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1)

第81章 (1)

魔界上方的這個結界,像個牢籠一樣,将他們關在了無形的監獄裏,而元神離體的時間不能過長,否則會連帶肉身一起損毀,成為孤魂野鬼。

而現在連游封都沒辦法從內部将結界破開,外邊的人真的可以辦到嗎?

白湫不由陷入了懷疑之中,經過這麽一番試探,雙方無話可說,各自分開。

白湫他們重新回到溪章殿整理思路。

游封沉吟片刻,“我元神離體,從外界試試看能不能破開。”

白湫不知此法是否可行,“但元神離體無法将武器帶出去,徒手的話豈不是更加困難?且你将肉身留在此處也不安全。”

假如游稷打的主意便是趁游封元神離體之際,将他的肉身毀去呢?

游封也想到了這一點,為了穩妥起見,道:“明日我們還是到蓬木那去,有他們幫看着,我試試能否将結界破開。”

白湫點頭,“好,若還是不能的話,便給姑姑送信吧,讓她幫忙想辦法,再者,黑鷹不是還在青丘……對啊,可以讓黑鷹先試試看!”

游封将蠟燭吹滅,“明日再說吧,你現在先休息。”

白湫有孕在身,肯定不能讓她元神出竅去冒險,所以游封打算等明日再做安排,反正他們只是出不去而已,其他的并不受到限制。

白湫今日活動了一番,躺下之後很快便覺得眼皮沉沉,抱着游封的手臂進入夢鄉。

她睡着之前,聞着蓬木送的那幾盆花飄來的花香,嘴角忍不住上揚。

朦朦胧胧間,似乎有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姐姐——姐姐——”

白湫睜開眼,覺得那道聲音忽遠忽近,周圍白霧茫茫,光影扭曲,而她所睡的這種大床上只剩了她一人,游封不知去向。

“是誰,你是誰?”

有道聲音一直在她的耳邊叫“姐姐”,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妹出來。

白湫從床榻上爬起來,在溪章殿內四處尋找那道聲音的來源,找到最後,發現說話的居然是從蓬木那兒搬回來的幾盆花。

她側耳細聽,發出聲音的是一盆茉莉,茉莉花的花瓣一擺一擺的,說話聲也從中傳了出來,“姐姐,多謝你今日給我澆水。”

白湫不記得在蓬木那兒有給這茉莉花澆過水,便随口回了一句,“不用客氣啦。”

“嘻嘻嘻,姐姐,你不記得我啦?”小茉莉花又開口了,是個稚嫩的姑娘的音色。

白湫歪了歪腦袋,蹲下身近距離看着地上的茉莉花,她從來沒有養過花,更別說這麽漂亮的茉莉了,“你是誰啊?”

茉莉花的葉子耷拉下去,似乎不怎麽開心,“姐姐你當真把我給忘了啊?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不過姐姐你的記性不好,我能原諒你。”

白湫因她的話陷入沉思,自己記憶當中的确沒有和什麽小花仙打過交道,難不成這朵花認錯人了?

正想問呢,身後忽然飄出一道青煙來,白湫扭頭看去,就見一個臉色慘白的女娃娃站在她的身後,手腳修長,就是一張臉白得吓人了一些,尤其是叫頭發上紅色的花一襯,更顯得沒有什麽血色。

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不倫不類,像是幾塊破布拼接起來的,手腳都有一半露在外面,但頭發卻編得格外精致,尤其是将那紅色的小花朵編進了發絲當中,讓她瞧着活潑靈動了一些。

小姑娘朝着白湫走近幾步,“姐姐,你現在想起來了嗎?”

白湫盯着她的臉看了半晌,還是搖搖頭。

“好吧——”小姑娘不開心的噘起了嘴巴,“那我以後能時常來找姐姐玩嗎?咦,上次我送給姐姐的禮物怎麽沒了?”

白湫看她說得頭頭是道,還扯上禮物了,像是兩個人真是舊相識一般,于是攤了攤手,“你送我什麽了?”

小姑娘摸了摸辮子,“就是一朵花而已。”

送花?

好像沒收到過這樣的禮物。

白湫還想與她說些什麽,就見小姑娘“哎呀”一聲,語速都變快了不少,“姐姐我走啦,免得被那個人發現,有時間我再來找你玩呀。”

那個人是誰?

白湫被她說得雲裏霧裏,有好多問題想問清楚,卻已來不及了。

就見小姑娘化作一陣青煙飄散而去,四周的煙也越來越大,她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扭曲,繼而逐漸變淡,猶如一幅畫掉了顏色。

像是一場夢一樣,有些東西又像潮水般退散。

“湫湫,湫湫。”

似乎耳邊有人在喚她的名字,白湫睜開雙眼,她還是在溪章殿,不過游封哪兒都沒去,就睡在她旁邊。

見她醒了,游封輕聲問道:“是不是做夢了?方才一直聽見你在說夢話。”

含含糊糊,聽不真切。

白湫頭有點兒昏沉,她揉了揉眼睛,隐隐約約記得是做了一個夢來着,但清醒過來又不太記得夢到了什麽,“有嗎?大概是做了個夢,好像是夢見了花了,白色的花。”

說着她視線往窗邊擺放的一排花盆看去,然後慢慢愣住,“蓬木就給了我們這幾盆花?”

游封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是啊,就這幾盆,都放在此處了。”

白湫秀氣的眉毛蹙起,她好像記得,夢裏出現的是一盆白色的花,但她的窗臺上似乎沒有。

大概是記錯了?

白湫沒有過多糾結,看了眼外頭的天,似乎還沒亮,但已經能夠聽到魔族說話的聲音,大約是在修葺被毀的房屋。

白湫沒了睡意,想要能夠盡快從魔界出去,便随游封悄無聲息的從後門離開,前去蓬木他們住的地方。

打開門看見屋外的白湫和游封,蓬木驚訝一瞬,而後将他們迎了進來。

只幾個時辰過去,木屋內的植物又茂盛了許多,花香更為濃郁,蛛王的四只手都在忙活着修剪枝葉,好讓這些綠油油的枝葉不至于把整個房間都給塞滿。

白湫簡單的将事情與他們說了,二人這段時日顯然心思都放在花花草草上面了,并未注意魔界什麽時候多了層結界。

蓬木聽完陷入沉思,蛛王摸了摸下巴,“半月前,魔君才下達了重整魔界的指令,那時候黑鷹曾到我們這兒來過一次,并未有不能離開的現象,那想必就是近半個月才出現的。”

游封找到昨日後院的那處空地,撩袍坐下,“我出去探探消息,有事你們将此符咒捏碎即可。”

他說完合上雙目,幾息過後整個人便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感覺不到。

元神脫離身體對游封來說沒有什麽特別不便的地方,他飛到魔界高空,遠遠的向下看,沒有任何不同尋常之處,他眼力極佳,甚至能夠看見在施法修葺房屋的幾個魔族來回走動。

如此無影無形的結界,這也難怪當時他抵達魔界的時候什麽都沒察覺到,就這麽一腳踏了進去。

游封繞到後山處,開始一點點兒下降高度,然後細細感受周圍的靈氣波動,在距離地面三十米左右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道很細小的阻力,正是結界所在。

他試圖用法術擊打這道結界,但他的那道魔氣卻仿若無阻一般,直接飛向了地面,根本沒有辦法對結界造成任何傷害。

嘗試過後,游封不再做無用的攻擊。

因為他發現,這道結界的作用其實很簡單,就是制造一個牢籠,将他們都關在當中而已,外人若是要将他們營救出去,難度很高。

起碼他現在沒有看出任何的破解之法。

将元神隐身,在魔界繞了一圈,能夠大概估算出結界的位置與形狀後,游封這才前往青丘。

黑鷹按游封的吩咐,一直隐匿在他們的小屋四周,他看見游封這才主動現身請罪,“黑鷹沒保護好夫人,還請主人責罰。”

游封揮手,“起來,不怪你。”

游稷派出來的那些都是魔族的高手,一群人聯合圍攻,黑鷹有顧不過來的時候也正常。

“魔界有變,現今我們出不來,你待在仙界勿要将此事洩露,待過段時日聽我命令。”游封話閉,進了小院內,讓黑鷹将幾樣白湫平日裏常用的東西裝進儲物袋,而後将他帶往魔界上空,把結界的大概位置告知後,回神回歸本體。

“咚”的一聲,儲物袋砸在地上,白湫擡頭,看見天上站着的黑鷹,蓬木和蛛王也看見他了,黑鷹沖他們點了點頭,然後便消失離開。

想來游封出去這一趟,已經将事情安排好了。

游封睜開雙眼,“以後需要什麽,可元神離體與黑鷹聯系,他會在外界接應。”

白湫此時無心賞花,急忙詢問游封,“告訴姑姑此事了嗎?”

游封抿唇,而後搖頭,“暫且沒有,我試過了,結界在外無法破除,甚至連察覺都很難,若是一個不慎進到內部,就無法出去,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很不利,就算告訴姑姑也沒多大用。”

“且我試過了,外界法術對內部造成的傷害沒有削減,但內部的招數卻無法傷害到外界的人,如此一來,産生的後果你們有想過嗎?”

白湫一點即通,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此時魔界若被圍攻,将毫無反手之力?”

游封颔首,“沒錯,我們身在結界之中,還是暫且莫要将此事宣揚才好。”

白湫明白他的意思了,仙魔本就是宿敵,實際上誰都看不慣誰,而看近來雙方頻頻産生沖突,可以預見不久的将來定然是會撕破臉的。

如果在這個時候讓仙界知道了結界的存在,天帝會不會立刻出兵将魔族給除掉?

若天帝真的派兵,會不會為了省事,采用無差別攻擊,讓他們全部死在此處?

永遠不能低估一個上位者的心狠手辣。

在沒有想到更好的退路之前,游封不想冒險,可以說當他們進入魔界的時候,就陷入了完全被動的地步。

聽完游封的分析,蓬木與蛛王也贊成他的做法,并不是不相信仙界有好人的存在,而是不想低估人性的險惡而已。

白湫黯然垂下腦袋,“那我們先想想辦法,等過幾日再給姑姑傳消息吧。”

游封擡頭看向半空中無形的結界,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湧現了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為了方便行動,他們決定将蓬木與蛛王一并帶去溪章殿,至于這木屋當中的東西,便暫且放在此處,若是有空的話,随時可以過來打理。

蓬木簡單帶了幾盆花花草草,随着游封二人前往溪章殿,只是走到一半,便看見了不遠處幾個白色的身影,在穿着以黑色為主的魔族當中格外顯眼。

白湫詫異道:“你們怎麽會過來!”

他們身前站着的正是鄞塵還有白落,除了二人之外,還另有幾個仙族,幾人站在一塊,不知在說些什麽。

看到白湫,白落也有些吃驚,“我們受魔君所邀前來議事,你們又為何會在這兒?”

白湫與游封對視一眼,“巧了,我們也是被魔君請過來的。”

鄞塵走了過來,開口詢問:“我們過來已有段時間,卻并未見到魔君,這是何故?”

白湫瞥了眼修葺好的主殿,殿內空無一人,游稷游赤都不知去了何處,她嘆了口氣,道:“不急,反正也走不了,總能見到。”

鄞塵沉下臉,“你此話是何意?”

白湫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游稷不知從哪兒突然冒了出來,“不過是想請賢侄在此處住上幾日,賞賞我魔族美景罷了。”

真能說……

白湫無語地看了看周圍和廢墟差不多的地方,這人到底是怎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說出“賞景”二字的!

鄞塵和白落也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空氣中漂浮着詭異的沉默。

游稷不管他們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揮了揮手道:“魔界瑣事繁雜,我便先不奉陪了,有需要和游赤說就行。”

和來時一樣,游稷匆匆消失,對鄞塵他們敷衍的态度可見一斑。

白湫沖他們招了招手,“走吧,去我們那說。”

站在人家大殿門口談事情,怪不自在的。

溪章殿內,衆人在會客處坐下,白湫看着突然出現的鄞塵和白落,說實話心情很複雜。

再把魔界發生的怪事一說,表情複雜的就不止她一個了。

鄞塵露出一個苦笑,“使者說魔君對秘境中的事心存疑慮,我半道兒遇上落落,便自作主張告訴了她,她随我一同前來,誰知竟發生這檔子事。”

白落也沒料到會出現這事兒,她只當是魔族這裏又有了什麽異動,也許是與上古秘境有關的,就想着一道兒過來看看,哪曾想異動是有,卻……

二人都露出懊悔的表情,鄞塵更是當即元神出竅,前往仙界将此事告知天帝。

白湫張口想阻止,被游封拉住了袖子,“罷了,既然他們都進來了,天帝知道是遲早的事,讓他說去吧。”

白湫想想也是,鄞塵是天帝的兒子,天帝應當不會心狠到這種地步,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過。

于是幾人都安靜的等待着,氣氛一時有些沉悶,白湫頂着窗沿上的幾盆花,不自覺又開始發呆,耳邊像是忽然又響起一道小姑娘的說話聲,但是距離太遠了,她根本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正當白湫凝神細聽的時候,那邊忽然傳來鄞塵的說話聲,讓她神思恍惚了一下,回到了現實當中。

“我已同父皇說了,他很快便會派人來處理此事。”

鄞塵的語言安撫到了跟着他前來的幾個仙族之人,卻沒有安撫到白湫與游封。

他們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處理?天帝會怎麽處理?

溪章殿內,魔界常年光線不足,是以一直點着蠟燭,此時燭光無風跳動起來,就像白湫那顆煩躁的心。

她不明白,游稷難道真的這麽蠢,沒有發現這個結界帶來的弊病,反而還大張旗鼓的将鄞塵叫來,當真是失了神志嗎?

游稷到底想做什麽?

白湫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邊的游封同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久久不語。

看出白湫心中的煩躁,他握住她的指尖,放在掌中,“莫怕。”

不管出什麽事,他都會護着她,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聽了這兩個字,白湫的心奇異的平靜下來。

天帝說的很快,是當真很快,沒多久,溪章殿外便傳來了嘈雜的聲響。

衆人出去,仰頭一看,幾個仙族臉上都有了顯而易見的笑容,鄞塵看見為首的湛啓,眯了眯眼睛,抿着唇,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白落同樣沒有說話,仰頭看向半空中黑壓壓的人群。

“太好了!湛啓師兄過來了,他肯定有辦法救我們出去!”

“是啊,是啊。但,師兄他們身上怎麽都穿着戰袍?還有……怎麽這麽多人啊……”

随着鄞塵一道來的仙族們越說聲音越虛,縱然選擇不信,但還是覺得周身有莫名的冷意襲來。

湛啓帶着烏壓壓的仙族之人,各個手持兵器,一身戎裝,他們一看就不是來救人的,而是來戰鬥的。

站在最前方的湛啓手一揮,便有無數的箭矢朝着樓宇飛來。

“嗖——嗖——”

破空之聲穿透耳膜,正下方充當活靶子的幾個人連忙躲進溪章殿內。

那些箭的力道太大了,将溪章殿的頂部戳出了一個又一個窟窿,細碎的瓦礫不斷往下掉落。

鄞塵頂着劍雨飛至半空中,他沒有辦法與湛啓他們靠近,聲音卻能夠傳導出去,“湛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湛啓穩穩的停在結界外的雲層上方,看向鄞塵的眼神有一瞬間掙紮,他低聲道:“你們躲好,我奉父皇之名,來鏟除魔界異端。”

鄞塵一愣,“怎麽鏟除?”

湛啓垂下眼眸,沒有與他對視,只說了四個字,“一個不留。”

鄞塵心中一冷,就見結界外的仙族們的弓箭上已經帶了火焰。

他們要将魔界燒了,一個不留。

湛啓在下令前,對着鄞塵厲聲道:“快躲起來!”

箭上是幽冥之火,殺傷力不是一星半點的大,下面魔族們居住的房屋,包括四周的密林,一個都逃不掉。

鄞塵咬牙,轉身回到溪章殿內,将他與湛啓的對話告知了幾人,大夥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游封也沒料到天帝的動作居然這麽快,這就要将他們一網打盡,一點兒緩沖的時間都不給。

竟然連鄞塵在此處都能立刻做出這種決定,看得出天帝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心有夠狠的。

“我們先找地方躲起來。”

鄞塵提議。

在湛啓出現的時候,整個魔族都看不到人了,方才游稷行色匆匆,該不會早就料到天帝會來這麽一出吧?

帶着火的箭矢如雨落下,幾人再來不及探讨過多,急急忙忙使用法術,從溪章殿的另一個門出去。

白湫扭頭,看見那些火落在房頂上、樹枝上、地面上,砸出一個個黑色的坑後,火勢迅速蔓延開,不論那東西是不是可燃物,都被燒了起來。

伴随着魔族的正殿被火光吞噬,繼而坍塌,結界外的湛啓開始尋找魔族之人。

他們将房屋燒光之後,卻并沒有看見任何一個魔族的身影,這讓一向謹慎的湛啓有片刻的猶疑。

在他來之前才知道,上一次的仙魔聯合行動當中,由于魔君暗中使詐,導致死了好幾個仙族,仙魔和平條例早就撕毀,只不過沒有正式宣戰而已。

所以這次湛啓得知魔界被結界所困,天帝要他帶兵前來讨伐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但是到了此處才知,鄞塵白落,還有白湫游封他們都被困在了結界當中。

“記住,不管發生什麽,都一個不留!”

“魔族本性邪惡,就不該留他們活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難道還想看着族人死去嗎?!”

“湛啓,這場仗你一定要贏。”

天帝當時和他部署計劃一再強調,導致湛啓想起天帝那張臉,手心裏便全都是汗。

他真的不知道,對一個族類一網打盡究竟是對還是錯。

第一波帶着火的箭矢已經落下,将地上的房屋摧毀了大半,林中想起魔獸嘶啞的吼叫,湛啓咬牙,開始派身後的士兵尋找魔族的蹤跡。

……

躲來躲去,最終還是到了蓬木他們的的那片荒蕪之地。

蓬木萬萬沒想到,他們住的那片荒蕪之地還能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因為所處在魔界最偏僻位置,湛啓他們打到這邊還需要點兒功夫,可以暫時避一避。

蓬木不是很想讓其他人到小木屋去,屋子裏的東西可都是他們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人多了要是被這群人弄壞了怎麽辦。

但他明顯想多了,因為剛到這片荒蕪之地的時候,衆人便察覺出有好幾道魔族的氣息存在。

等幾人落地,游封用劍氣在周圍掃了一圈,幾個魔族随着劍氣從身上掃過應聲倒地,像是被重拳擊打過,捂着腹部一時半會的爬不起來。

游封看着憑空出現的五個魔族,低喝一聲,“出來。”

見他又要揮出劍氣,隐匿在荒蕪之所的魔族們紛紛現了身,這一現身,叫剛來的幾個人頓時覺得荒誕。

原本只見黃土不見人的空地上,一下子站了幾十上百人,烏烏壓壓的一大片,看不到盡頭,也不知在這兒多久了。

合着湛啓找不到的魔族都在這兒了?

游稷從人群的前方現身,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鄞塵,嘲諷道:“你們仙界之人真是有情有義啊,父親殺兒子也絲毫不手軟,在下佩服得很!”

說着,他鼓起掌來,臉上諷刺意味十足。

鄞塵心中氣惱,剛想上前理論,便覺得頭頂上壓過一片陰雲,将本就不亮的天空變得更暗了。

湛啓來得如此之快。

也是,魔界就這麽大,繞一圈也費不了多少功夫,找到這處遲早的事。

此時,游稷再顧不得說風涼話,頭頂是蓄勢待發的羽箭,冰冷鋒利的尖端對準了他們所在的方向,湛啓根本不給人任何的準備時間,手擡起落下的瞬間,攜帶這火焰的羽箭便飛了過來。

有些反應慢的魔族,一下被插成了個刺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瞬間被火苗吞噬,變成了一灘黑色的灰塵,灰塵堆積在地上,被風一吹就散了。

游稷咬牙抵擋着空中從四面八方飛過來的羽箭,但很奇怪的是,雖然躲避得很吃力,他卻沒有逃跑,在看到自己族人一個個慘死後,開口咒罵,“你們這些不要臉的仙族,有本事今兒個把我們都殺光了,但凡留下一個,我都要你們死無全屍!!”

他用力“呸”了一聲,咬牙切齒。

因湛啓的目标是魔族,游封這邊的羽箭并不密集,但也有幾根胡亂地朝着他們飛來,白湫用油紙傘打開後,聽見游封道:“事情不太對勁。”

白湫分出一部分注意力來,“什麽?”

游封攬着她的腰往後疾退了幾步,目光緊緊鎖定在游稷的臉上,另一邊的白落也注意到他們的對話,輕聲問了句,“怎麽了?”

游封沒有回答,在周圍重新設下一道防護罩,向着游稷關注的地方看去。

“他一直盯着天上。”游封皺眉,這不是游稷的個性,“且他并未出兵,這也不對。”

在此處的魔族裏面沒有游稷養的那些魔兵,那麽他讓人聚集在此處究竟是何原因?

白湫擡眸,看見湛啓帶領的天兵看上去似乎朝他們更靠近了一些,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什麽,“結界!是結界!”

“你沒發現他們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嗎?”白湫指着空中的天兵天将們,說出了自己的懷疑,“這結界看不見,從外面也摸不着,說不定——結界是會擴張,或者将人吸進來的!”

幾個離得近的人一聽白湫的話,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即便他們很不願意相信,但白湫說的不無可能。

如果游稷的目的就是将湛啓他們都給騙到結界裏面來呢?

想到這兒,鄞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騰空而起,即便天帝無情,但那些仙族是無辜的,他想去告訴湛啓退後一些莫要靠近,然而始終晚了一步。

在鄞塵穿過重重羽箭的時候,游稷臉上忽然出現了張狂的笑容,他看了眼天色,仰天大笑了幾聲,“游赤,帶兵給我殺上去,他們出不去了,方才殺了多少人,我要他們雙倍奉還!”

此言一出,湛啓頓感不對,側頭對身邊的副将道:“情況有變,往後撤退。”

然而站在最後一排的天兵施法飛了一兩米,就被個無形的東西給彈了回來,他驚慌失措的轉頭彙報,“有、有結界……”

湛啓撥開人群,親自到了天兵身邊,與游封一樣,開始對結界出手,結果可想而知。

這個時候,游赤帶領的隐藏在暗處的魔兵紛紛現身,向着那群還尚且不再狀态的天族沖了過去。

不光有魔兵,還有不少的妖族混跡其中。

果然魔族先前便和妖族有所聯絡,與仙族聯手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大戰一觸即發。

游稷親自披挂上場,與湛啓展開正面交鋒,厮殺聲響徹雲霄。

那些手持弓箭的天族,在弄不清楚情況的前提下,被魔兵沖散,費力的抵抗着。

白湫看着近在咫尺的戰局,這是她第一次離戰争這麽近,魔族的斷臂,仙族的屍首都掉落在腳邊,叫人看久了覺得毛骨悚然。

戰場總是血腥而殘忍的,白湫呆愣的看着一個頭顱滾到腳邊,手腳都不會動了。

此時游封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眸,将人帶離到一處安靜的地方。

睜開眼,白湫發現,這處是蓬木之前建造的小木屋,在戰亂當中還尚未被波及。

“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候……”

她猜到仙魔關系不會維持太久,但現在就開戰,實在是太出乎預料了。

片刻之前游稷明明處在被動狀态,即便将湛啓他們都關入結界,就一定能贏嗎?

游封:“魔族贏的幾率很大,你想想看,我們現在在哪兒?”

白湫:“魔界。”

游封點頭,“正是,主戰場在魔界的話,對仙族就會有一定的削弱,更別說現在仙族沒有辦法去叫後援,這麽打下去,仙界必然會敗。”

更殘忍一點的話,可能一個都活不了。

戰場上是沒有仁慈可言的,殺紅了眼的魔族還有那些早就蟄伏其中的妖族,怎麽會讓仙族活着呢?

這點游封沒有直白地告訴白湫,怕讓她本就低落的心情變得更加不好。

白湫抓着游封的衣角,有些話想說,但是說了也沒有用。

幫幫仙界一族?

這兒是魔族的主戰場,該怎麽幫?

就算幫了,那些仙族也沒有辦法從結界中出去,遲早還是會被魔君想辦法殺了,又有什麽用?

白湫腦袋好亂,她這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本能的厭惡戰争。

聽着外面嘶啞的吶喊、吼叫、痛呼、慘喚,白湫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而随着時間推移,荒蕪之地的戰場也越擴越大,仙魔交戰已經到了小木屋所在的地方。

游封見白湫難受得很,半蹲下身子,“湫湫,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白湫擡起婆娑的眼,被一聲巨響吸引了視線。

木屋的門被破開。

一個仙族被魔族踹翻在地,背脊将木門壓塌,碎屑滿天飛,連帶着屋外的黃土也一并撲了進來。

土沙飛揚當中,白湫看到,那名魔族用腳踩在仙族身上,将手中的刀用力刺進了他的胸口,魔族顯然已經殺紅了眼,刺了一下不夠,又拔出再刺進去,直到地上的人再也沒有動靜,他這才停下。

仙族也是人,也會流血,被刀刺死後,那名仙族的血很快便在黃沙土地上流了一地,昭示着一個生命的死亡。

殺過人後的魔族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吐了口嘴裏的血沫,擡頭朝屋內的兩個人看去,腳從那名死亡的仙族身上擡起,緊了緊手中的刀,便想将眼前的二人一并殺了。

但他還沒能将刀舉起來,身體便因背後的一道沖擊力而踉跄了幾下,劇痛瞬間襲來,跟着又是幾下踉跄,他凸起的眼球像是要從眼睛裏面滾出來,最終所有的不甘、恐懼都化為一道沉悶的響聲。

魔族倒在地上,手中的刀“哐啷”一聲落在他身側。

他的後背上,插着數支羽箭,箭頭上的火很快便讓他燒了起來,化成黑灰。

眼前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在白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便都死了,那個木屋外手持弓箭的仙族并沒有因此停下來,而是将箭矢對準了別的魔族。

殺戮還在繼續。

或者說戰争還在繼續。

白湫看着地上的一灘血跡和連屍體都沒留下的黑灰,木木愣愣地看着,她想,木屋外的場景一定更加可怖,還不知是怎樣一種血流成河的模樣。

她看着地上那灘猩紅的血液,夾雜着灰塵不斷流動蔓延,最後停下,整個人腦海中都是混亂的。

沒辦法跑,也不知道該躲哪兒去,從戰争開始之際,整個魔族都變為了戰場,木屋周圍的木板上時不時傳來身體和木板重重碰撞的聲響,門口的血也越來越多。

游封不願參與到這場混戰當中,他将白湫抱在懷中,捂住她的耳朵,試圖讓她與外界隔絕開,“閉上眼睛,戰争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有了游封雙手的阻隔,外邊的聲音要小了不少,但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響卻還是源源不斷的傳入耳中,她沒有閉上眼睛,盯着地上的血跡,許久沒有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耳邊像是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地面上明明已經快要幹涸的血液又重新流動起來,将整個黃土地的顏色給染紅。

白湫詫異的看着眼前一幕,因為她發現,屋內蓬木和蛛王種的植物,剛才在打鬥中雖然被破壞了一部分,但顏色始終沒變。

而此時,那些植物開始以極快的速度泛黃枯萎,最終憋縮成只有一截幹枯的根部。

很快,鮮血浸染的黃土地上,幹枯的植被之上,開始有綠色的嫩芽争先恐後的鑽了出來。

眼前的場景有幾分奇異,白湫觸上游封的手背,“夫君,你看那……”

她說話的聲音并不小,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這時,坐着的白湫仰起頭,看向站在她身側的人,心中慌亂。

她連忙起身,“夫君,你怎麽了?”

游封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一樣,還是維持着原來的動作,捂着她耳朵的兩只手沒有因為她的起身而有任何變化。

無論白湫怎麽呼喚,他連眼珠子都不會動一下。

白湫看向外邊原本還在跑動的人,此時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甚至那名仙族剛射出去的箭都還沒擊中目标,就被迫停在半空當中,周圍的氣體被撕裂形成的波紋都清晰可見。

“姐姐……姐姐……”

夢中那道稚嫩的聲音再度響起,白湫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我又在做夢了嗎?”

但是大腿上的疼痛清晰的通過神經傳到大腦,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

白湫警惕的看着四周,“你是誰?!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被她呵斥過後,那道聲音似乎有些委屈,“姐姐你好兇啊,到現在還沒想起來嗎?姐姐,我們見過的,我是阿羅啊。”

白湫喃喃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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