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商瞬抱着商逍睡得很香，一邊夢着一邊心道小黃今天怎麽這麽乖，完全躺平任抱甘當枕頭動也不動。他迷迷糊糊間夢到了新陳年舊事，本來的甜睡因為夢境大打折扣。商瞬眉間緊蹙，他夢到七八年前的巷戰，當時他們還在沿海一帶行走，比手臂還長的砍刀閃着寒光，而小五替自己擋刀臉破了相。當初他們誰過的不是刀尖上舔血鋼絲上行走的日子，一步錯了，就會讓刀捅個對穿或者被條子帶走，這兩樣，一個是當場沒命一個是終身監禁，都不舒坦。

商瞬夢境一轉，出現七爺那張笑呵呵的臉，那雙全是刀痕的手覆在自己手上摩挲着，這個動作暧昧，商瞬從來就不适應，可他卻不敢将自己的手抽出。他在夢裏聽見七爺笑着叫自己小瞬，撫摸自己的臉，這完全與他的記憶相符。

睡在“小黃”身上就像摟着中央恒溫空調的出風口，商瞬的夢到七爺那裏斷了，他只是身體動了動，就又接了起來。商瞬隐約聽見過去七爺的手下一臉淫笑的在背後叫自己是七爺的寵兒，他想反駁卻沒人聽，他商瞬不是誰的寵兒，也不願意成為誰的寵兒，他從來都是靠着自己一雙赤手空拳服人。

夢到這裏，商瞬一陣惡寒，醒了，滿身冷汗的坐了起來。即便噩夢擾人，他還是有些困意未消，商瞬揉了揉腦袋，閉着眼醒神，忽然想伸手摸摸小黃，探過去時摸到的卻不是一身油滑的狗毛，而是一件手感舒适的衣服，衣服下的身體略微有些硌手。

商瞬這才睜開眼，一看，原來不是小黃變乖了，而是自己抱的這個根本不是小黃。商瞬隐約記得自己之前好像還摟着人家叫寶貝兒來着，真是太缺德了，不知道有沒有把商逍的腿給壓得血液不流通了。

商瞬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的功夫，真小黃慢悠悠地從廚房那邊走來，廚房門口有它的飯碗。見着商瞬的小黃剛想汪汪示好，就被一記眼刀吓了回去。

“別叫，你哥在睡覺。”

商瞬聲音很輕，拿起沙發上自己搭過的那條毯子蓋在商逍身上，而後把“商逍他弟”趕出了家門，怕它待會兒發瘋叫醒了商逍。

商瞬自己也緊跟着出去，警察局那邊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他在車上接到了七爺的電話，那邊倒是很沉得住氣，叫自己去喝茶，商瞬無法推辭，只說晚點就到，再去了警察局以後又驅車前往西郊莊園。虎哥還是在門口等着，兩人點頭問好，商瞬正準備進去，聽見虎哥善意的提示：

“七爺最近心情不太好。”

“嗯，謝謝虎哥。”

商瞬往屋裏走，七爺的別墅裏有他最不愛的薰香味，進門時，保姆還是照例給他遞了手帕擦手，這次是熱手帕，商瞬胡亂擦了兩下，把手帕放進了回收的竹簍裏。

房間裏似乎換了裝飾，原先的皮沙發旁新添了一個古董歐式高腳櫃，上面鋪了暗紅色繡花流蘇墊，擺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光看精細的外形就知道價值不菲。電視牆那面多出一個三米長的整塊紅酸枝木料打的長桌，商瞬跟着七爺這麽多年，他是識貨的，這些新玩意兒，每一件少說都是七位數的，不知道是誰送的。

“小瞬啊，來坐。”

七爺靠在沙發上，看見商瞬立在門口，沖他揮手招呼道， 還是笑盈盈的一張臉，讓商瞬看不明白。

聽到招呼，商瞬這才回神，進了客廳。

他今天穿的随意，黑色雞心領的長袖體恤配深藍色直筒牛仔褲踩了一雙馬丁靴，硬底鞋踏在地板上毫無聲響，全被一層絨毯給吸收了。商瞬坐下後，保姆上了茶具來，已經泡好了茶，她給兩人倒上就離開了。商瞬等着七爺拿起茶杯才端起自己的那碗喝，他不懂茶，這次也不裝了，一飲而盡後問：

“七爺又泡好茶了？”

“是啊，你來了，當然要泡好的。”七爺笑了笑，咂了咂嘴，似乎是在回味。

“我又喝不來，都浪費了。”商瞬将茶碗放下，看着七爺。

“你值得最好的，小瞬，要是再乖點就好了。”

七爺頓了頓，

“還生我氣呢？”

“我…”

“別說你不敢，”七爺打斷了他的話，

“你敢得很。”

見商瞬不再辯駁，七爺給商瞬斟上茶，

“我生日，你來給我辦。”

七爺啄一口茶，

“人家都搶着孝敬我，就你。”語氣裏帶着責怪卻又親昵，商瞬接不上話，但是他聽明白了，今天自己看到的這些變化都是別人送給七爺的賀壽禮，包括他手上的茶碗也別有洞天。摸着手感就不一般，溫潤柔滑，再看杯身是通透的翠綠，沒有一絲肉眼可見的瑕疵。

商瞬猜送禮的人這是專門給七爺打了一套冰種翡翠茶具，這樣大的一套，光是玉石就難找，中國境內基本不可能，商瞬想，倒是緬甸那邊...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愣了愣，卻沒說話。

給七爺過生日太有講究，請哪些人，怎麽安排，在哪兒辦，既不能大張旗鼓又要有排面，商瞬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他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面上笑着，回複到：

“七爺大人有大量饒了我，下次保證不耍小脾氣了。”

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稍微帶了些溫度，商瞬繼續說，

“您生日我肯定要好好孝敬您的，保證完成任務！”

“誰讓你當成任務了。”七爺起身，做出要打商瞬的姿勢，巴掌卻是輕輕從臉頰滑過，

“你安排的，我都喜歡。”

他最後只是輕輕拍了拍商瞬的頰側，像是在逗小孩。

“我就不留你吃飯了，回家帶孩子去吧。”

七爺沒再多說，讓保姆把商瞬送了出去。

商瞬驅車回家，到達時天已經擦黑。立秋以後，這座城市從日落時分就開始退涼，這會兒空氣裏已經完全找不着熱氣了。剛下車，一陣秋風襲來頗有些蕭瑟，不過這樣的形容商瞬一個頂天了高中學歷的人想不出來，他只覺得有些凍人，抱緊了雙臂往屋裏跑。

站在門口一摸褲兜，才想起自己把鑰匙給了商逍，剛要按門鈴，門便從裏面打開了。門口站着商逍，穿着和商瞬差不多的深色雞心領體恤，兩扇鎖骨嶙峋。

“我做了飯…”商逍側過身子讓人進屋，

“就等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