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公布

如今一樣的場景再次出現,顏霁月死死攥着手,幻想着手裏攥着的不是傘,而是謝依那對勾引女人的眼招子,只想用力狠狠捏爆。

可畢竟上輩子栽了一次跟頭,顏霁月心頭就算再恨,也不敢也不能再明着罵回去了。

他硬生生将胸口的火氣咽了回去,十分和氣的笑了笑:“原來你叫謝依?看眼睛是異族的?”

真是稀奇,這個潑夫,還以為他會想上一次那樣不顧體面,沖上來打他。

難道是回去被教訓了一頓,變好了?

謝依深綠色的雙眸低垂着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笑意,變好了又能怎樣?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深入到骨子裏的傲慢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便是用刮骨刀也剃不幹淨。能裝的了一時,卻裝不了一世。

昨夜蘇慕跟他細細講解了一番科舉的重要性,這個顏霁月,怕是知道蘇慕要考科舉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後悔和離,想用這種方法讓蘇慕回心轉意。

笑話!

他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恩人,再次跟這個潑辣毒夫攪合在一起,蘇慕值得擁有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回哥哥,我阿爹是姑藏人。”謝依虛拂過蘇慕飄動的衣袂,學着中原的規矩,微微屈膝行禮。

一身素衣簡潔素雅雖比不上顏霁月衣着華麗,但勝在清新自然,在朦朦胧胧的雨中,甚至隐隐有勝過顏霁月的趨勢。

“既然已經打過招呼,我們就先離開了。”蘇慕看着周圍學子偷偷暗瞥的眼神說道。

“妻、”顏霁月拉着蘇慕的袖子。

蘇慕側身,眼神微冷。

顏霁月立刻改口:“蘇慕,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蘇慕看着向她們快步走來的顏如玉,笑了笑:“你現在還是先想想該怎麽應付顏如玉吧,如今衆人都知道你我和離了,顏如玉父女倆會是第一個出手的人。”

“好你個顏霁月,竟然敢瞞我!”顏如玉怒氣沖沖的趕來。

蘇慕帶着謝依慢慢離開,她已經和離,離開了旋渦中心,顏如玉自然就不會來找她麻煩。

這種置身事外的感覺真好啊。

“瞞你?”顏霁月看着蘇慕離開,也不再裝什麽純良。

顏如玉怒道:“你和蘇慕早就和離了是不是?如果今日不是蘇慕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們多久?”

顏霁月冷笑:“你又沒有問過我是否與蘇慕和離,我也沒必要告訴你。”

“你——”顏如玉指着顏霁月的鼻子:“少在這裏跟我裝什麽公子哥,沒了蘇慕你算什麽東西,你們兩個男人有什麽資本霸占着顏家財産,你給老娘等着!”

沒了蘇慕他算什麽?

顏霁月心中苦笑,是啊,上輩子顏家的家裏幾乎被旁系掏空,是蘇慕靠着經商填補回來。

那時家中經濟因為旁系揮霍而無比拮據,他和蘇慕的關系依然惡劣。可即便在全家節衣縮食的日子裏,蘇慕依然沒有在衣食住行上委屈過他。

他也是在那時,第一次被蘇慕悄無聲息的呵護打動。

可是他明白的太晚,醒悟的太晚,等他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時,蘇慕的身邊已經有了謝依。

他吃醋,他嫉妒,為了搶回蘇慕,他形同瘋夫,可還是沒能挽回蘇慕,反而将她越推越遠。

好不容易上蒼垂憐,他本以為可以和蘇慕從頭來過,挽回曾經犯下的錯,卻沒想到蘇慕已經不是當初的蘇慕。

為什麽?到底是哪裏錯了?為什麽蘇慕和前世不一樣?為什麽謝依會提前出現?

顏霁月抱着頭痛苦不堪。

“少、少爺?表小姐正急急忙忙趕回府裏,咱們要不也回去啊?奴怕,怕主君他一個人擋不住那些豺狼虎豹。”小萍在一旁低聲怯怯說道。

顏霁月放下手,眼底血絲密布,冷若銀霜:“回去!”

“是。”小萍扶着顏霁月的手,将他攙上馬車。

馬車剛剛行駛,小萍看着被顏霁月緊緊攥在手裏的傘,傘骨不斷淌着水滴,打濕了他的衣擺。

小萍上前,想将他手中的傘接過來。

“別碰它!”顏霁月擰着眉,将傘緊緊的護在懷中。

小萍心中不明,不就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傘嗎?怎麽少爺護的跟眼珠子似的......噢,他記起來了,這把傘,好像是少夫人給他的。

唉——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當初少夫人對待少爺何其遷就,可少爺并不領情啊。反而縱容着他們這些下人時刻‘敲打’少夫人。

少夫人受不了屈辱和離,多正常的事。就算脾氣再好的女人,那不可如此折辱啊。

如今和離了,後悔了,眼看着家産就要被人搶了。又舔着臉來求少夫人,這、這叫什麽事兒啊!

小萍恭敬的退了回去,心中卻暗暗為自己盤算起來。

若是顏主君找不回大小姐,顏府早晚得亂起來,少爺房裏倒是有不少珍貴的金銀首飾,到時候他趁亂偷點出去典賣,也不會有人發現,算為自己搏了一條退路。

“你——”顏霁月臉色陰沉的開口。

小萍心頭吓得一顫:“少、少爺有什麽吩咐?”

顏霁月擡頭,滴着水的發梢透着森森寒氣:“你去街上打聽打聽,蘇慕她是從哪裏将那賤人買回來的。”

“賤人?”小萍愣了一下。

顏霁月咬着一口銀牙:“謝、依。”

“客官來看看,這是最近新出的糖果。麥芽饴糖、芍藥蜜煎、荔枝膏,還有果食将軍,種類可多了,客官您看看。”糖果小攤上,小商販看着蘇慕殷勤的介紹着。

“蜜子糖有麽?”

“有,客官你想要多少?”小攤販從從小匣子裏拿出早就用油袋子包裝好的蜜子糖問道。

“都要了。”謝依這次回去,或許他們此生再也見不到了,自然是有多少買多少。

“都?好嘞!”小攤販開心的将幾大包蜜子糖都給了蘇慕。

“還有芍藥蜜煎、荔枝膏,雪花酥也來一些。”小攤販笑開了花,沒想到今兒一開張就遇上了大主顧。

大堆大堆的糖果蜜煎蘇慕都抱不下,謝依也幫着她拿才拿得動。

“慕姐姐,太多了,別買了。”看着爽快付錢的蘇慕,謝依出言阻止。

蘇慕将錢遞給小攤販,雙眸自帶笑意:“這些東西眼前看着雖多,但若是攤勻到幾個月也就不算多了。西域氣候幹燥,只要保存得當,像蜜子糖這類的或許半年都不會變質。”

感受着懷裏沉甸甸的重量,謝依的心也一樣沉重。

恨不得揪着蘇慕的衣裳,大聲告訴她,別為他買了,別給他花錢了,他不值得,不值得啊!

當初在李秀才家門口,他被秀才夫郎虐打,他對着蘇慕流淚,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在勾引她,求她同情。

後來,他被蘇慕領回家,那些做小伏低也是假的。

被顏霁月掐着脖子,劃傷臉,也是他故意不抵抗,讓她憐憫愧疚,找機會逃回大漠。

這個傻子,卻偏偏......都不需要他使什麽心機手段。

謝依心中哽咽的難受,傻子,傻子。

夜裏蘇慕正在屋裏溫書,謝依在廚房做飯。

蘇慕本想幫忙燒火,謝依卻說什麽都不肯。

兩盤菜剛剛端上桌,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蘇慕上前開門。

“蘇丫頭,聽說你跟顏家大少爺和離了?”楊叔搖着扇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位年輕男子。

楊叔是蘇慕的房東,是個鳏夫,育有一兒一女,身後的年輕男子就是他的兒子,林小杏。

她剛剛穿越過來就在他這裏租了房租,他也是唯一不因為蘇慕贅妻的身份而對她懷有偏見的人。

“楊叔您快請坐,您已經知道了?”

楊叔笑着落座,小杏規規矩矩的站在楊叔身後,始終低着頭。

“不只是我,現在全城人都知道了,你可沒瞧見今兒晚上顏家府上有多熱鬧,好多顏家鄉下的長老宗親都來了,估計正在商量怎麽瓜分財産呢。”楊叔說道。

蘇慕低眉笑着為他倒茶,果然,告訴顏如玉就等于買了熱搜。

“不過我說你這孩子,這次和離是離對了,早就告訴過你不要淌顏家那渾水,報恩的方式多了去了,犯不着用這種自損的方式,弄得滿城人恥笑。”

楊叔當初是一眼就看透蘇慕入贅的原由的。

“當時年紀輕,只想着做人應該知恩圖報,現在一想,是我欠考慮了。”蘇慕坐在他旁邊,托着茶杯,茶蓋輕輕拂去茶沫。

“不論怎麽說,你如今和離了,就算是脫離苦海了。顏霁月可不是個什麽良善的主兒,以後相看夫郎,可得找個溫柔懂事可人疼的。”楊叔稍稍往身後看了一眼:“我家小杏聽說你和離了,也為你高興,這不還專門給你帶了份禮。”

林小杏低着頭,紅着臉:“蘇姐姐,這是我做的雪泡梅花酒,請您...嘗嘗。”

“多謝。”

“不、蘇姐姐不必客氣。”林小杏看都不敢看蘇慕一眼,飛快的躲回楊叔身後。

以前林小杏也是這樣,見着她就躲,她就這麽吓人嗎?

蘇慕斂目低笑。

林小杏更紅了,像火燒一樣。

“慕姐姐。”謝依端着剛出鍋的炝白菜進屋,正好與臉色通紅的林小杏對視。

只一瞬間的功夫,謝依就迅速的将林小杏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并敏銳察覺到林小杏眼中的羞怯。

男人面對男人,眼神如刀刃無形,一瞬間就能分出敵我,穿透對方的心思。

“這位是?”楊叔看着謝依的容貌,暗暗心驚。

“這是謝依。”蘇慕介紹道。

“這是你看上的新人?還是你買來的奴仆?”楊叔驚道,身後的林小杏揪緊了帕子。

蘇慕解釋道:“都不是,他過幾日就回大漠了。”

楊叔和林小杏同時松了口氣。

“慕姐姐,他們是誰啊?”

終于送走了楊叔,謝依在飯桌上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他們啊,我的房東和房東兒子。”蘇慕說道,同時又免不了解釋一番,房東的意思。

謝依沒想到,蘇慕竟然連這套寒酸的小房子也不是自己的。

他暗自捏緊了筷子,他在大漠的日子過得尚算富裕,還經常有女子殷勤的送禮,追求他的女子不是鎮上的首富女兒,便是最勇猛的鬥士。

那些寒門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畢竟哪個男子願意去過苦日子呢,他可沒有戀窮癖。

可他沒想到,蘇慕自己的日子都過得如此清苦了,卻還花了20兩銀子為他贖身,還近乎掏空家底給他錢財做盤纏,僅剩的一點點錢還給他買了糖果。

謝依心中又感動,又酸澀。

笨女人。

“怎麽不吃了?是吃飽了嗎?”蘇慕看着謝依低着頭,咬着筷子尖,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

“......嗯。”

“那就不吃了,剛好小杏做了雪泡梅花酒。”

林小杏,謝依放下筷子心中莫名起了警惕心。模樣也就一般般吧,寡淡至極,毫無美貌可言。一個男人站在蘇慕身邊,還沒她一個女子好看。

這樣的人也配肖想蘇慕?

“他的手藝可是一絕,我看了量正好一人一碗,你也嘗嘗。”蘇慕拿起林小杏送來的食盒,準備從廚房裏拿碗分食。

手藝很好嗎?

謝依将視線移到雪泡梅花酒上,香氣四溢,光是聞着就香氣撲鼻。中原的美食果然如阿娘所說,色香味俱全。

阿娘還交給了他一句話,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所以中原許多男子都練就一身好廚藝,就為了抓住心上人的心。

謝依撐着下巴将雪泡梅花酒拿出端詳,晶瑩剔透的流體上漂浮着兩朵臘梅一樣的花。

抓住心上人的心?

謝依玩味的将手指伸進酒中,纖纖玉指在酒中攪合,凝若冰雪玉脂,觸感輕輕盈盈,似膩還爽。

蘇慕剛剛從廚房裏拿了碗出來,前腳剛邁進門檻,後腳就聽見一聲瓷碎。

雪泡梅花酒灑了一地,謝依不安的跪在地上,神情卑怯,墨綠的眼眸像要碎了似的:“對不起慕姐姐,我只是想幫你把它拿出來,可是碗太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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