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湫下意識地揮舞着手上的紅油紙傘,毫無章法地戳刺着,因為太過慌亂,連武器都沒有打開,攻擊力就自然不用說了。
她後知後覺傳送靈力到油紙傘內,紅色的紙傘猶如一朵瑰豔美麗的花朵,悄然在白霧中綻放。
白湫定了定神,緩緩将紙傘往旁邊挪了挪,這才看清她差點兒撞上的“東西”。
确切地來說,對方算得上是個人。
起碼有人形,但到底是不是人就不清楚了。
白湫對面站定的是個穿着破舊紅裙的小姑娘,看上去大概只有七八歲,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慘白慘白的,小小的臉蛋上兩只眼睛大得驚人,烏黑的瞳孔沒有什麽光彩,她懸浮在半空當中,看不見腳,下身空蕩蕩的,像是什麽都沒有。
不怪白湫一開始看見她的時候以為是遇到了鬼,這樣一幅模樣,和鬼也沒什麽差別了。
見對方沒有攻擊她的意思,白湫平複着瘋狂跳動的心髒,逐漸往後退去。
她想,自己大約是無意中闖進了這個小姑娘的領地,趁她還沒有發怒的時候離開應當是最好的選擇。
小姑娘的衣服上破了好幾個洞,可以看見她慘白的手臂以及上面與衆不同的紋路,白湫咽了咽口水,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但奇怪的是,不論她怎麽跑,用不了多久都會再此遇見這個面無表情的小姑娘。
白湫跑了不知道多少回,累得彎腰直喘氣,她對面五步遠的地方依舊可以看見那個小姑娘,小姑娘的動作和表情一點兒都沒有變過。
這種情況下,白湫不得不懷疑自己進入了某種陣法當中,要想出去首先便得找到陣眼破陣。
而四周的霧越來越濃,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那些樹木荊棘更是讓她寸步難行,視線中唯一足夠清晰的就是那個小女孩。
白湫思考半天,若是這個陣法要打怪的話,小女孩有可能就是大BOSS。
既然她暫時出不去,過去試探一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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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湫握緊手中的油紙傘,走到小姑娘身前,因小姑娘飄浮在半空中的緣故,二人幾乎是平視的。
待白湫走得近了,小姑娘的黑色眼珠輕輕動了動,然後她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在白湫看來相當恐怖怪異的笑容,“姐姐,你怎麽不繼續玩捉迷藏的游戲了?你看,你跑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說着,小姑娘便“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白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姐姐,還繼續玩嗎?”小姑娘停下笑聲,繼續用那聽上去略微尖利稚嫩的聲音問道。
白湫略微彎下腰來,将手中的油紙傘抵在身前,唇角勾出了幾分溫柔的弧度,輕聲誘哄,“好啊。要我和你繼續玩游戲也可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白湫,你叫什麽?”
小姑娘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戒備,在聽到白湫自報家門後,她笑了起來,道:“我叫阿羅,白湫姐姐。”
白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而一本正經地問道:“阿羅,接下來你想玩什麽游戲?”
阿羅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許變化,她的眉眼間明顯地流露出一種雀躍來,“阿羅想玩木頭人的游戲。”
白湫垂下眼睑,沉默片刻後道:“可以。”
在阿羅提出這個游戲後,白湫為表誠意,将手中的武器收了起來,似乎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游戲當中。
阿羅對白湫這樣的态度很是歡喜,語速飛快而且激動地将游戲規則給說了一遍。
木頭人的游戲白湫打小就玩,雖然算不上高手,但這個游戲總得來說要比捉迷藏這樣完全沒有勝算的游戲更容易一些。
她被困在這裏,只要這兒還是魔界,那游封遲早會發現她不見,不能自救的話,也能拖一點兒時間便是一點兒罷。
白湫走到阿羅規定的地方,“若是我贏了,阿羅你要遵守承諾,讓我離開。”
阿羅眨了眨眼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阿羅向來是個守信用的人,只要白湫姐姐你贏了,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聽聞這話,白湫心裏沒有一絲放松反而更緊張了些,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叫“阿羅”的精怪,身上雖然沒有濃郁的魔氣萦繞,但這并不能說明她毫無攻擊性。
也許,只是她更擅長僞裝而已。
白湫深呼吸一口,在阿羅清脆的倒數聲中一步一步往前挪動。
按照游戲規則,她需要在阿羅的十次倒數聲中走到對方的身邊才算贏。
這樣一段不算遠的距離,看上去白湫占了極大優勢,實際上并不是如此。
在白湫安全走過阿羅的兩次倒數後,往前移動的過程中,突然有一道荊棘冒了出來,繞在了白湫的腳踝上,想要将其絆倒。
白湫走得一直很小心,在察覺到荊棘纏繞過來的時候,她正打算掙脫時,阿羅的倒數聲停了。
荊棘還在與她較勁,只要她身子一個沒穩住倒在地上,那這個游戲白湫便輸了。
白湫咬牙穩住身形,在阿羅目光的注視下半點都沒有晃動,直到倒數聲重新響起。
這次,白湫手上飛快地幻化出一個火折子,她将火湊近纏繞在腳上的荊棘,荊棘被這火一燒,便飛速地縮了回去。
白湫拿出來的并不是普通的火折子,這裏頭的火乃是三昧真火,對怕火的東西殺傷性極大。
荊棘怕火的這個弱點一旦被看破,白湫走起來便愈發暢通無阻,阿羅的聲音也愈發着急,十次的倒數即将結束,而白湫距離終點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在白湫想要放開步子往前跑的時候,比之前更多的荊棘湧了過來,纏上白湫的雙腳,并且這些荊棘即便是被三昧真火灼燒也絲毫不松。
眼看還有最後兩次倒數,這個游戲就要結束,白湫卻被荊棘困在原地無法動彈,這個游戲的結果似乎顯而易見了。
阿羅轉過去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三、二、一……游戲結束,白湫姐姐,你輸……”
阿羅扭到一半的臉上露出了很明顯的詫異來,此時的白湫就站在她的身側,笑吟吟地望着她。
“怎麽會……你不是……”
白湫接過她的話茬,“我不是該本困在那兒?”
阿羅順着白湫的視線看去,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剛才纏住的并不是白湫,而是一個布娃娃。
“替身術。”阿羅方才太想贏了,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種低級的法術給騙了過去,心中自然不服,“我們再來一局,這次我一定會贏。”
白湫輕輕地搖了搖頭,“阿羅是信守承諾的好孩子,我贏了,你該送我出去才對。”
阿羅嘴角垂落下來,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也看得出她現在不太開心,“阿羅喜歡白湫姐姐,所以阿羅會信守承諾。”
聽見她這話,白湫略微松了口氣,看來是她賭贏了,要想破開這個陣法,便是得得到守陣精怪的許可或者是打敗對方。
以白湫現在戰五渣的屬性,打是不可能打的,靠點小伎倆蒙混過去還有幾分勝算。
濃霧慢慢散去,在阿羅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道刺目的亮光,白湫雙眼被刺得生疼,她趕忙閉上用手擋住,接着腳下便是一陣動蕩。
等她終于站穩,眼前的亮光也散去,白湫睜開眼睛,發現阿羅并沒有把她送回幽坵山,而是将她帶到了一片花海之中。
這片花海如夢如幻,仿若汪洋一眼望不到邊際,觸目所及全是開得極為豔麗的如鮮血般紅的花。
花的花瓣外擴,頂端漸尖,花蕊的顏色要比花瓣淡一些,卻也是紅的,若是細看,能夠看見有不規則的波狀金色紋路圍繞在花蕊周圍。
白湫從來沒見過這樣瑰麗的花朵,比玫瑰更張揚,但卻一點兒不顯得豔俗。
只是這花朵散發的并不是明媚而熱烈的生命力,而是讓人感覺到了一種沉重壓抑的氛圍。
就像是——這花瓣的顏色是用鮮血染成的。
白湫被自己這森森然的想法吓得清醒過來,她擡頭朝遠方望去,試着想往前走幾步,然而雙腳卻動彈不得。
阿羅此時出現在白湫身側,她看上去比之前要更為鮮活,起碼臉上有了表情,“白湫姐姐,這兒是不是很美?你留在這兒陪我玩好不好?只要你答應我,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能滿足你。”
阿羅的語氣太過于篤定了,白湫差點兒就想問她,能不能将自己送回屬于自己的世界,但理智還在,所以并沒有貿然開口。
“時間快到了,姐姐你答應嗎?”阿羅一雙眼睛充滿期待地看着白湫。
白湫不知為何,有一股強烈的想要應下來的沖動,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搖了搖頭,“不,我想離開。”
“好吧。”阿羅神色黯然,繼而卻又無比篤定地說道:“姐姐你一定還會來找我的,到那時候,你也許就會改變主意了。”
阿羅的聲音逐漸在耳邊遠去,白湫感覺自己的眼皮沉了許多,一股困意席卷而來,她沒忍住睡了過去。
***
“白湫,白湫。”
一道熟悉的聲音将白湫叫醒,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游封那張挑不出任何缺陷的臉,“你怎麽在這兒睡着了?”
白湫此時還有些不清醒,她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具體夢見了什麽卻記不得了,似乎她去了一片很美很美的花海當中。
白湫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幽坵山的山腳,鄞塵打工的地方。
在距離他們二人不遠的地方,鄞塵肩上挑着擔子,重複着運土的工作。
“我一直都在這兒?”白湫不免納悶。
游封點頭,“是,你方才不小心睡着了,我看你像是做了噩夢的樣子。”
“是麽……”白湫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游封用袖子遮蓋的掌心裏——是一朵開得極豔的紅色花朵。
花蕊處有金色的波狀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