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庭的仙官宣完旨意後便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走了,留下青丘一衆尚在懵圈狀态的族人。
白湫手中拿着沉甸甸的卷軸,明黃的顏色異常燙眼,導致她沒有再看一遍裏面內容的勇氣。
青丘作為天界管轄之下的一個小部族,雖說起來享有一定的話語權,但實際上,天庭一道旨意下來,他們只有照辦的份。
白瓊在仙官下旨時便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卻被族長一個眼神制止,這會子仙官離開,她才出聲,“小湫不能去魔界,我會親自去向天帝請罪,請他收回成命。”
白瓊說完,便拉着白湫擡步欲走。
“站住!”族長大喝一聲,四周憑空出現幾道疾風,吹得白湫發絲亂飛,紅裙翩翻。
白瓊二人不得不停下來。
族長走到他們面前,表情肅穆,語氣半點容不得商量,“白瓊,別當你曾為天界辦過幾次事就可以無法無天,旨意是天帝下的,這麽快就送到了青丘,就是不給青丘反悔的機會。天帝做事向來說一不二,怎麽可能為你駁自己的顏面?你以為你算什麽!”
“再者,你沒聽方才仙官說,這是關乎到仙魔兩界的聯姻,并不僅僅是我們青丘與仙界的事,現在還有個魔界摻和進來,就證明此事它毫無回旋餘地。要怪就怪白湫這丫頭不懂事,在仙魔議和的風口浪尖上做了如此蠢事!”
族長顯然說話時顯然也不如平日裏淡定,看着白湫的眼神厭惡更多了幾分,“你今日要是敢離開青丘半步,不出三日,我們族人都得因你遭禍!你是要我們滅族嗎?”
這些話每個字都像把尖針,刺進了白瓊的心髒肺腑,她生在青丘長在青丘,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青丘被滅族?
但……就非得犧牲小湫嗎?
魔界,魔族……那種地方豈是小湫能去的。
好好的丫頭去了,能不能活着回來還不知道呢。
白瓊內心百般掙紮,還想為白湫争辯些什麽,身後卻傳來一道不那麽響,卻很肯定的聲音,“我嫁。”
“白湫!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白瓊皺眉,轉過身去與她對視,眉目間擔憂大過了責怪。
Advertisement
此時青丘的人還未散去,白湫上前一步悄悄用手牽住白瓊的指尖,“姑姑,事情是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來承擔後果,旨意已下,我嫁便是了!”
白瓊一時啞然,一邊的族長贊同地颔首,“白湫丫頭難得懂事了一回,你放心,這次既然是關乎到仙魔兩界的聯姻,我青丘族自然不會讓你嫁得太過寒碜。”
當事人都同意了這樁婚事,旁人自然都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
畢竟白湫要嫁去的是魔界,那地兒可算不得什麽好去處。
回到住處,白瓊心裏還是不舒坦,看着白湫好幾回欲言又止,最終都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
二人什麽都沒說,各自睡下。
只是這一晚誰能睡得安穩?第二日早間起來,白瓊與白湫頂着同款黑眼圈出現,沉默無言地坐在一處。
族裏已經着手為婚事忙碌起來,仙界的禮也是一茬一茬地往青丘送。
婚事定得很着急,就在三日過後,而這場聯姻顯然就是仙魔界議和的一種方式,根本顧不上太多禮節。
看仙官跑來青丘的次數,恨不得昨兒個宣完旨,今兒個白湫便嫁過去才好。
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到了成親的日子,白瓊親自為白湫梳好妝,看着她一張嬌豔的小臉兒,心中便是萬般不舍,也得放下。
離吉時還有一個時辰,白湫已經穿戴好,她平時便愛穿紅衣,與族內那些白衣翩翩的女孩兒完全不一樣,此時這件由仙界最好的繡娘花費三日功夫繡出來的大紅嫁衣穿在她身上,半點沒有喧賓奪主之感,反倒将她一張臉蛋襯得更加豔光四射。
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族內的幾位年長仆婦才退到門外去,給白瓊二人說話的機會。
白瓊拉着白湫在床沿坐下,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的臉瞧,腦中閃現白湫小時候稚氣未脫的樣子,忽而眼鼻一酸。
她慣來不是個會在別人面前流淚的人,于是強忍了半晌,等那股子情緒過去了,才道:“小湫,魔界不比別的地方,你過去後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萬不可像在青丘這樣沖動,知道麽?”
白湫穿書來,白瓊是唯一一個對她掏心掏肺,百般着想的人,此刻聽到這話,她眼中不由蓄上了淚。
“莫哭,哭花了妝咱們就說不成話了。”白瓊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繼續囑咐,“想必你也知道,游封在魔君那并不讨喜,此次若不是陰差陽錯,想來同仙界聯姻的另有他人,也輪不到你。你不喜歡游封,那便少同他接觸,他自小體弱,據說連魔族最低等的護衛都不如,你只消将他熬死了,之後的事情姑姑自會幫你安排。”
“總之一句話,在魔界不管遇到了什麽事,命最重要,低調一些方是長久之計,姑姑多半是沒辦法去魔界尋你,但你若有任何難處,可用此物與我傳信。”
說着,白瓊将一枚符咒一樣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裏,繼而安慰道:“你也莫要過于擔憂,你好歹是代表仙界嫁過去的,魔君現在有意同仙界休戰,那便不會輕易破壞聯姻,旁的我都不擔心,就怕你這愛惹事的性子……”
白湫聽得很認真,聞言忙道:“姑姑,我都改了,保證到魔族去低調做人,争取讓他們忘了有我的存在。”
“你呀,要真能做到,我就謝天謝地了。”白瓊唇角終于帶了點兒笑意出來。
快要到時辰了,外頭開始有人催促,白瓊将那枚符咒以及一個錦囊塞到白湫手裏,“收好,這裏有些保命的符咒,一定要随身帶好,就算去到魔界,也別把修煉的事情落下,知道麽?”
從前原主總覺得白瓊絮絮叨叨的很煩,可是如今聽在耳朵裏,卻是藏不住的擔憂。
白瓊就和她現實世界裏的媽媽一樣,如今就要離開媽媽身邊,總是心生不舍。
“去吧。”
白湫手裏被塞上一把團扇,上面一只紅狐繡得栩栩如生,扇圈周圍懸挂着大紅流蘇,配着鑲金喜字,富貴又端莊,薄薄的紗面将臉擋住,使得她的面容像于雲霧中若隐若現。
負責領着白湫的是族內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她不茍言笑地走在白湫前頭,将她帶到了指定地點。
此處,魔界的迎親隊列已經在此等候。
隊伍的正前方,站着一位身形颀長的男子,他看上去很單薄,正紅色的衣袂在風中飛揚,黑色長發拂過白皙的臉龐,竟叫人從心底生出一種極為誇張的震撼。
這種震撼不是陡然生出來的,不管再看多少次,也還是存在。
青丘族、仙族、以及仙界其他的族類都派了人前來觀禮,此時青丘不大的場地上頭站滿了人。
白湫的目光便穿過團扇,穿過人群與游封對視。
游封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只不過穿着紅衣,讓他看上去比先前精神了幾分。
誰想下一秒,他忽然捂住嘴唇,垂下眼睑開始咳嗽起來。
白湫也收回目光,緩緩地朝他走去。
左右兩側都是人,前方有兩個狐族的小娃娃,正一人拎着一只籃子,将裏頭的彩色花瓣往空中飄灑,玩得不亦樂乎。
花瓣的香味充斥鼻尖,在空中飛舞卻沒有立刻落下。
這時候一切都美得那麽不真實。
白湫微微走神,目光飄移間,忽然看到了站在人群盡頭,離游封較近的一人。
白落也在觀禮的行列。
因這場聯姻情況特殊,仙界之人不想讓魔界覺得冒犯,又想顯出自身的重視,便都聚集在青丘,而青丘一族基本上人人都到了此處。
排場很是不小,但用心程度卻沒有嘴上說的那麽好聽,連個像樣點的儀仗官都沒有。
與旁人不同,白落的目光完全沒有看向逐漸靠近的白湫,而是始終望着游封,瞧着兩人之間似乎關系非同一般。
白湫不得不在看到白落的眼神後回憶書裏的劇情。
大反派和女主顯然是有淵源的,但是很可惜,白湫看的時候不仔細,并不知道這份淵源從何而來。
而最後游封之所以将男主摁在地上狂虐,有一部分原因是愛而不得。
大反派自然是愛慕女主的,不然也不會對男主抱有這麽大的敵意,就是不知道最後結局他為什麽會将男主暴揍一頓後飛升上界。
也許是……看不慣男女主秀恩愛,才選擇眼不見為淨?
而從現在的場景來看,女主似乎已經認識大反派了。
不過……女主你那眼神是怎麽回事,怎麽好像覺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牛糞還是她白湫?!
白湫從白落身邊經過,與她短暫地對視了幾秒,很快便來到游封身前。
游封還在咳嗽,整個人看上去都是那種很無力的狀态,只能用弱不禁風四個字來形容。
他勉強從嗓子裏擠出來兩個字,“抱歉。”
白湫立在他身前,以扇遮臉,露出一雙美目,眼波流轉間異常動人。
她心中自然知道游封是裝的,不過為了配合大反派演戲,她當然不能戳破,否則還沒到魔界,她人多半就要沒了。
于是白湫非常體貼地說道:“沒事,我等夫君咳完。”
游封:“……”
他本想說不能扶着白湫進轎了,誰知道對方來了這麽一句話。
那還要不要繼續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