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孝言揉了揉左謙有些紮手的短發，在自己座位邊上擺了個小凳子把左謙給安置了。

葉孝言帶着個小男孩來班裏，學生還差點動手打架的事，沒一會兒就傳進了班主任的耳朵裏。

班主任進班門之後，環視了一圈，走到葉孝言跟前低頭看着他身邊的左謙，“這是你弟弟啊？”

左謙見着老師進來看着他，倒也不害怕，就是覺得老師那探究的眼光讓他覺得不舒服。于是乎很自然的就向着葉孝言又靠近了一點。

葉孝言點點頭，笑的很乖巧，“嗯，老師我能帶着他上課嗎？爸爸本來說帶他去單位，但是害怕他一個人無聊，所以我就帶他來學校了。”

向葉孝言這樣的脾氣好學習好的學生，是老師最欣賞的，所以當她聽說葉孝言和謝書彬差點動手的時候，不問也知道是謝書彬那個調皮鬼在搗蛋，現在見着葉孝言那弟弟，似乎也是個乖巧的孩子，但是葉孝言要是一直帶着這麽個小孩，那也終究不是回事，“他這是，你準備一直帶着他？”

葉孝言還沒開口，就聽見左謙對着老師道，“老師，我就跟着言哥兩天，不會很久的，保證乖乖的，行嗎？”

左謙才七歲，刻意放柔的聲音裏帶着軟糯的感覺，班主任是個剛生完孩子的新媽媽，聽着左謙這麽帶着撒嬌的一句話，心都軟了，立馬笑眯眯的應承下來，“好好好，那你就跟着你哥哥。”

葉孝言看了看身邊乖巧的左謙，想到上一世剛遇見左謙時左謙周身密布的戾氣，心裏有些難受。這麽個孩子，遭了多少罪才變成那個樣子啊。

幸好，還有重來的機會。

班主任走了之後，王家寶就沖過來開始翻葉孝言的書包，想找昨天的作業抄。

作業都是早讀之後給老師送去，所以早讀的時間，經常有人在補前一天的作業，王家寶對補作業這事，那叫一個熟能生巧，怎麽着都能避開早讀老師的目光。

葉孝言把書包抱進懷裏，“你又想直接抄？我不是說了你不會的我給你講，讓你先把會的寫了嗎？”

王家寶聽到這話，獻寶似的從書包裏抓出作業本攤開在葉孝言跟前，“你看，我會的都寫了的！”

左謙在一邊看見王家寶本子上留下的大片大片的空白，寫了地幾道題還塗畫的字跡模糊，直接笑了出來。這還叫寫了？跟白紙差不多嘛。不，比白紙髒。

王家寶被一個小孩子笑話，也有些不好意思，要撈葉孝言本子的手也垂了下來，轉而放在後腦上撓了撓，“我……我想寫來着，可是真的不會啊。”

葉孝言仔細看了王家寶的作業，發現他不會的是同一類型的題目，就拿出演草本，把這種題的思路給他講了一遍，然後找了作業裏的一道題目當例題，整個過程十分順暢。

王家寶剛開始還不明白，但是葉孝言很耐心的給他講了幾遍之後，他自己也能把題解出來了，這種自己就能做出作業題的感覺讓王家寶很興奮，老師繞來繞去的解法在葉孝言這裏一下被簡化了，更容易理解了。

左謙看着葉孝言一直專心于跟王家寶頭挨着頭的講話，都沒看過自己，心裏有點不舒服，站起來擠到倆人中間把他倆分開了才算完。

葉孝言見他鑽過來，就往邊上讓了一點，讓他跟自己坐在同一個凳子上，凳子面大，他們兩個坐着也不覺得多擠。

跟葉孝言緊緊挨在一起，又把王家寶隔開的左謙這下滿足了，跟着王家寶一起偏着頭開始聽葉孝言講題，雖然他也聽不懂。

王家寶傻兮兮的笑了一下，“葉孝言，你弟還挺黏你的，你們關系真好，我要是也有個弟弟就好了。”

葉孝言其實也挺好奇的，他對左謙好，免不了有以前的原因，可是左謙這可是剛認識他，就這麽跟着他跑，也不怕被人給拐了。

這麽一想，葉孝言還真擔心左謙跟着人亂跑，可別哪天又有個陌生人他就直接跟人走了。

扳着左謙的小肩膀，葉孝言鄭重的說，“左謙，你以後可不能這麽跟着人亂跑，萬一要是壞人呢，那你怎麽辦，記住了啊。”

左謙稍稍偏着腦袋，想了想，他覺得自己不是随便跟着葉孝言走的，他知道葉孝言不會傷害他，所以他搖頭否認葉孝言指責他亂跑這一點，“我不是亂跑的，我是跟着你的。跟着你，不算亂跑。”

葉孝言真不知道是該說他輕易相信別人還是該感動于左謙相信他了，也許這麽個道理跟小孩子是講不清楚的，葉孝言不再跟他多講，只是重複叮囑他，“以後不許跟着陌生人走了，任何人都不行。”

左謙點了點頭，反正葉孝言已經不是陌生人了。

他一個人跑到這個小縣城來，下了車之後就漫無目的的在縣城裏晃蕩，又餓又累還被人欺負的時候，是葉孝言出現“救”了他，他就是願意相信葉孝言。

王家寶聽他們說這麽兩句，也沒明白過來什麽意思，大概是在囑咐左謙在學校不要亂跑吧，之後葉孝言開始講題，他也就把這茬事忘了。

有了葉孝言的講解，王家寶對自己的信心那是節節上升，他真覺得，葉孝言講的要比老師好的多。

交上自己做完的作業本時，王家寶的神色那叫一個得意，他恨不得現在就能跟他爸他媽說去。

上課的時候左謙就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有時候會趴在桌子上打個瞌睡，但是确實沒有打擾其他的同學學習。老師們向來對左謙印象好，也就都沒說什麽。

同學們對葉孝言這個弟弟還是抱有很大的好奇，課間休息的時間都圍過來問東問西，卻再也沒人對兩人動手動腳了。

還有一節課放學的時候，葉孝言看出來左謙已經對坐在教室裏沒什麽耐心了，也難怪，左謙他坐在五年級的課堂裏，什麽都聽不懂，除了葉孝言也沒認識的人，所以整個人都比較沉默。他找了個新本子，在每一行的開頭寫上生字，标上拼音，然後給了左謙一支鉛筆讓他寫字，“如果你都記住了，中午有獎勵。”

左謙一聽葉孝言要給他獎勵，興頭就上來了，認真的坐着開始把葉孝言起頭的那些字規規整整的寫了起來。

最後一節課剛好是班主任帶的思想品德課，班主任見着左謙正認認真真的寫字，忍不住誇贊道，“不愧是葉孝言的弟弟，學習也一樣認真呢。”

左謙一聽着老師連着葉孝言的名字誇他，就覺得心裏高興，寫的更起勁了。

到中午放學的時候，葉孝言把那些生字給他聽寫了，左謙只有一個沒有答上來，雖然葉孝言本來教的這些字就不難，但是他還是很高興左謙肯學。

王家寶在一邊等着他們聽寫完了一起去吃飯，見着左謙寫的不錯，也誇了兩句，再一次贊嘆道，“如果我也有個弟弟就好了。”

葉孝言輕輕一笑，把那個本子上寫上左謙的名字，放進了桌子抽屜裏。

“哎，葉孝言，你還沒跟我說呢，這是你家哪個親戚的孩子啊？到你們家來玩來了？”

“不是，”葉孝言想了一下，還是不知道怎麽解釋左謙的來處，就說，“昨天在大馬路上撿的，羨慕吧？”

左謙聽葉孝言說他是撿的，有點不滿意，但是仔細一想，好像他也就是葉孝言在半路撿回家的，這麽說也沒什麽不對。可是，既然是撿的，那葉孝言會不會什麽時候再把他扔掉？雖然知道葉孝言不會，但是左謙還是想确定一下，就問，“那你會不會什麽時候就把我扔掉？”

葉孝言把他緊緊抓住自己手的爪子拎起來，“你覺得我能扔掉？別說我不會了，就算我會，你不會抓緊啊？”

左謙緊了緊手，把葉孝言抓的更牢，盯着葉孝言，目光炯炯的點了點頭，“嗯，我會抓緊的。不放開。”

看着左謙堅定地執着的目光，葉孝言突然有點心慌，左謙嘶吼着的那句“我喜歡你”猛地蹿了出來，在他胸腔裏、腦海裏回蕩。、

左謙說喜歡他，他不會傻到以為左謙在那種絕望的境地裏喊出來的是一個學生對老師單純的欣賞的喜歡。可是，是什麽時候呢？是什麽時候左謙開始喜歡他？為什麽要喜歡他？

葉孝言打心底裏無法對女人産生友情之外的喜歡，他是天生喜歡同性，他是同性戀。但是左謙不一樣啊，葉孝言從來沒在他身上感受到同類的氣息，那就說明，左謙是可以擁有自己正常的人生的，沒有必要走同性戀這麽一條曲折艱辛的路。

所以，無論左謙為什麽喜歡他，在這輩子也絕對不能繼續了。葉孝言想讓這個在自己瀕死之際給自己帶來最後一絲溫暖的，給予了自己最後一點關懷的人，能夠一生順利，平安喜樂。

葉孝言想着，被左謙抓着的手就有一點回縮。但他剛一動作，左謙就攥的更緊，完全不給他後退的機會。

苦笑了一下，葉孝言作罷，反手抓住左謙。

算了吧，左謙現在才七歲，他懂什麽呢？他現在就是一個失去依靠的孩子，而他葉孝言，是左謙恰好抓住的救命的浮木，那他怎麽能在這時候松開他的手呢？

氣氛比剛才冷了一點，但是王家寶哪個神經粗的可以上吊的熊孩子完全沒有感受到，沖到校門外的小餐館裏找了張空桌子，吆喝着葉孝言他們快來占着位置，等葉孝言他們一到就趕忙沖過去選自己喜歡的菜了。葉孝言等他拿了東西回來，才帶着左謙去點菜。

左謙其實并不之大葉孝言想了什麽，他只是感覺到了葉孝言的手在剛才有一瞬間的松動，內心害怕被遺棄的念頭讓他不敢分心的緊緊抓住葉孝言，一刻也不敢放松。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看到的古巴比倫史詩《吉爾加美什》，很萌吉爾加美什和恩啓都這對，殘暴的君主在愛情面前變得柔軟，很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