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記得的不都是你的好嗎?……
第十二章我記得的不都是你的好嗎?……
我爸媽為了迎接我的歸來,提前兩三天就開始準備今天的這頓午飯。
明明只有三個人,卻是火鍋,炒菜,湯,涼菜,鹵菜一個都沒少,我爸還特意早上去買了我最喜歡吃的醬黃瓜。
切成兩半用保鮮膜封好的冰西瓜也早早準備好了。
飯桌上聊了聊近況,我上次回來是年初的時候,隔得不算太久。
大學寒暑假每年能回來兩次,每次最少也能待上一個月,上班以後一年最多回來一次,每次也就一周多點。
我曾經以為進社會以後失去了學生時代的寒暑假一定會接受不了,事實證明,沒有什麽事情是接受不了的。
甚至都不是習慣成自然,而是水到渠成,沒有就是沒有了。
無論多少歲,我只要回到家裏變成了太上皇,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如果可以誰不想一輩子待在家裏當一條鹹魚呢?
不過話說回來,待太久了還是會被嫌棄的。
到父母這個年紀,睡眠時間縮短,往往六點多就精神抖擻起床了。
兩人奮鬥了一輩子,已不再是朝九晚五,算是有些自由時間了。
我媽的一大陋習是把我的房門打開在客廳做衛生,動靜大得和隔壁裝修砸牆有一拼。
然後每隔三十分鐘來喊我一次說快到中午了,再不起來早點就沒得吃了。
從七點半到十二點,整個區間都叫“快到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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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幾天,我爸特別積極,每天不重樣給我買早點上來,牛肉包子,肥腸面,煎餃,千層餅......後來他就懶得管我了。
上班去的時候給我辦張樓下中式快餐店的會員卡,充好錢,讓我自己解決早午飯。
事實就是,一個假期下來我連快餐店的門都沒踏進去過。
畢竟大部分時間都是和許目遠一起過的,他會解決一切,我的包也是他提着的。
從前沒有國內的手機,下樓斷了WIFI什麽支付都不頂用。
這年頭拿現金買羊肉串都要被攤主嫌棄,我就活生生成了個脫離現代社會的原始人。
我爸覺得怎麽都要用到錢的,每每會往我的錢包裏塞個一兩千讓我看着辦,結果總是到最後連錢包都沒有打開過。
“會走路的錢包”這個稱號,許目遠實至名歸。
我跟他提過好多次,說我雖然用不了微信和支付寶,但我不是個窮光蛋,我錢包裏真的有錢。
他總會嫌棄地看着我說:“得了吧,這年頭誰用現金?”
記得有一次快走的時候,我良心實在過意不去,想把錢給他一點。
他還生氣了,說我不把他當朋友。
“喝不喝奶茶?”
“要不要吃個炸鮮奶?”
“雞排要不要?”
許目遠總是一路走一路問,若是一直待在國內這些東西是沒什麽太大吸引力的,奈何我是幾百年才有機會吃一次,是什麽都不想放過。
于是乎,最常見到的場景便是,我倆并排走着。
我喊一聲“奶茶”,他就把奶茶遞給我順便把雞排拿走。
我喊一聲“雞排”,他就把雞排遞給我順便把奶茶拿走。
一條龍服務,到最後垃圾沒地方扔都是他拿在手裏的。
你說這正常嗎?這當然不正常。
我一個享受的習慣了還好說,他一個自願當苦力的哪有習慣一說?
我也問過他,幹嘛對我這麽好。
他的回答始終如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有啥?”
盡管他對我好的理由并不是因為喜歡,但這樣也夠了,人不能太貪心。
我得到的偏愛已經太多太多了。
我正窩在沙發上挖了兩口冰西瓜,許目遠的微信就來了,一如既往的兩個字:【下樓】。
我把西瓜蓋上保鮮膜放回冰箱,對着鏡子補了會兒妝後就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換鞋子了。
“幹嘛去?”我媽從廚房裏探出頭問我。
“同學找我。”
“哪個同學?”
“許目遠。”我如實說。
我媽不愧是過來人,一針見血:“他都沒女朋友的嗎??怎麽還天天跟你一起玩??”
“沒有......”
“那要不你倆在一起算了,我猜你八成喜歡人家。”
“......”
我無力反駁,解釋也沒用,就打了幾個哈哈出門了。
時間是三點多,陽光毒辣得很,我出門的時候順了一把陽傘。
許目遠就還是站在石墩那裏,這麽大太陽也不知道往旁邊陰涼處挪一挪。
如此折騰,皮膚到底怎麽一直這麽白的?
“你不會往陰涼處站一站嗎?”我走過去把他拉到一邊說。
“這不是怕站到一邊你找不到了嗎?”
“我是瞎子嗎??”
明明是自己蠢,這口鍋還扣到了我的頭上,簡直不可理喻。
許目遠說要回學校看看。
畢業八年了,只有最開始的幾年放假大家基本都回來,一群人會結伴去學校看看老師。後來各奔東西,連聚聚都不是易事更別說回學校了。
我們學校周六是正常上課的,到高三以後,周日上午是考試,下午也是正常上課,整一周只有周六的晚自習算是放假。
現在高三已經考完解放了,新高二和高三還在上課。
這會兒去是能見着人的。
“感覺有好久沒回去過了,也不知道幾個老師還在不。”
我嘟囔了一聲,許目遠接過了我手裏的包和陽傘。
我們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說了幾個老師的近況,班主任還留在學校,其餘的任課老師有的調走了,有的去當了課外補習班的老師,變化挺大的。
人生都沒有幾個八年,日月星辰交替,哪能還是當年模樣。
我對着畢業照上的臉,好些人都已經叫不出名字了,叫得出名字的若不算太熟,也沒留下太多印象。
好多事情我們習慣性地以為無論時間如何流逝,記憶都不會被沖淡。但實際上人的記憶力是極其有限的,新的總會擠占掉舊的,甚至意識不到有些東西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家離學校只有十幾分鐘的腳程,周圍的街景沒有什麽太多變化。
只是網吧成了飯店,修腳坊成了面館,還有些店原本是什麽我都記不得了。
“你不是很久沒有回來看過了?”許目遠問我。
“嗯,上次應該也是和你們一起來的。”
“那真的好久了。你記得這裏以前是個奶茶店嗎?我給你買過無數杯西瓜汁的。”他指着左手邊一家外貿店說。
我當然記得,我怎麽能不記得呢。
“你高中真的嘴饞,這家的西瓜汁,整個學校屬你喝的最多。”
“你這話什麽意思?”聽這話裏有話,我瞪了他一眼。
“能有啥意思......”許目遠面帶無辜地看着我,“陳述事實而已。”
我:“你這麽說我就不開心了,我逼你買了嗎??”
許目遠:“沒沒沒,小弟自願買的。”
我:“那你現在感嘆個什麽??”
許目遠:“我錯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路的盡頭,思緒也應該飄回了八年前。我們學校往左再走一段路就是江邊了,然而對方位道路完全沒概念的我畢業後才知道。
大概從建校起開始找也找不出如此離譜的人了。
“門口那個書店還一直□□。你記不記得你那時候看什麽傻逼《最小說》,每次都在這裏買的。”
“還有對門那個文具店,我是真的搞不懂你。筆芯裝進筆裏不都一樣嗎?挑來挑去挑個寂寞嗎?”
“早上那個位置是賣雞蛋餅的,你的酸奶我都是在那裏買的。”
“這家的炸裏脊,你數數你吃了多少進肚子吧。”
許目遠一邊走一邊回憶着,每一條都和我有關,有些甚至連我自己都記得不真切了。
“你就不能記着點我的好嗎??看《最小說》這種黑歷史能不能別提了???”
當年真是腦子進水,現在想想追悔莫及。
面對我的質問,許目遠轉過頭疑惑地看着我,“我記得的不都是你的好嗎?”
和他的眼眸對上的一瞬間,我有那麽些恍惚,我們其實還沒有長大,時光永遠停在了那個夏天。
“你知道我高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麽嗎?”許目遠沒有注意到的晃神,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問了我一句。
“啥?”
“就是高三有次你去學校水果店買了一盒柚子,做完操回來發現被人吃了,我那時候坐你前面,你硬污蔑說是我吃的。我承認我确實經常偷吃你帶來的面包,你抽紙用那麽快是拜我所賜,草稿紙也撕過不少,但那盒柚子真的不是我啊!”
“然後呢?”
我聽他說得委屈巴巴,在記憶裏搜尋了一會兒,還真不太有印象了。
“我怎麽解釋你都不信,就說只有我這麽狗,還生氣不理我了。我那時候覺得,好你個江語,我平時掏心掏肺對你,你竟然不信我,你啥吃的不是我買的。我是有骨氣的男人,再轉過頭和你說一句話就是狗。結果沒幾天還是低頭了,賠禮道歉了好久。但天地良心,那盒柚子真的不是我吃的。”
我轉過頭擡眼看着陷入回憶的許目遠,有些好奇此刻我印在他腦海裏的樣子。
因為他笑得太燦爛了,勝過我至今看過的每一場煙火和每一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