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霄遠哥……”

陸霄遠說自己不忙,容鶴還以為是客套,結果他這幾天真的都在家裏。

而且自從分析劇本那晚之後,陸霄遠心情好像突然變得特別好,仿佛得知了什麽好消息。

還經常穿着身居家服,撒雙毛絨拖鞋,頂着一頭散亂的黑發在房子的各個角落晃悠。

全身上下都散發着無事可做的慵懶氣息,完全沒有平時那種高冷疏離的感覺。

容鶴沒想到,原來陸霄遠賦閑在家的時候是這種接地氣的狀态。

其實陸霄遠家的面積并不小,按理來說找個人都費勁,但容鶴總能和陸霄遠擡頭不見低頭見——

他下樓,陸霄遠正好上樓。

他站在小花園旁練臺詞,陸霄遠就拎着水壺來給冬臘梅澆水。

他讀劇本太困,想去附近超市買點速溶咖啡,一推開房門就聞見樓下飄來的咖啡香氣,還恰好多出一杯。

……

一開始,容鶴還苦惱于這種過分的巧合,擔心自己在陸霄遠眼前晃來晃去,會不會打擾到陸霄遠。

但後來發現自己多慮了。

因為陸霄遠閑得都快發黴了,無所事事到只剩下隔三差五盯着他看的地步。

那枯燥的眼神讓他覺得,他要是再不幫陸霄遠找點事做,才是真的對不起人。

于是,當陸霄遠提出要幫他對戲的時候,他立刻就答應了。

有了陸霄遠的幫助,一切都事半功倍了起來。

正式試戲那天,容鶴早早就出發去了面試地點。

到了地方他才知道,他收到喻無瑕試戲邀約的原因,居然是原定的演員楊新臨時辭演了,要去演另一部流量劇的男主角。由于楊新後臺強大,還和這部劇的投資方有關系,沒人敢不放他走。

林導好歹也是資深導演,第一次被人罷演,正在氣頭上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隔壁房間試演配角的容鶴,忽然覺得他那身恬淡的氣質非常适合喻無瑕這個角色,演技也可圈可點。

制片方那邊得知情況後,深思熟慮一番,最終也同意讓容鶴試試。

面試容鶴的人并非選角導演,而是林導本人。

終于見到自己一直想合作的導演,容鶴按捺住內心的緊張,鞠躬道:“林導好,我是來試戲的容鶴,還請您多多指教。”

林導和氣道:“小容是吧,為了節省時間,咱們話不多說,就直接開始吧。”

這場面試總共有三個試演片段。

第一個是喻無瑕去昆山派修煉數載,終于得到下山探親的機會,于是不眠不休禦劍千裏,豈料竟看到自己全家慘死的景象,昔日桃紅柳綠的小鎮也化作一片焦土。這是喻無瑕這個人物黑化的導火索。

林導給他簡單地說戲之後,容鶴稍作醞釀,開始了他的表演。

這段獨角戲結束,幫忙搭戲的演員也到了。

幾場表演下來,林導在旁邊頻頻點頭,對容鶴的表現相當滿意。

之後,林導又聽容鶴闡述了對于喻無瑕這個角色三段人生的感悟,包括今後打算如何演繹,當即就拍了板——

“我看了你演的幾部戲,你是屬于穩定進步型的,可塑性非常強,你這次好好演,讓某些空有流量的人搞清楚,只有演技才是演員唯一的資本。”

從大廈出來,容鶴終于卸下了矜持的笑,忍不住激動地喊了句“yes”,第一反應就是跟陸霄遠彙報結果。

他打開微信,猶豫了半天要不要說,聊天框突然蹦出一行字:「結束了嗎?」

他立刻打下“結束了”,發送之前,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話: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成功了。

發出去後,容鶴捧着手機,看着聊天框頂部的“正在輸入中”五個黑字,心髒怦怦直跳。

幾秒鐘後,陸霄遠回複:「恭喜。」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容鶴還是反複看了好久。直到臉頰在淩冽的寒風中被凍得泛紅,他才收回手機,雙手在臉上搓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容鶴沒有立刻打車,而是豎起衣領,裹住半張臉,在行道樹下慢慢走了一陣。

菱北的冬季是肅殺的,并不存在什麽美感,就算最浪漫的詩人行至此處,舉頭看那如同蛛網般縱橫交接的枯枝,恐怕也吟不出什麽漂亮的詩句。

但容鶴心情好,一雙彎彎的眼硬是從這灰敗單調的景致中,窺到了幾分隐晦的溫柔——

就在他頭頂一米不到的地方,藏着一個精致的鳥巢。

來年,應該會有鳥兒回家。

大樹就算掉光了引以為傲的綠葉,也還是那般堅韌地挺直脊梁,孤身忍過寒冬,再以最美好的狀态迎接他的鳥兒。

容鶴想着,心中突然觸動萬分,舉高手機,把鳥巢拍了下來。

在接戲方面,付苗雖說有作為經紀人的考量,但還是充分尊重藝人自己的想法,支持容鶴接下《昆山雪》男二號。

合同敲定之後,容鶴和《昆山雪》劇組一起吃了個飯。

除了女主演唐伊娜因為行程問題沒能趕來,其他五個戲份最多的演員都到場了,包括飾演本劇吉祥物小師弟的晏景。

剛開始大家還有點生疏,敬了一圈酒之後,氣氛就活絡了起來。

蔣甚來得有點晚,一進門就直接坐到了容鶴身邊的空位。

容鶴立刻站起身,說了句:“蔣老師好。”

“客氣什麽。”蔣甚拉着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叫甚哥就行了。”

蔣甚從頭到尾都是一張春風般的笑臉,席間對容鶴非常照顧,話也密,仿佛跟他很熟一樣,和外界傳聞的太子爺做派完全不一樣。

連林導見狀都不免驚訝地問:“你倆不是第一次見嗎?”

蔣甚勾勾唇角,道:“我和小容嘛,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年齡最小的晏景笑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咱甚哥可是在綜藝上號稱‘跟全世界長得好看的人都熟’的男人。”

晏景此話一出,頓時引發一陣起哄。

不過大家都知道這是玩笑,畢竟容鶴長得再好看,也不可能是蔣甚這個唯愛大胸翹臀的鐵直男的菜。

蔣甚不樂意了,故作嚴肅道:“幹嘛呢?這是我弟媳婦,剛才亂講話的全都給我罰酒謝罪。”

因為這句“弟媳婦”,容鶴臉熱了小半鐘頭。好在包間溫度很高,再加上大家都飲酒,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點兒紅。

這場飯局是林導親自組的,雖說他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嚴苛,但劇還沒開拍,這會兒在飯桌子上倒是非常和氣,尤其面對容鶴的時候。

容鶴是他親自挑來救場的替補,他自然對容鶴關注頗多,言語間盡是看好和提攜之意,手上酒也沒停過。

容鶴酒量不行,但不好拂導演的面子,只能放開了陪他喝,喝到最後直接不省人事了。

陸霄遠接到蔣甚電話,把人從飯店接回家的時候,已經午夜十二點了。

借着走廊的微光和窗外的月色,他脫掉容鶴的外套,将人安穩地放在床上。

腰際的毛衣随着動作被掀起了一角,陸霄遠突然感受到什麽,沒有立刻把手從容鶴腰下抽出來,而是動了動拇指,貼着衣擺的縫隙摩挲了一下那塊略顯凹凸的皮膚。

那腰很軟、很細,壓在他掌心,仿佛不堪一握,很難讓人想到它曾承受過巨大的傷痛。

兩年前,容鶴拍的諜戰劇出了片場事故。說是有演員拍高空戲傷到腰了,血流了一地,據說還有可能癱瘓。由于是個小成本劇,也沒有流量演員,劇組全面封鎖消息後,并未引起多大的水花。

陸霄遠是從片場道具師那裏聽到的消息,看到事故照片的時候,他正在國外拍戲。

從不請假的他當即跨越大洋飛回菱北市,連夜趕到醫院,得知容鶴已經出院休養了,并無大礙。

他不知道怎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但那樣的恐懼,他确信這輩子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喝醉的容鶴安靜得過頭,就連呼吸都比一般人要輕,半張泛紅的臉頰陷進枕頭裏,柔和得如同窗外的月,完全不設防備。

這是健康、完整、真實、在他身邊不會突然消失的容鶴。

也讓他忍不住暫時不去計較剛才在飯店裏,容鶴當着所有人的面,醉醺醺靠在某個男演員身上不撒手的行為。

陸霄遠俯身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識用另一只手去碰他的臉,就在指尖快要觸及的瞬間,容鶴睫毛動了一下。

陸霄遠猛然回神,迅速抽出手,起身便要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模糊到難以分辨的呓語:“霄遠哥……”

陸霄遠步伐一頓,眼底是驀然震碎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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