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求親
飯盆揚起圓嘟嘟的小臉,連連作揖:
“仙女姐姐,你收了我吧!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你養我小,我養你老,保證不虧的……”
孟濯纓氣的真咳起來,一個拐子把小兔崽子頂開:“宛姑娘,他說的是我。”
宛苑愣了一下,又笑起來:“先生說玩笑話?”
孟濯纓問:“若不是玩笑話呢?”
宛苑微微蹙眉:“不是玩笑話,難道是真心話?”
孟濯纓也不再繞彎子,征戰沙場,講究速戰速決,才能百戰百勝,何況他眼下已經知己知彼。
他拍拍自己胸口:“孟櫻,身家清白,良籍,不曾婚配,年方二十三。”
又問,“醜嗎?”
宛苑由衷道:“那還是很好看的。”
孟濯纓便問:“那還有什麽問題?”
宛苑覺得不妥,把問題又抛回去:“先生別說笑了。”
說完,帶着湘弦走了。
孟濯纓與飯盆留在原地,彼此怒目而視。
孟濯纓擰他的頭:“小兔崽子,你恩将仇報?”
飯盆惆悵的搖搖頭:“哎,我到手的媳婦都飛了。”
孟濯纓鼻子都要氣歪了。
……………………
一連幾日,孟濯纓都不曾見到宛苑。
他曲線盤旋,連日去和楊老太傅下棋,既不能輸,又不能贏的太過,絞盡腦汁。下棋哄老人家的時候,旁敲側擊,楊老太傅卻一句也沒提起。
想來,宛苑根本不曾和楊老太傅說起這樁事。
孟濯纓特別不經意的問:“宛姑娘近日忙些什麽,總見不到人。”
楊朝聞捋捋胡子:“折柔成親之後,就要進京。榮家的女娃娃也有意随行,發展京中産業,她二人盤點之後的事,自然要商議一番。”
榮黛有錢,宛苑有名,且都有些手段,這二人的确能成事。
孟濯纓一鼓作氣:“那今後宛姑娘會更忙了,老先生在家,怕是無人陪伴。”
楊朝聞:“沒事,我打算把鳳瀾一起帶走。”
孟濯纓:“……但秦公子現在也不會下棋吧?”
楊朝聞:“返璞歸真,我陪鳳瀾鬥蛐蛐、捏泥巴也能解悶。”
孟濯纓:“……”都說楊老太傅敏慧好學,怎麽就聽不懂弦外之音了?
孟濯纓再接再厲:“若是您的外孫女婿,精通棋藝,會讀書,會彈琴,也能陪您閑聊,那就好了。”
楊朝聞從棋盤子裏擡起腦袋:“啊?還有這等好事?”
孟濯纓深吸口氣,剛要開口,楊朝聞一拍手掌:“要這麽說,小孟你倒是很合适啊!可惜你對折柔沒那心思。”
孟濯纓一不留神,走了一步廢棋。
他怎麽就沒那心思了?他有的啊!
老太傅您倒是開眼看看啊!
飯桌上,孟濯纓放下酒盞,微微嘆了口氣。
皇後秋霜明目中含笑:“怎麽?百戰百勝的大将軍吃了敗仗?”
孟濯纓搖搖頭,問:“殿下,那日射傷連螢的,可是禁衛的人?”
皇後颔首:“三皇子已派人來了,誤以為宛苑要将連螢招贅,才出手殺人。他能支使的,也只有那一支禁衛,我已傳令回去,把人召了回去,可保安陽城暫時無事。”
孟濯纓拱拱手:“還是舅母有手段。”
秋霜明又笑道:“你若不成事,不如我去向老太傅提親?雖說我只是你舅母,但也是你名正言順的長輩,替你操持婚事,理所應當,你母親臨海長公主想來也不會介意。”
她提起臨海,目光不經意掃過孟濯纓的臉。
孟濯纓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仿佛不曾聽見臨海二字:“我的好舅母,好殿下,您可別去。老太傅要知道我的身份,那真的寧可招飯盆做小童養夫,也絕不會考慮我。”
他一向與皇後太子親厚,楊老太傅招他為婿,就是公然與陛下對立。
秋霜明道:“你此時不願意表露身份,今後也還是要坦白交代的。”
孟濯纓不置可否,心裏卻想:今後?哪有什麽今後?再過不久,他直接翹辮子了。宛苑有他遺孀這層身份,想做什麽都行。
孟濯纓把這個問題含混過去,再次倒酒,為皇後踐行。
秋霜明來安陽城,用意就是招孟濯纓回京。如今他已經打消出家做小和尚的念頭,又一門心思系在宛家姑娘身上,回京指日可待。
目的達成,她也不必久留。
孟濯纓回到宛家,宛苑剛從馬車上下來。
孟濯纓上前一步,拉住缰繩,把馬解了下來,請宛苑上馬,借一步說話。
等宛苑上了馬,他卻牽着馬晃晃悠悠往樹林子裏去。
宛苑問:“先生這是做什麽?”
她居高臨下,只能看清他微微泛紅的後耳。大概是喝了幾口熱酒。
孟濯纓道:“我替姑娘牽馬。”
等到四處無人,才把馬停下,胡亂從旁邊扯了一把花,遞給宛苑。
宛苑薅在手裏:“有勞?”
孟濯纓鄭重道:“我向姑娘求親……”
宛苑哭笑不得:“用這束花?”
孟濯纓道:“我身無長物,命是姑娘救的,飯是姑娘供的,我所有都是姑娘給的。能給姑娘什麽?”
“但我今日向姑娘求親,抛卻外物,許我對姑娘真摯不二的心跡,還有我這條不起眼的小命。”
她要他的小命做什麽?
宛苑正想回絕,孟濯纓耍起無賴道:“我和姑娘一起做過那麽多壞事,姑娘身邊還有誰比我更可靠嗎?姑娘今後無論做什麽,把我留在身邊,我只有給姑娘沖鋒陷陣、出謀劃策的,絕不會壞姑娘的事。”
末了,他總結道:“若是換了別人,可就說不好了,說不定要壞姑娘的事。姑娘娶我回去,今後,我就是姑娘的狗頭軍師,一肚子壞水只供姑娘驅策。”
竟也十分有理。
孟濯纓原路牽馬,送宛苑回去。
楊朝聞聽完之後,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小子成天在我眼面前晃悠。可我聽你說,他之前不是想去出家修行?”
宛苑道:“他說,只要心靜,何處都能修行。”
楊朝聞問:“你同意了?”
宛苑靜坐片刻:“他言語灼灼,句句都為我着想,我一時之間,也不能堅辭,稀裏糊塗就同意了。”
楊朝聞道:“既你同意,那就他吧。以後你在外辦事,家裏也有個人陪我這個老家夥下下棋。”
還挺兩全其美。
宛苑行事周正,方方面面早就預備好,只欠一個人選,很快阖府忙忙碌碌,預備起婚事。
……………………
席秋舫守在門外,臉色微微發青。房中殷苗苗凄厲的喊聲不斷,婆子們來來去去,急的滿頭大汗。
金靈均着人拿了把椅子,替他擦拭頭上的汗珠:“秋舫,你別急,大夫都說了,苗兒表妹月份尚淺,即使落胎,也不會有多危險。”
席秋舫想起半個時辰前,他路過花園看見的一幕,冷冷把她拂開:“什麽叫即使落胎?表妹都落胎了,還不夠傷身的嗎?”
當時園子裏只有金靈均和苗兒表妹,他是親眼看見表妹摔倒,而金靈均的手就伸在一旁。
金靈均一愣:“秋舫,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已至此,凡事還要多往好處想。”
席秋舫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盡量和顏悅色:“你和苗兒單獨在園子裏,都說了些什麽?那邊路上全是鵝卵石,苗兒胎象不穩,你怎麽非要走那條路?”
金靈均的手段,他清楚知道。
之前金靈均處處針對宛苑,他不管;可苗兒表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何其無辜?
金靈均聽完他說的話,緩緩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回過神來了。
成親那日,殷苗苗來喝喜酒,随後才診出有了身孕,因“身子不好”不能遠行回夫家,就一直住在席府。
金靈均不曾把她這點手段放在眼裏,也沒多理會這個“苗兒表妹”,今日是殷苗苗非要拉她去園子裏走動,接着就出了事。
恰巧席秋舫也回來了,瘋了一樣把殷苗苗抱起來,嘶吼着叫人去請大夫。
不知道的,還以為殷苗苗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呢!
呵。
什麽玩意兒?
金靈均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露聲色,囑咐婆子都要盡心盡力,還把嫁妝裏的一支千年老參都取出來,給殷苗苗吊命。
所幸殷苗苗月份尚淺,孩子雖然沒保住,但只要好好養着,總能複原。
席秋舫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候,他又和金靈均賠罪,說自己一時情急,不應該那樣對她說話。金靈均反而寬慰他,要多照看殷苗苗,安撫她些。
二人一時又重歸于好,甜蜜纏綿。
到了晚上,殷苗苗發起熱,夢裏說胡話,想要見他。
席秋舫已經要睡下了,尴尬的望向金靈均。
金靈均起身,替他取披風,通情達理:“苗兒妹妹自幼養在母親膝下,和你一向兄妹情深,她現在艱難,我和你作為兄嫂,理應多照看。”
席秋舫到了裏間,殷苗苗臉色蒼白,含含混混的說胡話,一時叫他秋舫哥哥,一時叫世子表哥。
金靈均:呵。
都是她從前玩剩下的手段。
殷苗苗隔着屏風,不知道金靈均也來了,柔聲道:“表哥,你別怪金姐姐,今天的事,和金姐姐沒關系。她原也是擔心我在這裏悶的慌,才想帶我去園子裏走走。”
席秋舫原本就疑心金靈均,只是殷苗苗卻不知道,他現在絕不會和金靈均翻臉。
席秋舫勸道:“表妹,你好生将養,你還年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殷苗苗一滴淚熱熱的落在他手背上:“我身子孱弱,自幼若不是表哥和姨母把我捧在手心裏護着,都不知能不能活到成人。哪裏還能奢望別的?”
席秋舫見她如雨中嬌花一般蒼白破碎,心中一痛。
殷苗苗卻又道:“可是,表哥你知道嗎?雖然孩子沒了,我身上痛,心裏卻是高興的。表哥,你不明白我的心嗎?我一想到要給那個人生孩子,我就惡心!他每次一碰我,解我的衣裳、打我,我就想吐……”
說話間,她柔弱無骨的雙手纏絲一般抱住席秋舫的手。
席秋舫本要避開,卻“不經意”看見她身上的傷痕,一不留神就被人拿捏住了。
殷苗苗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心中暗喜。
從前她是沒法子,她比不得宛苑,只能聽從姨母的話嫁了。可金靈均又算什麽東西?一個商戶女,她做得表哥的正妻?這叫她怎麽甘心?
表哥什麽心性兒,她是最清楚不過。
何況,他一向最懂得憐香惜玉,若早就無心,何必寫一封親筆信,叫她來觀禮?
殷苗苗緩緩低頭,冰涼的薄唇輕輕貼在席秋舫的手背上……
突然屏風後人影一動,金靈均似笑非笑,轉了過來。
殷苗苗:……
金靈均柔白的手指撥了撥殷苗苗頰邊汗濕的頭發,把藥碗端來:“好妹妹,先吃藥吧?你世子哥哥,還有嫂嫂我都心疼你。”
席秋舫像被針紮一樣,把手抽出來:“靈兒,我還有公務,勞煩你照看苗兒吧。”
說罷,落荒而逃。
--------------------
作者有話要說:
殷苗苗:……就,還挺尴尬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