怎麽回事?什麽時候受的傷?剛剛跟那群人打架的時候傷到的嗎?疼嗎?”
曲歷河的目光從石澤臉上移開,驚了一下, 擡手攥住江遲的手,緊張的擡頭詢問, 微涼的手正好落在江遲的掌心。
曲歷河的手指修長,因為長期打工, 虎口處磨出了薄薄的繭,不過依舊很軟。
有種細磨砂的質感, 摸起來很舒服。
江遲滿意的點點頭, 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垂眸即是曲歷河無害的眉眼,眼中顯而易見的擔心,他憋着笑抿了抿嘴,趁着他不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攥住, 然後挑釁的瞅了一眼石澤。
跟自己搶人,他想的挺美!
曲歷河:“……”
石澤:“……”
攥着自己的手力氣極大,像是被硬鐵禁锢, 曲歷河使了好大的勁也沒有掙脫來, 直到石澤默不作聲的看了很久, 然後轉了個身背着他睡過去, 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騙了。
感覺手被揉弄,俨然自己是個肉包子,曲歷河瞪着眼甩了甩江遲的手,沒好氣道:“松開。”
江遲笑嘻嘻的湊近,将堆在一角的被子扔到一旁,異常親切的朝他挪了挪:“曲歷河你看我們都是一起打過架,共同患過難的人了,不如我叫你小曲?”
“不要,像爸爸叫兒子,你靠那麽近幹什麽?”
聽到這話,正背對着他們的石澤冷不丁的轉過身來,抱着手側睡,可眼睛卻睜的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們。
江遲目光朝那邊掃了一下,然後起身拉開椅子坐在了曲歷河對面,卡在兩人之間,正好擋住了石澤的視線。“那小厲?不行,小厲不好聽,聽起來很霸道,不太适合你。那小河呢?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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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歷河看着努力給自己加戲的某人,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出聲。
其實他很想告訴他,他喜歡別人叫他遲哥……
“這樣,你喜歡我叫你什麽,我就叫你什麽?”
“不如……”曲歷河遲疑了一下,意料之中看到江遲好好奇的眼神,這才繼續道:“叫我數學課代表吧。”
噗——
石澤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其實他心裏都快郁悶死了,現在江遲防自己像防狼一樣,他連看曲歷河一眼都不行。看着他們膩歪心裏不舒服,所以便想着轉過去不要看他們,但是又害怕江遲趁着這個世界幹壞事,所以又忍着生氣轉了回來。
萬一江遲表白,他還能中間插一腿攪和一下不是?
誰知道曲歷河來了這麽一句,讓他稍微放下心來。
看來江遲只是單戀?幸好,自己還有機會……
江遲滿腔熱情被兜頭一盆涼水,熄滅了一大半,身後石澤毫不掩飾的嘲笑聲傳來,他撇撇嘴,委屈的看着曲歷河,似乎他剛剛做了什麽傷害自己幼小心靈的事情。
曲歷河震驚的朝後仰了仰,手撐在一旁。
是他的錯覺嗎?自己跟江遲玩了一段時間後,他就變娘了……
滿室寂靜,這一個兩個都看着自己,曲歷河咽了咽喉嚨,覺得應該說點什麽。
“那個,宿舍都快門禁了,我回不去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能!”江遲瞬間笑魇如花,他正愁着怎麽向他開口呢,他自己就說了。
哎,果然曲歷河還是對自己有點好感的哈!
“我這兒有衣服,還有衛生間,正好你洗個澡吧!”江遲興沖沖的從一旁的櫃子裏掏出嶄新的衣服遞過來,跟曲歷河今天的穿搭差不多,幹幹淨淨的,還散發着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石澤看着他的動作,眉頭越皺越深,他看着這個情況,怎麽越來越覺得是江遲早就打算好的?
曲歷河不做懷疑接過衣服,也聞到了那股味道,這款洗衣粉家裏用了十幾年,他自然是很熟悉。
不知道為什麽,江媽好像對這個洗衣粉特別的喜歡,甚至到了發狂的地步。現在這個随處可見的洗衣粉,若幹年後就被新款的洗衣液代替了,可江媽就算是生病感冒了,也願意花一天的時間,滿世界的找這麽一款陳舊到幾乎絕版的洗衣粉。
以至于現在曲歷河一聞到這個味道,就想到自家親愛的老媽,一瞬間心情也放松了下來。
他點點頭,正準備擡手脫掉上衣,卻被江遲眼疾手快的按住。
“幹嗎?”
“有外人,你能不能注意點,去裏面脫!”
曲歷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江遲拉着塞進衛生間,啪的一聲關上門。
……
石澤又不是女的,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麽可注意的?
門內的曲歷河百思不得其解,門外的石澤也同樣一臉懵逼。
嗯?有外人?說的是我嗎?
————
繁華的街道盡頭,就是通往醫院的一條捷徑小道,兩旁的白楊樹高聳,開的茂盛,遮天蔽日。
兩旁的枝葉相接,糾纏在一起,因為生長的年歲不同,左邊的樹總要高出來那麽一截,遠遠望上去,倒是有種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意境。
夏天樹蔭籠罩下,陣陣清風拂面,這一條小路尤其的涼爽。
那是一條由鵝卵石鋪成的僅夠兩個人經過的小路,石頭都是從附近的場裏精心挑出來,盡管磨掉了棱角,但踩上去依舊很疼,突出的石頭咯的腳心生疼,忍過了這一陣,之後便是一身輕松。
不少人喜歡在晨練和黃昏飯後散步時來這裏走一走,那會天還沒黑,一個人拿着音響背着手來來回回的走,被繁茂的樹枝擋住視線,總讓人生出一種天地之大,獨來獨往的暢快。
在附近小學上圖畫課的時候,老師們也總是把學生帶到這裏寫生。
對對此,大夥給這條路起了個名字,叫希望路。
一來,病人們病好出院總要從這裏走過,代表新生,二來,孩子們來來往往,一片歡聲笑語,孩子單純不谙世事,無憂無慮的笑聲讓人聽着也開心。
不過,這只是白天的希望路。
晚上的這條路,卻更像黃泉路……
三十多米長的小路,以前的時候一盞燈都沒有,一到晚上伸手不見五指,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個黑洞,俨然裏面有什麽吃人的東西,進到裏面好像進到了什麽恐怖鬼屋,狹小壓抑又陰森。
後來院長看過來逛的人多了,便安了一排燈,黑洞洞的小路上總算是有了燈光,白熾燈光線朦胧,樹梢的縫隙裏是不是透出點微光,像是被封印了的仙境,後來便成了花前月下的好地方,吸引了衆多小情侶。
這個時候的希望路是戀人們心中的約會聖地,還沒有變成人們口中的黃泉路。
好景不長,裏面的燈無緣無故的燒壞,只剩下最中間的那個頑強的發光,兩端黑,中間亮,風一大燈影亂晃,樹葉嘩嘩,詭異又吓人。
于是從那以後,晚上來約會的人驟減,到現在幾乎不怎麽有人來了。
從熙熙攘攘到無人問津,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人類的喜歡很短,短到兩個月就徹底忘了,有的喜歡卻也意外的長,長到為了堅持一段被排斥的愛,可以一個人挨過幾年的孤獨。
此刻,在小路的前方站了高高瘦瘦的女生,女生齊肩短發八字劉海,身上挎了一個黑色的包,正着急的在原地跺腳。
寧婉婷是追着于铮到這兒來的,如果是平常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大半夜來這裏。
剛剛她追着于铮的身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這裏,這四面八方她都已經找過了,不見他的身影,只有這條小路,還沒進去。
“于铮?你在裏面嗎?”
樹葉沙沙,落葉飄零,沒有人回答,只有不遠處那個細微的燈泡輕晃着回答她的問題。
……
“于铮!你在哪裏啊?江遲他們已經走了,你不要再追了!”
四處安靜到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寧婉婷雙手緊攥着身前的背包帶子,懊悔的咬咬唇。
我剛剛幹嘛要告訴他啊!他本來就對這樣的事情比較敏感!他被關在家整整兩年,現在好不容易能出來走走,我還把他丢了!
近幾年肅城四處建設,附近幾乎大變了樣,現在好了,他不知道去哪裏了,他們幾個好不容易把他向于阿姨借出來的,還不回去怎麽辦?
“于铮,你在哪啊?你該回去了!”
……
周遭溫度又降了幾分,空氣潮濕,隐約有要下雨的趨勢,寧婉婷搓了搓胳膊,有些後悔自己出來沒有多穿一點,她又在附近尋找了一遍,着急的大吼:“于铮,馬上就要下雨了,如果我今天在這兒凍感冒了,我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在這……”
一道細微沙啞的聲音從小路盡頭傳來,慢慢悠悠,伴着風聲飄過來,寧婉婷倏的睜大了眼,果然在小路的另一頭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的從旁邊的陰暗角落中移了出來。
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在黑暗中尤其無比亮眼。
一如她第一次從哥哥身邊看到他的樣子,手插着口袋,天之驕子,眉眼溫柔,暖煦灑落滿身,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主角。
于铮啊,當年二中沒落前的神話,他本該就是這樣的啊……
寧婉婷猶豫了一下,縱然心裏很害怕,但還是硬着頭皮沖進了黑暗之中,等到在于铮身前站定的時候,已經吓得臉色發白,氣喘籲籲的。
“于铮,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男生臉色蒼白,卻不是那種自然的白,被長久圈禁的,眉宇已被絕望和落寞侵蝕,眼神空洞沒什麽焦距。身材高高瘦瘦,甚至可以說是瘦骨嶙峋,風吹拂他的衣角飛揚,只看着就覺得冷,而他本人卻毫無反應,仿佛身體已經沒有知覺。
聽到寧婉婷的聲音,他緩緩的扭頭,瞳眸被醫院大樓窗口中的燈光印亮。
長久在黑暗中獨行的人看到了夢寐以求的光明,連毛孔都在表達着激動和驚喜。
只是那種絕望太過于根深蒂固,讓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眼中突然亮起的花火。
“江遲他們進醫院了。”
“他們……”寧婉婷愣了一下,“那你有沒有看清江遲懷裏的人是誰啊?”
“我沒看清,不過我知道,他一定是江遲想保護的那個人,走吧,回去吧。”
說罷,于铮便轉身朝來時路走過去,踏入了黑暗之中,腦中暗自回憶着自己第一次見到江遲的情形。他相信,那麽高傲明朗的人,能夠待在他懷裏睡覺的人,一定是他真心喜歡的。
也就是說,江遲和自己一樣,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自己的愛情已經被毀了,他絕對不能讓他們再受到傷害,看來得找個時間回二中一次了。
“可是我們為什麽要從這條路返回?”越往裏走寧婉婷越害怕,連聲音都在哆嗦,身體下意識的朝于铮這邊湊,但還是因為某個原因而留了點空隙。
“這條路一般都沒人來的,陰森森的,也太吓人了吧,你看着頭上的燈一晃一晃的,就跟電視劇上的鬼片一樣。”
于铮目光難得的有了焦距,臉上的淡漠融化,雖然沒有笑,但整個人還是溫柔了許多。
白光從頭頂燈泡上洩下來,落在腳下的鵝卵石上,像冬季來臨,覆蓋了一層白霜,恍惚間,他看見稚嫩的男孩手牽手從身前走過,隔空對視後低着頭笑,然後興奮的談論夢想和未來。
用黑暗,來包裹保護他們卑微可憐的禁忌之戀。
“沒有人來也挺好,這樣就沒人破壞我和他的回憶了。小寧,你知道嗎,我和你哥在這條路還沒有燈的時候就在這裏了,這裏的每一寸黑暗,都是他陪我走過的,只不過後來有燈了,就容不下我們了。”
……
“對了小寧,他最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