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謀出路 (1)
回去的路上, 楚音音一直在想着那本書的事。
她把那本書翻出來倒也不是一時興起,楚音音是初中畢業,雖然在他們老家村裏, 甚至縣城裏看起來都挺不錯了, 但到了外面才知道自己的學歷并不算什麽。
從前楚音音倒不覺得這有什麽,畢竟她一個跳舞的, 又不去當教書匠,要那麽高的學歷幹嘛?可自從知道了那本書裏的內容後, 楚音音就發現自己錯了。
因為再過不了多久,國家就要恢複高考了,到時候別說高中生了,就連現在看起來特別難得的大學生那都是一茬一茬的,而且越到後世, 學歷就越是重要。
這就是為什麽楚音音一定要逼着兩個小的,好好學習的原因, 可是在看到那本課本後, 她心裏開始有些動搖了。
既然兩個孩子都能讀書, 為什麽她不能?
如果她也能考上大學,繼續上學,那不就是給孩子們提供了一個特別好的榜樣嗎?
哪怕她是跳舞的,那也跳不了一輩子舞,如果以後還想當舞團的幹部的話, 那也是要看學歷的。
但是她又有些害怕, 畢竟她只是個初中畢業而已,再加上這麽多年過去了,好多知識都忘了,真的能比得上那些城裏的高材生嗎?
而且她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快點賺錢買房子, 要是因為學習的事又耽誤了這邊,兩邊都讨不得好,反而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這麽想着,楚音音才把那本書又給塞了回去。
楚音音不是那種猶豫不決的性子,往常做了決定的事就不會再糾結了,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都已經想好暫時不去想學歷的事了,但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那本書的模樣。
“音音!”
宋詩雅的驚呼把楚音音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切菜的時候走神了,菜刀差點就切到了指甲。
“你今天怎麽了,魂不守舍的?”宋詩雅問道。
宋詩雅過來是來吃飯的,不僅是她,還有關嫂子一家。他們一起三家人約好了,等初一拜完了年,初二就到輪流到每個人的家裏去吃飯,三大家人圍在一起更加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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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音音就負責做早餐,雖然早飯很難做出什麽花樣,但她想了想,還是準備做個酸辣粉吃。
之前家裏有的紅薯粉先泡軟,天冷,要用溫開水,這種粉條特別筋道,多泡一會兒才更容易咬斷。
泡粉的同時做湯汁,用的是昨天炖豬腳剩下的一些高湯,往裏面放入各種調料,等到湯汁酸酸辣辣特別開胃時,就把煮好的粉條放進去,接着在上面擺上腌蘿蔔幹、酸豆角和半個荷包蛋,最後加上蔥花就行了。
楚音音笑了笑:“沒事。”把切好的青蔥灑在粉條上,在宋詩雅進屋之前,楚音音還是叫住了她,壓低聲音道:“小雅,要是,我是說假如有一天,高考恢複了的話,你會去考大學嗎?”
宋詩雅是正經的高中生,家裏條件好,聽說之前還有機會拿到推薦去工農兵大學的,但她沒去。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去,但現在就說不準了。”
她結了婚有了家庭,就好像被困住了一樣,心裏想着的都是他們這個小家,從前她是很渴望念大學的,那種正經的大學。
但現在楚音音這麽一問,宋詩雅突然發現自己的腦子裏想的最多的,變成了什麽時候才能成為一位母親。
楚音音沒想到自己的問題都沒想清楚,就把宋詩雅也給難倒了,她其實明白,并不是說在宋詩雅的心裏,生孩子就比自己的夢想更重要。
而是有些事,你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再加上現在大環境如此,好像女人生不出孩子就是天大的罪一樣,宋詩雅家境好,被家裏人嬌養了一輩子,自然受不了這種落差。
她笑了笑道:“其實你想過沒有,你現在還沒有懷孕可能并不是你身體有問題呢?”
“不是身體的問題?”
楚音音點頭:“對,可能是心理原因。有時候你太着急了,反而就适得其反了,順其自然還會好一點。”
宋詩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音音你說的有點道理,開始我還想着要是再吃半個月的藥沒用的話,就不去上班了。”
楚音音震驚不已。
“因為我婆婆跟我說,整天上班太辛苦了,說不定就是這麽辛苦我才懷不上的,而且學校孩子多,萬一沖撞到了好不容易懷上了也沒了。”
楚音音趕緊道:“學校的工作根本不辛苦啊,而且現在想找工作多難,你要是就這麽回去了,以後可就不好找了。就像我說的,你別把這事放在心上,安心幹自己的,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
工作能分散人的精力,而且那些人只能在背後嚼舌根,不敢在宋詩雅面前說什麽,就是因為她有正經的工作,能賺錢的人地位就高,這要是整天待在家,還沒好消息的話,楚音音真怕她會鑽牛角尖。
宋詩雅:“你說得對,我其實也不想一直待在家,太無聊了。”
楚音音這才放心下來。
等到了晚上,她還跟蔣徽說了這件事,蔣徽還沒說啥呢,蔣樟先着急上火了:“媽啊,你可千萬不能讓宋老師走哦!”
“為什麽?”
“現在大家都想去宋老師班裏了,要是她走了,就找不到這麽好的老師了。”
主要是受晚會節目的影響,現在幾十個孩子的名字往公告欄上一貼,廠房裏就沒有不羨慕的,後悔自家的孩子沒這麽好的機會。
楚音音不是正經的老師,只有宋詩雅是,這不都鉚住了勁想要去她班上嗎?
“我和哥哥也想去呢。”蔣樟道,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們發現宋老師脾氣可真好,比蔣虎他媽媽好多了,所以他們寧願去宋老師班上,也不要去自己二嬸的班上。
楚音音笑了笑:“放心吧,她不會走的。”
說完,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還好小樟你這句話提醒我了,我想起來有件事差點就給忘記了。”
雖然媽媽在望着他笑,但蔣樟卻感覺有些害怕。
果不其然,楚音音下一句就是:“孩子他爸,幫我把櫃子裏的試卷拿出來,咱們家這兩個學了這麽久了,是騾子是馬是要拉出來溜溜了。”
之前整天排節目,節目完了就是過年,忙活的腳都不沾地,她這才冷不丁給想起來。
蔣徽憋着笑去拿試卷,蔣榆和蔣樟都傻了,趕緊過來抱着楚音音的腿:“媽!親媽!我不想考試,我也不想當騾子當馬!”
“真不想當騾子不想當馬?”楚音音問他們。
蔣榆立馬就察覺出來這話有詐了,但他的傻黑甜的弟弟不知道,忙喊道:“不想不想!”
“那也行,那就只能成驢了。”
“行行行!”只要不考試,變成小豬都行。
“蔣樟!快別說了!”蔣榆妄圖制止自己的傻弟弟。
蔣樟被一扯,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他媽笑眯眯的道:“改明兒我帶你們去外婆家見見生産隊的驢,整天除了幹活就是幹活,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活幹不完就不能吃飯不能睡覺,既然你們想這麽做的話,那就……”
“不!不!我們不想,媽媽我們想考試!”蔣榆趕緊說道,話音還未落,就把蔣徽手裏的試卷搶走,和蔣樟兩個乖乖的去寫試卷了。
楚音音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樣,還敢跟你媽鬥!
她早就把書本都收好了,所以也不怕兩個孩子作弊,正準備去燒水,就被蔣徽拉到了一邊。
“怎麽了?”
蔣徽壓低聲音道:“我有東西給你。”
“什麽……”
看着他從櫃子裏拿出來的東西,楚音音頓時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本書怎麽在這裏?!”
這不是她那天在廢品站看到了又給放回去的書嗎?
蔣徽笑着點點頭:“我今天去給黃浩送收音機的時候,順道把它買回來了。”
他昨天就看出來了楚音音想要,今天宋詩雅來的時候,又恰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蔣徽這才明白過來,他媳婦這是想上學了。
于是就趁着把做好的三臺收音機送給黃浩的功夫,騎着自行車把書又買了回來,不僅去買了書,他還去幹了點別的事——
他從書裏面抽出了一張紙,楚音音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張報名單。
“我今天去問了一趟蘇副廠長,他說想要推薦上大學程序比較複雜,但除了政審、個人背景以外,也是要學習成績的,我就去看一趟夜校,他們那過了元宵就開學了,媳婦你可以去試試。”
蔣徽不知道高考會恢複的事,他以為楚音音想去的是工農兵學校,這個雖然比較困難,但他會用盡心思去幫楚音音争取。
楚音音看着他,眼眶酸澀,頓時忍不住哭了起來。
蔣徽看到媳婦不僅不高興,反而還哭了,吓了一跳,笨手笨腳的就想給她擦眼淚,“媳婦你是不想上學?那就不去了……”
“誰跟你說我不想啊,我又不是你的那兩個臭兒子。”楚音音吸吸鼻子,“我是高興,很高興,蔣徽,謝謝你。”
她看着他認真說道。
楚音音不想學習就是害怕自己不懂,也擔心浪費自己的時間,她跟誰都沒說,可蔣徽就這麽陰差陽錯的把她所有的顧慮都給解決好了。
她心裏比喝了蜜還甜,看着自家男人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一口。
蔣徽耳尖微紅,他看得出來楚音音是真的高興,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他們每天晚上上三個小時的課,到時候我送你過去。”
現在已經過完年了,再過上幾天舞團那邊就會開始招人了,楚音音白天待在舞團,那裏事不多,除了外出彙演的日子,其他時候練練就行了,晚上吃了飯之後正好過去上課,九點鐘就下課了,時間還是比較寬松的。
楚音音笑着點點頭:“好。”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就要快點把自行車買回來了,畢竟夜校還是有些遠的,走路得半個小時了,也不能整天借關嫂子家的,人家樂意,自己也不好意思呀。
楚音音把這件事告訴了黃浩,讓他把收音機賣了之後,下次幫自己帶一輛自行車過來。黃浩速度很快,三天後就給她帶來了,是一輛很好看的鳳凰牌自行車,又大又結實。
“這回運氣不錯,正好有貨到了。”黃浩笑着道。
楚音音問他:“确實好看,多少錢啊黃浩。”
“不用給錢了嫂子,上次那三臺收音機不是賣出去了嗎,剛剛好和這輛車抵了。”黃浩想了想,問她:“嫂子,你這段時間還做東西賣不?”
楚音音開始是想着慢慢來的,這段時間先休息一會兒,但夜校的事一确定,以後的時間就更少了,還是要在元宵前這幾天有空閑的時候,多幹點活,争取多賺一點錢。
“做,等我想想要做些啥,到時候直接給你送去。”現在有了自行車,什麽都很方便了。
“成。”黃浩還說了一件事,過年那幾天他一直沒去黑市,但等到蔣徽拿了收音機來找他後,他一去,就明顯發現黑市現在的氛圍比之前要寬松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過年的原因。”黃浩笑着道。
但楚音音明白不是,那本書上說了,七六年十月,國內的政治和經濟環境就會迎來一次大變革,今年已經七五年了,離那個時間點越來越近,雖然還沒徹底變革,但畢竟受到了影響,所以就連黑市都沒那麽嚴格了,而且這麽說起來,越往後環境就會越寬松的。
這對于他們這些想賺錢的人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楚音音這天晚上想了許久,接下來要賣些什麽才好,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關嫂子,問她要不要去宋家村。
現在陳母一過來,家裏吃飯的人就更多了,而且手頭上的積蓄都被掏光了,供銷社的菜就更加買不起了,關嫂子還想着什麽時候叫上楚音音一起去村裏的,這會兒反倒她先過來了,連忙就道:“去,我拿個背簍咱們一起去!”
去村裏沒必要騎兩輛自行車,太招搖了,楚音音原本想說騎她家裏的,畢竟之前一直用的都是關嫂子的,但關嫂子卻連連擺手:“山路石頭多,別什麽時候把你的新車給刮壞了,就用我的!”
楚音音笑着道:“好,那也行。”
照例是兩人輪着騎車去了宋家村,宋老太一見到楚音音就特別激動,都不用她說什麽,就讓自己兒媳婦把關嫂子帶去菜園子裏,自己留了下來。
“小楚同志,謝謝,太謝謝了!”宋老太緊緊的捏着楚音音的手,他們全家就特別感謝楚音音,一直想着什麽時候給她道謝,但後來她一直沒來過了,就連那只養了好久的老母雞都沒時間給她。
這會兒見她一來,宋老太就趕緊招手,讓自己大兒子去把籠子裏的老母雞抓來。
楚音音擺擺手笑道:“老太太您太客氣了。這老母雞我肯定不能要,您留着自己家吃就行了。”
別說農村人了,對于城裏人而言一只雞都特別貴重了,她是絕對不能收的。
宋老太點點頭,沒再說了,楚音音以為她是放棄了,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寒暄了一番,楚音音就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這次來,除了确實要買點東西以外,還想收山貨。
“山貨?”宋老太有些不懂。
“對,什麽能吃的野果子、田螺這些都行,現在山上有嗎?”楚音音問道。
“這些都有一大把。”宋老太忙道,他們這到處都是山,只要是孩子們上山,不管啥時候都能找到野果子,至于田螺就更多了,這玩意兒一股子土腥味,不好吃,從前三年饑荒的時候還有人吃,但現在日子越來越好了,大家都是抓來砸碎了喂雞的,河邊一找就是一大把。
“楚同志你要這個,我讓他們多找點了送給你就是。”宋老太道。
“那可不行,我要是自家吃那就不客氣了,可這是要拿出去賣的就要明算賬。”楚音音道,“您就先幫我收着,多收一點,野果子咱們就還是按照原價,一毛五一斤怎麽樣?”
松子要炒,費柴又費力,但這些只要找回來就行了,而且田螺殼重肉多,價格要便宜一些也正常。
宋老太笑的見牙不見眼:“成!”
這有什麽不好的,一聽到有錢賺,她高興的手都要顫抖了。
兩人說好後,關嫂子也回來了,帶了不少菜過來,再加上收的雞蛋,兩人就可以回去了,剛上車,楚音音還沒騎兩步呢,宋老太她兒媳婦就跑了過來,塞了一只綁好了翅膀的老母雞在楚音音的背簍裏。
“楚同志,你買的雞都忘了拿了!”
楚音音:“哎……”
“小楚,你還買了雞啊。”關嫂子連忙幫着把雞放好。
楚音音有些頭疼,但這話又不能明說,只能點了點頭:“對,買回去讓兩孩子補補身體。”
算了,還是下次過來再給錢吧,她也确定想買只雞了。
——
等過了初五,一切都走上了正軌,蔣徽要繼續去上班了,黃浩也照例去村子裏收菜,順道幫楚音音把宋老太那裏的山貨拿了過來。
野果子不太多,就五斤左右,但田螺是真不少,都有一多半麻袋了。
黃浩都差點拿不動了,放進屋子裏,楚音音就倒了小半盆出來放在水裏吐沙。
“嫂子,你要這幹啥?”
楚音音壓低聲音:“賣啊!”
黃浩想說這怎麽賣?野果子酸得很,只有村裏的孩子饞了才會吃,而田螺就更一股腥味了,只能用來喂雞喂鴨。
不過這話他很明智的沒有說出口,畢竟他想起來了楚音音那一手的好手藝,這些在他看來不好吃的東西,要是楚音音真給做的特別好吃了,那他不就是打臉了嗎?
心裏這麽想着,但面上還是有些懷疑的神情。
楚音音就笑着道:“不信啊,那你明天過來吃飯,我正好把這些做好了拿給你。”
“行!”從前來這吃飯,黃浩就是高興而已,可楚音音這話一說,除了高興更多的就是期待了,他實在太想知道這要怎麽做才能好吃的起來了。
于是等到第二天,蔣徽才剛下班呢,就看到黃浩坐在了他家門口,正在和自家媳婦說話,一口一個嫂子喊得熱情極了。
蔣徽:“……”
他走過去,站在黃浩面前:“你又來了?”
放在往常,黃浩肯定能聽出蔣徽話裏面的嫌棄了,但此時他實在太過震驚了,不僅啥都沒注意到,還特別興奮的遞了一碗炒田螺過來:“蔣哥你快試試看,這味道真的,賊好!”
原本惡劣不已的天氣,等到一過完年沒多久就放晴了,宋老太的幾個孫子常年在外面摸魚抓蝦的,哪怕現在還不到田螺出來的季節,也掰着石頭把躲在縫隙裏的田螺們全都找了出來。
新鮮的田螺被楚音音泡了一晚上,河沙已經全都吐幹淨了,用老虎鉗子把尾部都給剪了,接着先和白酒一起焯水,幹淨了之後就開始炒,什麽大料、辣椒油、紫蘇都往裏面放,等出了香再一收幹湯汁,揭開鍋蓋的那一瞬,剛剛上樓的黃浩就聞到了無比誘人的香氣。
“嫂子你這是在炒什麽好吃……嫂子,這是田螺!你玩意兒竟然這麽香!”黃浩無比震驚。
楚音音給他盛了半碗出來,把之前蔣徽削下來的竹簽也遞給他:“把這個插進去,手一繞,裏面的肉就出來了,最後面那點黑色的別吃,那個是沙子。”
黃浩想說自己不吃,他之前吃過這個,味道特別奇怪,但此時聞着這個香味,他根本就拒絕不了,嘗試着往嘴裏塞了一個,接着——就停不下來了。
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吃了大半碗時,還有些不好意思,楚音音就笑着道:“沒事,我做的多,想吃多少都行。”
話雖如此,黃浩也不敢吃了,打算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多吃點,這會兒見蔣徽回來了,便連忙想叫他過來試試。
看着蔣徽臉上明顯的出現不可思議的神情,黃浩仿佛找到了同伴:“怎麽樣蔣哥,是不是不敢相信這味道竟然這麽好!”
蔣徽不動聲色:“我有什麽不敢相信的,我媳婦手藝好我一直都知道。”
黃浩:“……”
你媳婦手藝好你有什麽好驕傲的?
不過也是,要是他未來媳婦手藝也有這麽好,那他肯定比蔣徽更驕傲。
雖然田螺味道好,但只吃這個肯定不行,楚音音又做了兩道菜,蒸了一籠窩窩頭就可以吃飯了。
飯桌上,除了楚音音馬上就要去舞團考核,不敢多吃之外,其他四位,大大小小的同志們,對着那一盆田螺吃的說話的功夫都沒了,最後連湯汁都被蔣樟這個小吃貨用來泡窩窩頭給吃掉了。
楚音音不由慶幸,好在她做得多,不然還真的不夠吃。
黃浩滿足的打了個嗝,笑嘻嘻的道:“嫂子,我真不該懷疑你的,你要是拿着個去賣,保準被松子賣的還好!”
楚音音早就知道炒田螺的味道好,但聽到黃浩這麽說還是挺開心的,“對了浩子,我有件事想麻煩你,你家裏是不是有個土竈來着,到時候可以借我用用嗎?”
黃浩不住筒子樓,他家在縣城邊上一點,是租的別人家的小平房,這種平房都是比較老的房子了,裏面都是帶着土竈的,這種燒柴的土竈不怎麽好控制火候,但更加節約錢,別說現在蜂窩煤不好買,就算好買楚音音也舍不得用。
之前她倒是想過就放在宋老太家弄,但這不比炒松子,只要注意着火候不糊就可以了,做菜是門手藝活,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教人學會的,為了能更快賣出去,楚音音還是打算自己動手。
“那當然沒問題了,而且嫂子你千萬別說什麽給錢我的事,到時候你做了給我留點打打牙祭就行了。”黃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成,保準你整天都有吃的。”
黃浩家有土竈,但因為他不開火,是沒有大鍋的,正好家裏還有工業票,楚音音就讓蔣徽去百貨大樓買了一口大鍋回來,想了想又道:“對了,蔣徽你再給我買點油紙。”
蔣徽點點頭,正準備走出去,就發現外面吵了起來。
“怎麽了?”楚音音探頭去看,就看到了一男一女朝着關嫂子家沖了過去,她還沒反應過來,蔣榆就道:“媽媽,就是那天特別讨厭的兩個人!就是他們要找三福的!”
是陳老二!
楚音音連忙沖着蔣徽使了個眼色,讓蔣榆帶着弟弟待在這裏,自己則是擰着眉走了過去。
陳老二兩人今天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兇神惡煞,臉上帶着笑容,開口就是道要把陳母接回去,要是不知道的,只看他們這熱情的樣子,還以為他們真的有多孝順一樣。
關嫂子氣得不行,直接道:“陳老二,識相點你就趕緊給我滾,你們把媽丢到醫院不管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她是長輩,現在媽身體好了就過來充孝子了?真是不要臉!”
陳母在的時候,不僅給陳老二帶孩子,就連家務都全包了,兩人開始為了錢不顧陳母的死活,現在陳母被救回來了,就想要接她回去當牛做馬了,還說什麽想她了,這話說出去都令人惡心!
被關嫂子說破了心思,陳老二夫妻兩人的僞善嘴臉立馬就沒了:“嫂子,我們和媽說話,管你什麽事?媽想和誰住和誰住,你這麽想把媽留在這裏,心裏有鬼的人應該是你吧?”
“你!”關嫂子氣得不行。
“好了,老大媳婦。”陳母一開口,陳老二兩人就洋洋得意的瞥了一眼關嫂子,在他們看來,陳母那可是一直偏向他們的,這會兒自己都主動來接的,絕對會想都不想就跟他們走。
但兩人的得意還沒持續一分鐘,就聽陳母直接道:“老二,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這麽多年,我給你們家做了多少事大家心裏都有數,還有我之前私底下貼補你們的錢,就都不算了,但從今天開始,我就和老大一家一起過了,你們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就把我去醫院後,從我床底下翻出來的錢都還回來,那是你親媽的棺材本!”
陳老二臉上的表情立馬變了,那錢他們都是偷偷拿走的,陳母明明沒回去過,怎麽知道的?肯定是聽老大一家唆使的!
“媽,那錢我們沒拿,那是你的貼身錢,我和曉紅怎麽會這麽不懂事呢。”陳老二谄笑道。
“就是就是,媽,你快別鬧了,咱們回去吧?”
“沒拿?行,陳老二你要是不承認,我現在就把老大叫回來,讓他去家裏找,要是沒找到那就是你們偷了,我立馬報警!”
陳母不是個蠢得,她雖然偏心,但卻不像鄧鳳那樣偏心到無可救藥的份上,從前她什麽都以老二一家為先,可當她生了病快死的時候,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不僅不肯救她的命,就連她的棺材本都要搶了。
只有陳工和關嫂子為了給她攢醫藥費,不僅把家裏的積蓄全都掏光了,還在外面借了不少錢,陳工原本是個喜歡喝喝酒聊聊天的悠閑性子,但為了早點把錢給還了,初二晚上就去加班了,這一年幾天都是大半夜才回來的。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老大一家把那些錢全都拿回來。
“媽,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和曉紅千辛萬苦過來接你,你就說這些話來寒心,行,你不帶待見我們我們就走!”
陳老二見陳母今天是動真格的了,害怕之下就想裝不懂趕緊回去,結果還沒走出去兩步,就被人給攔住了。
來人正是蔣徽和二廠的門房,蔣徽知道像陳老二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所以剛剛一反應過來就去找了門房。
現在雖然已經下班了,但二廠的門房王大爺和蔣徽關系好,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其他兩個廠子裏的門房也叫了過來,三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站在一起,直接把陳老二吓了個夠嗆。
也不說什麽多餘的,開口就道:“蔣工,就是這兩個人要帶去派出所是嗎?”
陳老二這才看到蔣徽的身影,上次他過來鬧,就是蔣徽說着要報警把他們趕走了,明明這男人比自己要年輕,但陳老二就是莫名的怕蔣徽,尤其是那雙眼看過來的時候,陳老二就下意識的一抖。
只見蔣徽點了點頭:“對,帶過去吧。”
“你們憑什麽抓我們!你們什麽證據都沒有!”陳老二本來就是個外強中幹的草包,這會兒都快被吓破膽了。
“這是咱們鋼鐵廠的地盤,你們來這裏找事就歸我們管,至于證據,我們确實沒有,所以才要交給公安同志處理啊。”王大爺道,這些都是蔣徽教他的,他不僅背下來了,還說的相當有氣勢。
楚音音在一旁點了點頭:“對了關嫂子,我記得上次你跟我說過,你弟妹的侄子想高中畢業之後進部隊對吧,你說這要是自己的親姨媽被公安抓去坐牢了,有了案底,這種人還能不能去當兵啊?政審應該通不過吧?”
陳老二媳婦一聽這話腿就開始有些抖了,她侄子那可是他爸他媽最疼的孫子啊,這要是被她害的進不了部隊,以後她就連娘家都沒了啊!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對于現在的人來說,娘家那就是自己的底氣,可比什麽都重要。
陳老二夫婦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只能咬着牙,把錢從口袋裏掏了出來,氣狠狠的丢到了關嫂子面前:“媽,你可要收好了啊,以後要是有什麽事,千萬別再來找我們!”
說完,就灰頭土臉的跑了。
關嫂子也不在意他們的憤怒,美滋滋的把錢撿了起來,遞給了陳母:“媽,你快收好,這些錢以後別輕易拿出來了。”
看着關嫂子真正關心的神情,陳母心裏舒服極了,她知道自己把這個錢給關嫂子她不會要,就走到大福跟前,一邊逗他一邊把錢偷偷的塞進了他的口袋裏。
關嫂子這會兒正在和楚音音道謝,楚音音連忙擺手,沒多說什麽,而是把她拉到了一邊,先問了一句:“嫂子,你最近忙嗎?”
關嫂子一頭霧水:“不忙啊。”
現在陳母的身體越來越好了,不僅不用她照顧,還能幫着她看護幾個孩子。
“我其實有點想去找工作了,但你知道我沒上過學,鋼鐵廠的這些我都不會,就會做點衣服而已,可是紡織廠又太遠了,我去了又不放心。”關嫂子嘆了口氣道。
她想問楚音音是不是有什麽事,結果下一秒就聽她道:“那嫂子你最近先不要去找工作了,來給我幫忙吧,我給你算工錢。”
關嫂子一愣,雙目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小楚,你說的幫忙,是,是怎麽回事?”
楚音音也沒瞞她,把自己準備做點東西去賣的事說了出來,當然了,之前的事就沒說了,只道這個想法是最近這段時間才冒出來的,也沒透露找回來的山貨和宋老太有關,就說是自己找人收到的。
楚音音想請關嫂子過來并不是單純的為了幫忙,而是她确實需要一個幫手,首先,她如果想趁着這段時間多賺錢,一個人能做的事有限,多個人幫忙效率會高很多。
而且不單單是這段時間,以後她去了舞團,如果還想接着賺錢的話,那也是需要幫手的。關嫂子需要錢,現在還有她婆婆幫着帶孩子,楚音音對她的人品和本領都信得過,找她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但就是不知道,關嫂子能不能接受倒買倒賣的事,畢竟雖然黃浩這些專門幹這一行的人知道現在環境寬松了不少,但在大多數人眼裏,幹這些事那都是違法犯罪的,要是被發現了,還免不了會被批、鬥。
這無疑是一件特別大膽的事,楚音音不知道關嫂子願不願意冒險。
“行,小楚我願意過來幫你!”
出乎意料的,關嫂子想了幾秒就點了點頭。這回換楚音音愣住了:“嫂子你真的确定嗎?”
“我确定!”關嫂子肯定的點了點頭。
“好。”楚音音也就不廢話了,“嫂子,到時候你只要幫我打打下手,燒燒火就行了,我按兩塊錢一天的工錢給你怎麽樣?”
關嫂子确實是需要錢,但是兩塊錢一天也太高了,要是能做一個月,工錢都和她男人的差不多了。
她開口就想拒絕,卻被楚音音一把拉住了:“嫂子你聽我說,咱們要是一幹一整天的話,比上班都不會輕松多少,現在算是咱們兩合作一起賺錢,這個時候就不能按照情分來說事了,親兄弟都要明算賬呢。”
楚音音話說的特別平淡,但關嫂子何嘗不知道她是想要幫自己才這麽說的,聞言也不糾結了:“好,小楚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幹。”
說再多的話都沒用,還不如好好幫忙,把這份恩情記在心裏。
楚音音這才笑了:“對,明天一早咱們就過去。”
——
說是一早就真的是大清早,天才蒙蒙亮,楚音音就把蔣徽昨天買回來的大鍋,綁在了自行車上,和關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