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

屋子裏已剛剛黯了下來。花滿樓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裏，看來還是那麽愉快，那麽平靜。他永遠是愉快而滿足的，因為無論在什麽地方，他都能領略到一些別人領略不到的樂趣。現在他正在享受着這暮春三月裏的黃昏。封梓斜倚在窗邊，眼睛好像在看着花滿樓，又好像沒有。事實上，他又走神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敲門聲剛響起，人已推開門走了進來，是兩個人，獨孤方和蕭秋雨。但腳步聲卻只有一個人的，獨孤方的腳步簡直比春風還輕。封梓沒有出聲，他不覺得花滿樓需要自己出聲。果然，花滿樓微笑道：“兩位請坐，我知道這裏還有幾張椅子。”

他既沒有問他們的來意，也沒有問他們是誰，無論準走進他的屋子，他都一樣歡迎，都一樣會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和這個人分享。獨孤方卻沉下了臉，冷冷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兩個人？你究竟是不是個真瞎子？”他本來認為絕不會有人聽到他腳步聲的，他對自己的輕功，一向很是自負，所以他現在很不高興。

花滿樓卻還是同樣愉快，微笑着道：“有時連我自己也不信我是個真的瞎子、因為我總認為只有那種雖然有眼睛，卻不肯去看的人，才是真的瞎子。”蕭秋雨也在微笑着，道：“你忘了還有一種人也是真的瞎子。”花滿樓問道：“哪種人？”“死人。”花滿樓笑道：“你怎麽知道死人是真的瞎子？也許死人也同樣能看得見很多事，我們都還沒有死，又怎麽會知道死人的感覺？”

獨孤方冷冷道：“也許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蕭秋雨悠然道：“我們并不認得你，跟你也沒有仇恨，但現在卻是來殺你的。”封梓現在想出聲了，實際上他也這麽做了，“死人是不是瞎子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們兩個絕對是睜眼瞎。你們好像沒看見，這裏不止一個人。”

而花滿樓對于獨孤方和蕭秋雨的話非但沒有吃驚，甚至連一點不愉快的表情都沒有，他還是在微笑着，淡淡的笑道：“其實我也早就在等着兩位！”獨孤方道：“你知道我們要來殺你？”“陸小鳳并不笨，可是他得罪的人卻遠比他自己想像中多得多，因為他有時說話簡直就像是個大炮。”獨孤方冷笑。

花滿樓說：“誰也不願意別人認為他還不如個瞎子。何況是兩位這樣的高手，這當然是件不能忍受的事，兩位當然會來找我這個瞎了比一比高下！”他神情還是同樣平靜慢慢的接着道：“江湖好漢們最忍不得的，本就是這口氣。”獨孤方道：“你呢？”花滿樓道：“我不是好漢，我只不過是個瞎子。”獨孤方雖然還在冷笑，但臉上卻已忍不住露出很驚異的表情。這瞎子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

蕭秋雨道：“你知道我們要來，還在這裏等着？”花滿樓道：“一個瞎子又能跑到哪裏去？”封梓卻沒那麽平和的心性，“你們這兩盤菜，也用得着躲？”蕭秋雨突然厲喝，道：“去死！”喝聲中他已出手。一根閃亮的練子槍已毒蛇般刺向花滿樓咽喉。斷腸劍也已出手。他出手很慢、慢就沒有風聲、瞎子是看不到劍的，只能聽到一劍刺來時所帶起的風聲。這一劍卻根本沒有風聲，這一劍才是真正能令瞎子斷腸的劍。

何況還有那毒蛇般的練子槍在前面搶攻，練子槍縱然不能一擊而中，這一劍卻是絕不會失手的。可是蕭秋南想錯了。這瞎子除了能用耳朵聽之外．竟似還有種奇妙而神秘的感覺。他仿佛已感覺到真正致命的并不是槍，而是劍，他既看不到，也聽不到的這一劍。

劍還沒有刺過來，他已突然翻身，練子槍從他肩上掃過去的時候，他的雙手已“拍”的一聲夾住了劍鋒。只聽“格格”兩響一柄百煉精鋼長劍，已突然斷成了三截，別人的腸未斷，他的劊卻斷了。最長的一截還夾在花滿樓手裏，他反手，練子槍就已纏住了劍鋒。花滿樓的人卻已滑出去三丈，滑到窗口，恰巧坐到窗邊封梓身旁的一張椅子上。

獨孤方怔住，蕭秋雨的臉在暮色中看來，已驚得像是張白紙。花滿樓微笑着，道：“我本不想得罪蕭秋雨先生的，但蕭秋雨先生的這一劍，對一個瞎子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些，我只希望蕭秋雨先生換過一柄劍後，出手時能給別人留下兩三分逃路。”封梓在此時接話，“若是二位還沒打過瘾，我倒是可以陪你們活動一會兒。當然，我不保證你們豎着進來，豎着出去。”花滿樓征然，卻沒有開口的打算。因為聽封梓的語氣，他生氣了，很生氣。

封梓的話對于兩個剛剛受挫的人來說是絕對的刺激。蕭秋雨的臉色由白變紅又轉青，扔下手中的劍柄，與剛剛對花滿樓的招數一樣，鏈子槍直刺咽喉，只是手中沒了劍。但封梓并沒有如他所想的去拔腰間的彎刀，而是擡起了手中的長蕭。一根簡單的青竹長蕭，右腕輕挑，竟當真将這剛柔并濟的鏈子槍挑了開來。

蕭秋雨收了手，神色黯然，他經常說“秋風秋雨愁煞人”，現在，他真的愁苦了。

陸小鳳在庭院裏遇到了“小表姐”上官雪兒，她懷疑她的姐姐已經被人謀害了。陸小鳳回到房間告訴了花滿樓，像花滿樓這般熱愛生命的人聽到這樣的消息總不會開心的。他沉默着，過了很久，才緩緩道：“現在我只有一個希望。”陸小鳳問：“什麽希望？”花滿樓微笑着說：“我只希望他們今天晚上用的不是假酒。”

這句話本應該是陸小鳳問的，花滿樓本來也不是個喜歡喝酒的人。陸小鳳看着他，忽然覺得他的笑容好像也變得有點神秘起來。無論什麽人，只要一到了這裏，好像都立刻會變得有點神秘，有點古怪。陸小鳳眨了眨眼，也故裝意出像是很神秘的腔調，壓低聲音道：“我也有一個希望。”花滿樓忍不住問道：“什麽希望？”“我只希望他們今天晚上請我們吃的不是人肉包子，喝的不是迷魂酒！”封梓覺得陸小鳳的樣子怪怪的，用手撐着腦袋說：“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絕對能讓你吃到的。”“(⊙o⊙)…額···算了吧！”“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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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順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