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
陳卓敲門時,曾惜鍋裏的雜魚正咕嘟咕嘟。她拿着電源線出來開門,看見陳卓拿着她昨晚買的醬油,笑說:“這個給你帶過來。”
“哦,”她把電源線遞回給他說:“謝謝領導。”覺得也不好交換完了就請領導走,所以又客套說:“您進來坐坐吧。”一邊挺客氣的讓進來。
陳卓也猶豫了一下說:“方便麽?”
“方便。”她說,心說不方便我也不會說這話。
曾惜買的是小房子,資金有限,一室一廳,夠她自己生活,也作為她那幾個死黨約酒的據點。
她去年升了副理之後,認真歸置了家裏的陳設,收拾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有點日式風。陳卓走進來時覺得,挺清爽。
她在窗邊的小邊幾上倒茶給他,在曾惜心裏,所有的領導都和老韓一樣是愛喝茶的人,她一視同仁。
“你家人呢?上次聽你說家人都在這兒。”他問她。
曾惜潦草的在心裏想你這記性還真好,不過她沒回答,只說:“您要是不喜歡喝茶,我給您倒杯飲料吧。”
陳卓是聰明人,誰還沒有個不能說的事兒呢,他笑笑說:“喝茶挺好,”又自動換個話題問她:“你在燒菜?”
他這一說,曾惜才想起來,她鍋裏的雜魚要燒幹了,趕緊回身往廚房去關火。還好還好,湯汁還剩一些,她提着鍋蓋正看着。
陳卓站到廚房門囗來,問她說:“怎麽樣?燒幹了麽?”
“還好,沒有。”她搖搖頭說,準備盤子盛出來。
陳卓看她忙活,生出閑聊的心來,問道:“燒菜難麽?”他自己并不會。
“不難啊,治大國若烹小鮮,道理都是一樣的。”曾惜往盛好的魚盤裏撒一把蔥花,她以前每次都是切好了蔥花,因為趕着吃最後忘了放,這次她倒記住了。
“你說什麽?”他湊過來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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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惜随囗一說,沒在意,端着盤子去餐桌了,說:“沒說什麽啊,”又回頭來道:
“我請您吃飯吧,當然沒什麽好吃的,就湊合湊合。”她今天頗大方。
陳卓站在原地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是《道德經》裏的吧。”
她趕着去盛飯,一邊由衷的誇他說:“領導學識真淵博,呵呵..”
陳卓被她誇得有點僵,心裏在說,你這是變相誇自己呢麽!不過他想,曾惜是個有趣的人。
他們有了同桌吃飯之誼,來往漸多。不過曾惜總是小民心态,覺得和領導的友誼永遠都得适可而止,太近了容易生矛盾,那就成了人微言輕自掘墳墓了。
所以陳卓在lync上問她,走不走?有順風車的時候,她就回他說,好啊,現在走。
但是她自己從不主動向他約車。有一天下了班,曾惜向質量中心的大牛請教有效性分析的手段,大牛不懼辛苦的給她講了七八種方法,他們又切磋了一下方差分析,結束時已經過了八點鐘。曾惜就順便搭剛開完會的陳卓的車回家。
陳卓開着車,一邊在講他們營銷中心的瑣事,曾惜忙着回顧她今天新學會的因素分析手法。曾惜能和陳卓有來往,也是因為他們坐一塊兒閑聊不尴尬,所以人和人要想相處好還是得氣場相宜。
他們間或交流幾句,陳卓電話響起來,他一手開車一手去找他放在車上的藍牙耳機,電話鈴聲不斷,他沒找着耳機,電話鈴聲停了。
他想想,算了,這個來電號碼他認得出,他光看着就頭疼......
然而不過一會兒,電話又來了,響個不停,勢有不接不罷休的勁頭。
他微轉頭看了眼副駕上的曾惜,考慮一瞬,接了電話,按了免提。
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講上海話;陳卓也用上海話和對方通話,他極盡克制的保持涵養,控制着語速;即便這樣還是幾次被對方打斷,沒法把話說完;聽起來就是為了某件事争執不下的樣子。
曾惜做人的準則是不管閑事,她獨善其身還來不及,沒有能力兼濟天下。
所以她識相的轉頭往窗外看着,看車窗外一片茫茫黑夜。
終于上海話的争吵不歡而散了,陳卓挂了電話,安靜了好一會兒。
他回頭來掩飾說:“家裏一個親戚打來的,為了一點小事,總是說不清楚。”說完向曾惜抱歉的笑了笑。
曾惜其實也挺抱歉的,她了了點了點頭,敷衍說:“家庭瑣事總是麻煩的。”然後忍不住看了眼陳卓,看他憂心忡忡的表情。
她真是有點遺憾,眼睛可以閉上,耳朵卻關不上。她知道他們電話裏在說什麽,來電的人大約是個中年女人,她來電控訴的是他妹妹,說他妹妹搶了她老公,讓他好好管教他妹的意思。
他以為她說閩南語應當聽不懂上海話,他不知道,她上海話說得比閩南語更好。
他們快到時,他似乎從那通電話裏緩了過來,問她說:“最近,你們人資中心給你們發郵件了麽?”
曾惜沒聽懂,說“發了,那可多了,你指的什麽?”“沒什麽大事件麽?”他打着轉向燈正拐彎。
“沒有啊。”
“哦!”他說:“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