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原世界的時候，周紀酒每日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享受生活對她而言是個陌生的詞彙，來到這個世界，有陌生感，但腳步放緩了不少。
比如以往她從來不會來花店挑選鮮花和盆栽，而是讓助理代辦，如今發現親自挑選和護養不失為一種浪漫格調的事情。
花店不至于人滿為患，倒也不缺客人，老板夫婦在向別的客人介紹品種，周紀酒索性細細欣賞架子上和地板上的植物盆栽。
頭頂的燈光直瀉而下，披頭士的《Hey Jude》的純音樂靜靜在店鋪內播放。
“都挺好看的，哎，”周紀酒泛起了淡淡的憂愁：“可我沒養過這些東西。”
“可以選好養活的。”
“哪個好養活？”周紀酒聚精會神凝着地上的盆栽：“老板，我想要高高大大的，要看起來有生機，大氣一點。”
“琴葉榕。”
老板是個年逾六十的老年人，聲音沙啞，但這個聲音是華麗磁性的，和流淌的鋼琴曲合成了美妙的樂章。
周紀酒微微睜大眼，她方才過于關注盆栽，導致認錯了人。
“抱歉，認錯人了。”
男人的下半張臉被純黑的、毫無裝飾的黑口罩遮擋得嚴嚴實實，依稀能從口罩頂起的弧度判斷出他鼻子的優越程度，上半張毫無修飾的臉完全能稱得上劍眉星目。
他身穿一襲裁剪的當的高定灰黑西裝，就好像剛結束某個會議，忙裏偷閑來花店晃蕩一圈。
他的眼睛極小幅度地彎了下，說不清楚有沒有笑，聲音從口罩中傳出，有些失真，依舊動聽：“沒事。”
周紀酒感到好笑：“大明星啊。”出門戴口罩。
他道：“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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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紀酒又問：“琴葉榕很好嗎？”
對于既無利益關系，也不感興趣的人，周紀酒往往連口都不願意開，君不見，多少富二代和老總追求周影後，她都沒點頭，一是沒時間，二是沒見着感興趣的人。
“琴葉榕屬于比較好養活的盆栽，受到很多人的青睐……”
他低沉的聲音在周紀酒耳邊響起，但她沒聽進去。
一見鐘情嗎？談不上。
非他不可嗎？那更是無稽之談。
在一個放着上個世紀古典金曲的歐式花店中，和某個在此時此刻此景顏值賽高的男人聊天，無論對方想給她回應還是只出于禮貌附和她——這不重要。
或許睡一覺醒來她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抛在腦後，但明天的事明日再說，現在的想法當下就做。
如果是十年前，她可能會忐忑地捧着手機找人要聯系方式。現在更喜歡順其自然，有聯系方式可以，沒有也無所謂。
周紀酒和那個男人雖說在講話，但氣氛疏離，有心觀察，就知道他們不認識。
沒多久，有個年輕人過來找周紀酒要微信：“哈喽美女，可以要一個聯系方式嗎？”
周紀酒：“不太方便呢。”
年輕人不依不饒，湊近了周紀酒：“有什麽不方便的嗎？加一個微信呗，咱們聊一聊，多個朋友不好嗎？”
周紀酒心裏一陣厭惡，伸手推開年輕人：“不好。”
那年輕人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柔弱的姑娘當衆推開了，嘴裏不幹不淨地怒罵。
年輕人剛罵了兩句，就感受到周紀酒身旁那個高大男人的視線，他明明連話都沒說，表情冰塑般不懂，一雙黑沉沉的眼珠子就那麽看着他，卻讓人感到無形的壓迫感，猶如整個人都被他的高大影子籠罩了。
年輕人不自知地吞了口口水，沒再開口。
然後年輕人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只是淡淡地甩來了一句“道歉”，年輕人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就莫名地順着他的話對周紀酒道了個歉。
周紀酒沒接受他的道歉，給林逸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拉盆栽，電話打完後，身邊空空如也，唯有一盆選好的琴葉榕。
店裏的歌已經換了，周紀酒回憶起來，他有事離開，她和他潇灑地say了個goodbye。
就是忘了道謝，她想。
**
鄒星不爽地回了女寝，把包着材料的購物袋丢到桌上。
“回來啦，”林希說：“咦，你買完禮物了？”
“對啊，”鄒星說：“王淼，你的禮物是不是還沒準備好啊？你是自己去買還是約人去買呀？快點買哦，明天晚上就要送出去了。”
王淼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對啊，我還沒買，我想約人，你有推薦的嗎？”
鄒星再次安利：“周老師啊，我和你說，入股絕對不虧。”
“啊，”王淼臉上閃過一絲尴尬：“還是不了吧。”
王淼躺在床上，鄒星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理解王淼的意思，時争和王淼的雙重打擊讓她有點生氣：“你們搞什麽啊，為什麽對周老師意見這麽大？”
王淼說：“你看，林希是周老師的粉絲吧，但她也沒讓周老師挑禮物，因為她知道周老師在這方面不擅長嘛，連真愛粉都這麽認為了，那就是真的。”
鄒星在心裏偷摸說：說明林希是個假真愛粉，頂多是一般粉。
林希雙眼發光，說：“沒關系啊！臉好看就行啦，我是周老師的忠實顏狗。”
聽完林希這句話，王淼心裏升起了一點微妙的不爽感。
周紀酒本職工作稀爛，演技為負，粉絲還大言不慚地說“有臉就行”。
鄒星說：“周老師唱歌很好聽啊。”
哦，也只有唱歌好聽了，那她怎麽不去做歌手呢，當明星不是“屈才”了嗎？
王淼忍住不說髒話，語氣卻帶着無法遮擋的生硬：“我不用她陪我買。”
林希：“我陪你去吧，我順便買點東西。”
林希開口了，王淼也不好拒絕，兩個人收拾了一番就出去逛街了，留下鄒星獨自一人郁悶地呆在房裏做禮物。
一次約會前，女生們把禮物準備完成，妥貼放到客廳後離開，四位男生跟着工作人員來到客廳挑禮物。
玻璃茶幾上擺放了四個精致的禮盒，林希的禮物最昂貴，灰紫色的禮盒高檔奢華，吸睛十足。
“我的媽，”時争遠遠看到禮盒，驚嘆道：“女生們真的好精致，我要那個灰紫色的，誰都別和我搶。”
“要搶。”
李世嘉問：“灰紫禮盒是鄒星準備的嗎？”
李世嘉沒得到節目組的答案，轉問方文：“文啊，你喜歡哪個？”
方文：“感覺都差不多。”
李世嘉：“……”
休息室內坐着另一邊的女生和導師們，室內有一個尋常電視大小的屏幕，屏幕裏放映着男生的行為。
“哇，”鄒星說：“林希，他們都在選你的禮物哎，你想和誰一對？”
王淼立刻說：“我覺得李世嘉不錯，體貼又大方，性格開朗，出事周到，而且還是海歸啊，表演的脫口秀太出彩了。”
王淼的話一出，鄒星一怔，旋即扯了個笑：“李世嘉确實不錯的。”
令周紀酒驚訝的是，梁爽聽到這話，脊背稍稍挺直，嘴唇不自知地微抿，竟然是一副有點緊張的态勢。
林希得意道：“還好吧，我選了這麽好的禮物多虧了葉老師的幫助。”
葉悅淡笑：“是你的主意好。”
林希直白地說了一句：“我想和時争一對。”
王淼脫口而出：“為什麽？”
意識到這句“為什麽”問得有些僭越，她道：“我就是好奇。”
林希淡漠地瞥了一眼王淼：“他首先選我的禮物，我就把首位給他。”
周紀酒失笑。
恰巧聽到葉悅避開了麥，在和她感嘆同樣的事：“這些小孩……”
吳崖興致勃勃地看着他們選禮物：“這些小孩怎麽了？太有才了？”
周紀酒：“……”
葉悅：“……”
葉悅随意問道：“周老師，哪個是你選的禮物？”
周紀酒想：開始挖坑了，把戀綜裏男女交換的禮物完全歸功于導師，豈不是讓人覺得她周紀酒越俎代庖？
她撐着下巴，眼睛從大屏幕上飄到葉悅臉上：“不是我選的，是鄒星的心意。”
葉悅笑，面上帶了點無奈：“随口一問，是我沒注意。”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是随便問問，沒注意措辭，你認真地怼我一句實在是讓人無語。
壓力轉到了周紀酒身上，如果她不回答，這段視頻播出去以後她會得到鋪天蓋地的指責，說她沒禮貌。如果她認真回答了，也挺不爽的，被人擺了一道子，還要老老實實回答她選的是什麽禮物。
播放機裏男生的喧鬧聲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周紀酒跟着她笑：“葉老師，禮物要保持神秘感啊，有神秘感的禮物才是好禮物。”
而葉悅和林希挑選的禮物基本上全女寝皆知。
葉悅笑得更開心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周老師幫鄒星挑的禮物是什麽了。”
吳崖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李世嘉贏了，他第一個選啊，我賭他會挑灰紫禮盒的禮物。”
他的發言剛落地，幾道視線齊刷刷落在他身上，雖然大家的目光看起來平和，但吳崖總有種涼飕飕的感覺。
他摸不着頭腦地問葉悅：“不對嗎？我挺喜歡的。”
葉悅：“男生的心思我可猜不透，周老師怎麽看？”
按正常程序來說，周紀酒應該順着吳崖的話誇一誇他喜歡的禮盒，再提她的看法；或者直接附和，和吳崖保持意見一致。
周紀酒連誇都懶得誇，簡短道：“他不會。”
吳崖真誠發問：“真的嗎？那他選哪個？他有鐘情的女嘉賓了嗎？”
周紀酒：“吳老師，我覺得你要麽找一個大師預測一下李世嘉最終的CP好了。”
笑聲此起彼伏，這話也被略過去了。
由于禮盒不能打開，四位男嘉賓只能通過外殼選禮物，有一點開盲盒的感覺，給節目加了刺激感。
節目組進行腦筋急轉彎的比拼決定選擇順序，李世嘉和時争先後完成，而方文和劉兆苦哈哈地思考。
李世嘉幹脆利落地拿了一個白色的禮盒，禮盒上刻着花體的“Give you the love of mermaid”，看起來頗有童話色彩，時争如願以償拿了林希的禮物，方文和劉兆拿了剩餘兩個。
時争三下五除二打開盒子：“李兄，謝謝你讓給了我。”
身旁的同伴們傳來驚嘆，時争把“萬事如意”拿在手中誇贊：“這個飾品确實很精致。”
随後他發現，大家誇贊的對象不是他，是李世嘉。
時争伸長脖子湊近看，純白禮盒中有一條頂着金黃卷發的泥塑美人魚，眼睛是溫柔的碧藍，五官小巧立體，她的脖頸上吊了一條藍色妖姬花瓣制成的項鏈，手腕上挂着五顏六色小花的細碎花瓣穿成的鮮花手鏈。
美人魚下半條魚尾完全被深紅的玫瑰花瓣包裹起來，震撼又浪漫。
作答錯誤的劉兆和方文放下了手裏的題，屁颠屁颠圍到李世嘉旁邊欣賞了一下。
但明面上不能對李世嘉的禮物誇贊太多，因為這會傷害到其他送禮的人，方文和劉兆死磕成功後，大家對四個禮物都誇贊了一番。
男生小群裏。
【方文：鮮花主題非常獨特。】【劉兆：她手上還戴着小花手鏈。】【時争：@李世嘉，你是不是知道這裏面是什麽，這麽爽快地把另一個讓給我。】【方文：等她明年生日，我要給她寫千字祝福。】【劉兆：這可是真的魚尾裙。】【李世嘉：@時争，是的，禮物是鄒星送的，我倆聊天，談到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童話公主是美人魚，大海很浪漫啊。】【劉兆：真的假的，她聊天時說送相親男一把瑞士軍刀，人家懷疑她是暴力分子拉黑她哈哈哈哈。不是我說，星姐的眼光比較special。】【李世嘉：主意是周老師想的，鄒星動手做。我覺得這手工挺好。】【劉兆：周老師？？逗我呢。】【時争：……确實是，我還以為鄒星和我吹牛。】【方文：周老師賽高！】休息室這邊一片靜默。
其實男生們客氣地誇了每個禮物，但大家都能感受到他們最屬意美人魚。
吳崖堅持原本的看法：“那個小挂件挺好看的。”
葉悅笑笑不說話。
林希唇線略微繃緊了，時争明明得償所願地選了她的禮物，見到周紀酒和鄒星準備的禮物後無法控制地流露出了後悔神色，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林希一直盯着他看，捕捉到了時争的懊悔。
他憑什麽後悔？
梁爽有點失落，但更多的是對周紀酒真心實意的佩服，她悄咪咪對周紀酒說：“周老師，你好厲害啊。”
王淼的禮物是被最後才闖關成功的劉兆拿走了，她顯得有些尴尬，有點後悔，還有一絲失落，當初應該找周紀酒幫她一起挑，說不定能第二個被挑走。
鄒星笑眯眯湊到周紀酒旁邊：“周老師，你別當明星了，跳槽來我家公司吧，你一個月多少工資，我家給你開。”
周紀酒說：“我覺得我倆可能得死一個。”
“為什麽？”
“你爸媽要麽打死你，要麽打死我。”
鄒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