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
第74章 (1)
游封擡起手,一柄黑劍出現在他的掌中,他玩味的看着游稷,“所以,現在我能殺你了?”
反正他也不是自己的父親,殺了又能怎麽樣?
該飛升照樣飛升,天道還能管他殺一個陌生人不成?
游稷的呼吸再度急促起來,“不可……”
他看向那柄魔氣環繞的黑劍,不斷使力沖撞着身上的禁制,但都收效甚微,“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父親是誰?不想知道你母親是怎麽死的?”
游封将黑劍在空中揮舞了一圈,收到身側,“前面一個不感興趣,後面一個的話,聽聽倒也無妨。”
游稷未料到他這麽難纏,原先想用他母親牽制住他,可見游封這淡淡的态度,一時間又有些拿不準主意,嘴巴張了張又閉起來。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你母親她不是病死的。”
游封冷哼了一聲,在他看來,這就是句廢話,“用你來告訴我?”
他當時抱着阿娘的屍首,沒人比他更清楚,阿娘是怎麽死的。
不是死于疾病,也不是死于中毒,而是就這麽活生生流幹了渾身的血液而亡。
阿娘那麽美的一個人,死的時候卻那麽的——
想到這,游封沉下眼眸,心态已經有些不穩。
游稷這會兒暗暗後悔,當初應當多分出一些注意力在他們母子身上,不然也不會導致現在想說點有用的信息出來都沒辦法做到。
“游封,好歹我魔界也養了你這麽多年,你母親當年要不是被我從凡間帶回來,她早就死了,你該感激我才對!”
Advertisement
游封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眉目間滿是清冷,“呵,感激你?感激你什麽?感激你隔三差五來汲取我娘的命格,感謝你讓我娘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游封越說到後頭,牙咬得越緊,怒意也越盛,“你說對了,我的确該好好感激你才對!若沒有你的話,我娘何至于纏綿病榻,她早該好了!”
或許也不會死。
游稷慌了,徹底慌了。
明明是身體被固定住,可這會兒,他像是連呼吸都被剝奪了一般,因為不斷掙紮,想沖破身上的禁制,他的七竅開始有鮮血緩慢溢出來,“你怎麽都知道……這不可能……”
他每次去吸取那純陰命格的時候,都有避開衆人,唯一一次是不小心被他新收的一個妖族女人給看見了,但那妖族女人後來不知怎的就死了。
過往的一些事情浮上腦海,游稷瞳孔皺縮,“是你殺了那個女人!”
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麽。
當初,游封從萬骨枯內出來後,便一直稱病,閉門不出,加之他帶回來個修為實力都不俗的黑鷹,一時間無人敢惹。
而那個妖族女人就是在游封從萬骨枯出來後死的。
游封沒有否認,“是我殺的,她殺了我阿娘的侍女,我将她殺了,一命換一命,不是很公平嗎?且她死得不算可惜,起碼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游稷每次過來,都是來吸取他阿娘命格的。
弄清楚了這當中的疑點,游稷不言不語,開始瘋狂沖撞着身體上的禁制,他七竅全然流出血來,鮮血滴滴噠噠掉落在地,讓他看起來猙獰而又狼狽。
這時,他覺得身上的禁制有了一瞬的松動,便大叫一聲,渾身顫抖起來,總算把一直困住他的禁制給破了開。
只是這一下,耗費了他不少的修為,讓他在破開禁制的同時,嘴裏嘔出血來,心口也疼得厲害。
游稷掐着陣陣抽搐的心髒,腳尖點地,往後不斷地退去,等與游封距離大約有十幾米後,他才勉強停下。
這樣的距離,讓他略微有了些安全感。
站定,游稷吐了口嘴裏殘留的血沫,“游封,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訴你,你母親是百年一遇的純陰命格,在凡間自幼便被鬼氣纏身,懷你的時候更是夜夜見鬼,無一日能得太平,若不是我将她帶回魔界,她早就被百鬼侵擾,變成一具行屍走肉,而你,更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
游封忍不住為他的義正言辭鼓起掌來,“說得真好,你魔君真不愧是大善人,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知道要感動多少人吶。”
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叫游稷看了有幾分心虛。
誠然,他方才說的話不假,但将公主帶到魔界來,并不是純粹想将人救下,而是,他貪公主身上的純陰命格。
游封看向所謂的“大善人”,冬日裏最冷的寒冰也比不過此時他眼中的冷意,“那你何不把當年之事好好與我說說?”
游稷不知為何,看見他那雙與逝去公主一模一樣的桃花眼,便覺得,有些事情告訴他也無妨。
說不定還能将他勸回魔族。
*******************************
純陰命格對鬼來說是大補之物,對他們魔族來講更是難得一見的補品。
當年他的修為正巧卡在瓶頸之處,遲遲無法有所突破,偶去凡間碰上了那嬌花一般的公主,無意中竟讓他發現了對方身上的純陰命格的秘密。
吸取陰命,可以讓修為暴漲,游稷久久不能破的瓶頸總算在這時看到了些許希望。
但吸取陰命又比旁的方式步驟更為複雜,不光要找到純陰陰命的這個人,還得她心甘情願将命格貢獻出來,這就不得不走一些迂回路線了。
當時的游稷,設法化為國師,就為了接近那個被養在深宮中的公主。
公主很美,也比她那個酒囊飯袋的爹要聰明得多,他才利用國師的身份試探了幾次,就被叫過去問話。
那位已經被鬼怪折磨得三日沒怎麽合眼的公主,在接見他的時候依然衣着光鮮,神色如舊,如果不是眼中那絲沒來得及掩藏的疲憊流露,游稷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
不管過去多少年,游稷都記得,自己當初跪在那位高傲的公主下方,近距離看見她時的驚鴻一瞥。
穿着繁複宮裙的女人坐在上方,臉上撲着淡淡的粉黛,當得上冠絕群芳。
讓游稷擡頭看她一眼後,連自己是什麽身份,該要如何呼吸都忘了,只是盯着她的那張臉癡癡地看着。
游稷作為魔君,各色美人也見過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的絕色。
這樣的女人,只會讓人想将她藏起,變成自己的所有物,永遠不見外人。
“大膽!敢盯着公主看,你不要命了!”
游稷飄游的神思被宮女的一聲呵斥給拉了回來,迷蒙的雙眼逐漸清明,他緩緩垂下眼,擺出一幅恭順的模樣。
公主卻開口制止了一旁憤怒的宮女,“罷了,給國師賜座吧。”
游稷被招待着在一旁坐下,他卻仍然垂着雙目,不是不想往公主看,而是再多看幾眼,他怕接下來一些事情會被他給忘了。
公主的聲音當中流露出幾分疲憊來,靠在身後的軟枕上,直言道:“聽聞國師有辦法治好本宮的病?”
她口中的病,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那自出生便帶着的極陰命格。
游稷聞言,定了定心神,這才朝她看去,微微一笑,道:“臣自是有辦法的。”
他雙手放在袖中,不多言,只是看着公主微笑。
旁邊公主的貼身侍女率先按耐不住性子,問:“有何法子還不趕緊說!若真能醫好公主,皇上定會重重有賞。”
公主是皇帝最受寵愛的小女兒,即便自幼怪病纏身,還被人稱為不祥之人,但皇帝都一力将女兒給保了下來,從沒讓她受過任何委屈。
游稷但笑不語。
公主抿了抿唇,對着一旁的貼身宮女道:“你先下去,有些話我要同國師單獨說。”
宮女看了眼不像好人的游稷,不是很放心,但又不得不遵從主子的命令,将其他人都帶到了門外,關上門後豎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生怕公主被那陰險的國師給欺負。
等周圍的人都散盡,只剩下他們二人後,公主清清冷冷的聲音這才響起,“現在國師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游稷目光落在她臉上,唇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我要娶你。”
兩個只見過寥寥數面的人,如此唐突的話。
游稷說完之後便等着看對方是何反應,多半深宮中的女子聽見此言,會惱羞成怒,說不定還會叫人将他拖下去給砍了。
但是他料想的兩種情況都沒有出現,坐在上面的公主只是輕輕擡了擡眉毛,接着雙眼便盯着某處虛無的地方開始出神。
好一會兒,才聽見那清冷的聲音繼續傳來,“國師是真想娶我啊?”
她一點也不為游稷提出的無理要求而感到生氣,大約是從小到大見過太多這樣的情形了。
從她還是個雪玉可愛的娃娃時,就有不知多少高官命臣的子嗣想要娶她為妻,到了後來愈演愈烈,有的甚至只遠遠看過她一眼,連臉都沒有看清,就跪到父皇那兒求娶。
但是,當她這怪病傳出去後,求親的人便少了,卻也不是沒有……
游稷回道:“是,若公主願意嫁給臣,這病,臣便有把握去治。”
公主的目光挪到了他身上,接着擡了擡手,語氣輕微,卻能讓游稷聽得清楚,“如果國師不介意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的話,那倒也無妨。”
反正她想嫁的那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娶她的。
這回反而是游稷先變了臉色,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轉變成憤怒,在他眼中,公主應當是冰清玉潔的,怎會忽然懷了孽胎。
“公主莫不是在拿臣開玩笑?”
他為什麽要娶一個已經有了孩子的女人?
這般一來,游稷什麽心思都沒了,轉身便想走。
公主卻忽而擡高了聲音,“國師,我知你不是凡人,也知道你想要我身上的東西,不若這樣,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如何?”
游稷離開的雙腳停住,他站在那,想着為何對話會變成現在這樣。
交易的事情本該是由他提出來的才對。
公主遠比他想象當中更加聰慧。
游稷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她身上的純陰命格,既然對方提出交易,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于是游稷轉過身,“公主知道臣想要什麽?”
公主擡起下巴,颔首道:“你想要我的命,更準确的說,是我的純陰命格。”
游稷壓下心中的震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時露了陷,居然已被眼前這個女人看透至此。
他再度審視這個不僅僅只是漂亮的女人,道:“公主既然知道,那不妨說說,你打算與我交換什麽?”
公主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腹部,“我要生下這個孩子,孩子生下之後,我便心甘情願将自己的純陰命格給你。”
她從小與數不清的鬼怪打交道,害怕的同時也從鬼怪的嘴裏聽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那些鬼怪只敢吓唬她,并不是真的能讓她死。
再比如,她的純陰命格是大補之物,可要吸取卻也得她本人心甘情願。
所以,如果眼前這個人想要她的命格的話,這個交易其實并不吃虧。
游稷的想法被她猜了個正着,他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公主既都已知道,那想來也該明白,人間鬼怪衆多,若真想把這孩子生下來,只得舍了這凡人的身份,随我離開。”
公主雙眸當中逐漸有了水光,縱是之前有所猜測,但真正聽見游稷說出來,她還是覺得舍不得。
像是看出她的掙紮猶豫,游稷又說:“你若想留在凡間,必然是活不成的,懷孕是你最虛弱的時候,屆時鬼怪趁虛而入,這個孩子,很難保住。”
公主哪裏不知道他說的,自打懷孕之後,她夢靥的次數越來越多,從前晚上還能睡到一兩個時辰,現在便是小小的眯一會兒都做不到了。
長此以往,莫說腹中的孩子,就是她自己都吃不消,真到了生産的時候,能不能将孩子生下來都是未知數。
“非走不可嗎?”
他不是凡人,不能想想辦法?
游稷肯定,“非走不可。”
公主沉默着,好一會兒方說:“你容我考慮考慮。”
游稷走前,給了她三日時間考慮。
其實結果擺在眼前,游稷知道她會答應的,能讓一個千金之軀的公主心甘情願懷上孩子,還能夠為了孩子來主動與他交易,從這種種都能看出公主對孩子的重視。
所以她一定會來找他的。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宮中便有人給游稷送信,這回的公主比上一次見面時臉色更加蒼白,她吃不消了,長期無法入眠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于是她應下了游稷的條件。
不管游稷是什麽人,她都無所謂,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死,還不如賭一把,賭贏了,孩子還能活下來,賭輸了,不過是她命該如此罷了。
游稷的國師身份本就是為了接近公主,在公主答應後,他便立刻想将人帶回魔界。
公主卻不是那等沒腦子之人,在走之前,要與游稷簽下一份死契。
契書上的要求多了一條,公主不光想要将孩子生下來,還要孩子能夠活着,游稷在孩子弱冠之前,都不能對其下殺手,如果能夠做到的話,她才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命格。
游稷想着,一個凡人的孩子,成不了什麽大氣候,比起純陰命格來說不值一提,于是他想當然地在契書上面畫了押。
公主這份不知從哪裏得來的契約書,在游稷畫押後,便成了一份死契,一旦他違背諾言,便會被烈火焚燒而死。
游稷後來曾幾度想将那契約書燒毀,卻都被上面的陣法給擊回,無法,只得承認在這上面被公主擺了一道。
公主安排好了一切,随游稷回了魔界。
走時,公主的那個貼身宮女也随着他們一道離開,便于照顧公主忠心耿耿,實乃少見。
他們是駕雲而去的,地面上,公主的父皇母後含淚相送。
所有公主的親人都以為她是去天上享福去了,卻不知,公主被帶到的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但多虧公主聰慧,有契約書當作保命符,游稷不能拿她怎麽樣,便只能将她安置在魔界的一個偏僻宅院當中,等她生下孩子後,便隔三差五的過來吸取她的陰命。
這純陰命格的确對魔族有着大補之效,第一次吸取過後,公主便肉眼可見的虛弱下去,反而游稷修為大漲,閉關後順利突破瓶頸。
第二次吸取公主命格之後,游稷更是直接将前一位魔君給殺了,自己坐上了魔界尊主的位置。
那之後,他對公主的态度也軟和了許多,把她看作是一個好用的提升修為的器物,每當修煉遇到瓶頸的時候,便去公主那走一遭。
後來,公主莫名其妙死了,他還為之惋惜了許久。
但公主死了,契約卻還在,游稷不能對游封怎麽樣,便将他的命給留了下來,當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好在這小子還算安分,沒給他惹出什麽事端來。
但是,一個凡人生的小子,居然把他的那些孩子都給比了下去,想想游稷還是覺得心塞。
故事講完後,游稷看向對面那個與公主長得有六七分像的年輕人,嗓子發癢,又咳嗽了起來。
游封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這是第一次聽到母親從前的事情,聽完後不由攥緊了拳頭。
他想,若不是為了自己,母親何至于那麽早早的就離開了人世?
他又想,那個辜負母親的該死男人,究竟還活在世上麽?
若是還活着,他定要将其抽筋剝骨,方能解恨。
于是他開口,問游稷,“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
他想知道,被稱為他親生父親的人,究竟是誰!
游稷聽了游封這話,側頭咳嗽了幾聲後,嗓子中像是卡了一口痰,啞得厲害,“你與我回去,我便告訴你。”
又來了……
白湫聽了直搖頭,難道他沒發現,這招對游封不管用麽?
游封拔劍,殺氣凜凜。
游稷閉了嘴,不和他賣關子了,看來此人是鐵了心不想回魔族了。
今日想活命,他還是早些點離開,別真叫這家夥把他給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好像不太對……
算了,都是四個字,都一樣……
于是,他沒給游封動手的機會,直接身形在原地晃了晃,便消失不見。
游封懶得追他,拿劍出來不過是吓吓他而已,真把游稷殺了,魔族那邊估計又得亂。
一亂的話,麻煩事就多。
姑且,先讓他多活一陣子罷。
這麽想着,他手中的那柄黑劍寸寸化為碎光,從他的手中消失。
太陽不知何時從雲層當中鑽了出來,照在瀑布飛濺而下的水滴上,像是照着一粒粒的珍珠,亮眼又好看,四周樹木蔥郁,水光山色亮相映襯,着實很美。
對于一不小心就偷聽了全程的白湫來說,景色再美,她也無心欣賞,反而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走。
想走,是怕游封尴尬;不想走,是看到他孤零零的站在瀑布前一動不動,好生可憐的模樣。
白湫扶着樹幹,望着不遠處的男人,将糾結寫在了臉上。
然而,男人下一秒轉過身來,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說了句,“出來吧。”
白湫沒動,還将身子往樹後藏了藏。
“湫湫,出來。”
游封指名道姓,白湫這下子是藏不住了,她從樹後慢慢走出來,到了近點的地方後,才發現那瀑布飛濺出來的水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走到游封身邊的時候,她的臉上都被一層細小的水珠子給打濕了。
白湫很快認錯,“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這倆人的對話進行得太快,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聽了個大概了。
真的很抱歉。
這種私人的事情,不該是由她偷聽來的,侵犯游封的隐私了。
游封卻擡手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子,動作挺溫柔的,但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也看不出情緒來。
白湫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抱歉,“你生氣了?”
游封還是不講話,反而連眼睛都不朝她看了。
白湫自知理虧,擡手握住他的手背,輕聲撒嬌,“對不起嘛,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游封淡淡道:“我沒生氣。”
白湫自認這點兒眼力見還是有的,他如果沒生氣的話,怎麽會到現在表情還是硬邦邦的,肯定是氣得不輕!
“對不起,對不起,你怎麽才肯原諒我?”白湫把他的手貼在臉上蹭了蹭,手上的珠串因着個動作不斷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瞧她這模樣像是個粘人的小動物。
游封垂着的眼眸總算擡了起來,看了她幾秒後,道:“我真的沒生氣。”
說完,他彎腰将白湫給橫抱起來,“你的鞋子濕了。”
白湫環着他的脖子,将目光朝自己的繡鞋上看去,鞋面上果真是被瀑布飛濺出來的水給打濕了一塊。
敢情他剛才一直低着頭,就是在看她濕掉了的鞋子?
白湫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看着他的模樣也不那麽緊張兮兮的了。
只是偷聽被發現,多多少少的總覺得有些尴尬,尤其聽到的還不是什麽好的內容。
正當白湫猶豫着要怎麽打破沉悶的時候,游封抱着她轉了個方向,問:“帶你去個好地方,去不去?”
“出去玩麽?好啊!”白湫滿口答應。
出去玩最能放松心情了,她覺得游封這個時候應當心情也不太好,是得放松放松。
于是游封抱着她,腳尖輕點,整個人便飛了起來。
他要去的地方并不遠,穿過飛流而下的瀑布水便到了。
白湫被他帶進瀑布後的簾洞當中,見裏面別有洞天,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很有名的“水簾洞”。
但此處不是花果山,瀑布後面也不是水簾洞。
白湫“咦”了一聲,發現這兒有個天然的陣法,自動将洞內和洞外劃分成了兩個世界。
洞外很大的水流聲,在洞裏面一點兒都聽不見了,
游封沒将她放下來,洞內有水,地上濕漉漉的,她腳上的鞋本身就濕了,再下來走估計連襪子都保不住。
白湫樂得被他抱着,晃着兩只小腳,鞋面上的水漬眨眼的功夫便被她用法術給弄幹了。
洞內有點兒暗,游封視物不成問題,但白湫卻不怎麽習慣,于是從随身攜帶的儲物戒中拿出個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來,照亮了前路。
石洞頂很高,有鐘乳石懸挂其上,這般仰頭看着,還挺好看的。
視線從洞頂挪開,白湫的雙目被霧氣環繞,她再定睛一看,這處居然有個小型的溫泉池。
溫泉水冒着熱氣,裏面的水波泛着七彩的光芒,晃晃蕩蕩地耀着人的眼,水池算不上很大,兩三個人泡不成問題。
白湫被游封放在旁邊一塊幹燥的大石塊上,彎下腰用手碰了碰池中的水。
溫溫熱熱的,估計泡進去剛剛好。
游封半蹲在地上,腳上的黑色皂靴踩着凸起的鵝軟石,他抓着白湫的腳踝,擡起臉來,問:“泡嗎?”
這大白日的,泡溫泉好像不是個時候,但她又很眼饞,便任由游封脫了她的鞋子,将那雙白嫩的小腳浸泡在了溫泉當中。
腳接觸到空氣的時候有些微涼,但是放到溫泉池裏,舒服得白湫眯起了雙眼,她喟嘆一聲,然後發現,這兒的溫泉水似乎是帶有靈氣的。
準确來說,這是一處靈泉!
靈泉可是好東西,仙族泡一泡,延年益壽不說,還能增強修為,若是三界哪兒出了一口靈泉,可是衆人争搶的東西。
白湫将褲腿又往上撂了些,将小腿也泡了進去。
真的好舒服,仿佛将渾身的疲憊都洗去了,讓她真想現在就把整個身子泡進去。
還沒等她想好怎麽讓游封轉過身去,好讓自己寬衣,就感覺腰間一緊,跟着便有一道力将她帶進了溫泉池當中。
溫泉池中濺起巨大的水花,白湫抓着游封的衣角,她沒想到溫泉池居然這麽深,雙腳竟一下子到不了底。
還好游封夠高,她攀着游封,總算從水裏鑽了出來。
鑽出來後,抹了把臉上的水,白湫用拳頭在他肩膀上捶了兩下,“你幹什麽!吓我一跳。”
游封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擡起給她擦臉上不斷往下滴落的水珠,動作很輕柔,“我想帶你泡、溫、泉。”
白湫腰側被他揉了一下,渾身發癢,哪裏能聽不出他語氣當中的意有所指,尤其是倆人現在貼在一處,略一動鼻子都能撞上,穿着的衣衫更是經過一番折騰漂浮在水裏,鼓起一大塊。
游封攬着她,沒有什麽旁的舉動,“湫湫,你眼睛閉上,試着調動體內的靈氣。”
修為到他這個地步,已經不需要再靠吸收外界的靈氣來提高了,這個地方,是他特意為白湫打造的。
白湫依言,一半依靠着水的浮力,一半靠着搭在游封肩膀上的手,好歹不會再往水底下掉了。
靈力調動起來,在體內運轉,自打她修煉出五尾來,每一次調動體內的靈力都比之前要快上不少,但是她發現,在靈泉當中,靈力運轉的速度又提高了。
閉着眼眸體會到修煉的快樂,白湫幹脆心無旁骛地開始提升自己的修為,耳邊有游封清淺的呼吸陪伴,讓她覺得格外安心,不知過了多久,她體內運轉的靈力更為磅礴,同時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火熱起來。
“湫湫。”游封喚她,“可以了,循序漸進,莫要強求。”
白湫聞言,深吸一口氣,将體內的靈力徹底吸收後,這才睜開雙眼。
一睜眼,她便看見距離只有一掌的游封,鼻尖上全是被溫泉池中熱水給蒸出來的汗,他的臉色也比之前更紅了一些,想來是因為熱的緣故。
白湫不知怎的,鬼迷心竅般,上前在他挺拔的鼻尖上親了一下。
這動作讓雙桃花眼瞬間變得無比幽暗,他不動,便這麽盯着白湫,但眼神卻叫白湫渾身滾燙,不敢直視。
就在白湫被看得不好意思,想要退縮的時候,游封的手從後方握住她的脖子,然後注視着她的雙眼,一寸一寸,很緩慢地壓了下來,淺淺地碰上了白湫的下唇。
這個充滿試探的吻,在看見白湫并不抗拒,且柔順地閉上雙眼後,游封露出了笑意來,低低地笑出了聲,然後在她的腰上按了一下。
白湫怕癢,尤其是腰那,被游封這麽一碰,頓時大笑起來,往旁邊躲。
水波泛起,随着嬉鬧從溫泉池中溢了出來……(沒寫任何晉江不讓寫的事情,就是撓癢癢玩。)
白細白的手指抓着光滑的溫泉沿邊,好幾回都要滑落下去,結果又被一直大手給抓了上來。
溫泉池太滑了,抓都抓不住,白湫又癢又難受,小聲地嗚咽起來,向他求饒。
但不管怎麽樣,他都始終把握好了嬉鬧的那個度,護着她的肚子,沒磕碰到半點兒。(這兒真的什麽都沒寫,就是撓癢癢玩!)
等整理好,游封在白湫肩膀上親了一下,啞着嗓音問出了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湫湫,這孩子怎麽不見長?”
随着他的話,白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那裏隆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但卻還不是很明顯。
白湫笑了起來,“你以為孩子說長便長,這才幾個月呢,人家懷幾年的都有。”
游封愣住,他這方面的知識确實是很匮乏,只聽過十月懷胎,第一次聽懷好幾年的。
白湫捂着嘴唇笑起來,他這呆呆傻傻的模樣,着實和方才的兇狠有着很大的差別,但是則瞧着這麽讨人稀罕呢。
白湫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把之前白瓊給她科普的那些和懷孕有關的知識,能想起來的都同他說了。
游封聽得倒是很認真,二人泡在池子裏,他下巴擱在白湫的肩頭,修長的手指與白湫的緊緊扣住。
聽完後,他的表情也有些複雜,“你的意思是,我修為越高,這個孩子就會孕育得越久?有的人五個月就生了,有的人得一兩年?”
白湫點了點頭,道:“是呀,你看現在都快五個月了,他才這麽一點點兒大,你就慢慢等吧。”
看得出來,游封很想要早點兒見到這個孩子,可無法,誰讓他——強呢……
一次就懷,這幾率,堪比中彩票了。
游封摸了摸她的小手,見上面已經被泡得皺了起來,便先一步從溫泉池中出來,将衣服穿好後,變出一塊大大的毛巾,直接将白湫裹在了裏面,而後抱着人離開了瀑布後的這處溫泉洞。
他走之前特意在上面設下了結界,這是他為小狐貍造的溫泉池,可不能讓別人來享用。
他們一走,瀑布後的邊有個黑色的人影顯現,盯着他們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湫很享受被游封服侍,縮在他的懷裏頭,順着方才沒聊完的話繼續講,“那你想要個男孩還是女孩。”
游封想也不想,便答道:“女孩。”
白湫樂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女孩多可愛啊,将來生出來,肯定是軟軟糯糯的。”
游封也叫她這番話說得揚起了唇角,其實男孩也好,女孩也罷,他現在依然覺得,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像是在做夢一樣。
如果這真的是夢的話,他希望能夠做得久一點兒,就像如今和白湫過着的小日子,美好到時常讓他覺得身處幻境。
這種生活,就連夢靥給他制造的美夢當中,他都不曾幻想過。
二人回到院中,厮磨不久便到了吃飯的時候,近來白湫的飯食都是黑鷹從外面送來的,像是去人間買來的,菜色與在青丘與魔族吃到的都不太一樣。
想着從青丘到人間跑來跑去,就為了些飯菜,白湫咬着筷子有點兒過意不去,“黑鷹,你下次簡單準備點兒飯食便行了,不用這麽複雜。”
黑鷹搖搖頭,臉上看不出半點兒疲倦或者不願來,反而兩眼發光,緊跟着,就見游封拿出一袋靈石抛給了他。
黑鷹眼睛更亮了,他一把抓住那袋靈石,然後背過身去,迫不及待地打開,嘴裏輕聲數了起來。
過了片刻,黑鷹轉過身來,把那袋子靈石放到衣兜裏面,挺直腰板,道:“主人,還有什麽要吃的嗎?我立刻就能買來!”
他滿面紅光的樣子,真的好像被金錢收買的二五仔啊!
游封淺嘗了兩口人間的飯菜,頭偏了偏,道:“問夫人。”
“夫人,您還想吃什麽嗎?我立刻就能買來!”黑鷹向來木着的臉上居然有了罕見的笑意,好像很期待白湫報菜名。
去一趟人間是有點兒煩,路上就要花不少時間,但是!
主!人!他!給!得!實!在!太!多!了!
每次跑腿,他的小金庫裏都能多上一筆,還有什麽不樂意的呢,就是白湫說想嘗嘗地府的孟婆湯是什麽味道,只要錢給到位了,黑鷹覺得,那都不是事。
看他拿到靈石時候的樂呵勁,白湫有點兒懷疑,這貨是不是被游封用靈石從萬骨枯裏頭給騙出來的。
白湫看了眼桌上堆得滿滿的菜,覺得這倆人是要拿她當豬養啊,于是搖搖頭,不準備再報菜名了。
黑鷹臉上有點兒失望,但很快想起,晚上還有一頓,他又能賺到靈石,瞬間就有了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