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儀式

更新時間2013-1-20 21:32:17 字數：2527

“慕容世家素來為武林三大世家之一，三公子就不怕江湖人以為，此女乃是慕容家的暗子，那麽慕容家，可就是殘害峨眉的幕後主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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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止一邊将膏藥放進一旁的囊袋中，一邊搖頭笑道：“老伯這把年紀，還能這樣浮想聯翩，沒有去做一位說書先生，真是委實可惜了。”

“哈哈，三公子真會說笑。”老頭揚着脖子，高聲笑道，“我們這種粗蠻的武夫哪裏會說什麽書，我們從來只會殺人！”

老頭話音剛落，就從四面八方竄出兵器的聲響，六個拿着各式兵器的老頭将他們圍在密林的中心。

“原來是惡名昭彰的金陵六鬼。”一直不做聲的女子拿下了自己遮掩身份的面具，“你們也是沖着我來的？”

“呵，小姑娘，別以為躲在面具下面，就能逃過追殺令，江湖可沒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鬼想得那麽簡單！”最早的老頭輕喝一聲，“五萬兩白銀，我們六個老鬼要定了！”

金陵六鬼，之所以當着一個鬼字，便是因為他們身形飄渺，若不是不曾聽過他們名號的人，第一次遇見他們，只會以為是一個鬼影在你的身邊不停地忽上忽下，聽說曾有個膽小的江湖人，就是這樣被他們活活吓死的。尤其是在這樣陰暗空蕩的森林中，更是他們玩鬧鬼把戲的絕好地頭。

然而身型飄渺詭異對于一個善用飛镖還耳聰目明的人來說，并不足為懼。

龍吟月和慕容止都沒有動手，他們靜靜地站在中央，等待敵人的先發制人。然而這樣的安逸使六個老鬼根本尋不到他們周身的縫隙，一男一女背靠背地站在那裏，沒有絲毫的漏洞。

六人倏地散開、上樹，風馳電掣，動作統一的形如一人，他們将自己隐秘在陰暗的樹林中。

耗。

金陵六鬼要耗掉敵人的耐心和毅力，然後一擊即中！

慕容止晃悠着手中華貴的匕首，突然語氣認真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還希望你不要責怪。”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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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只為你的左手塗了膏藥，忘記還有你的右手。”

“你昨夜喝了太多酒，還沒醒吧。”背對着他的龍吟月微微有些氣急。

“是有一些。”

“那你可以現在去醉了。”

龍吟月的後背撞了一下男子，似是對他不滿，然而男子卻顯得很高興，語氣悠哉清閑。

“好，那我就去醉了。”

語畢，慕容止竟真得“騰”地一下跌倒在地。

平常人若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定會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麽詭計，而不敢輕易動手，但是六個老鬼不同，他們身經百戰，從來不會放過一絲一毫将敵人斬殺的機會。何況他們面對的敵人，不過是兩個年紀加在一起還抵不過他們任何一個的小鬼。

六個老鬼幾乎是在剎那間，整齊劃一地從不同方向的樹身上落下，六把利刃全都對準了站着的龍吟月！

然而站在他們中央的女子，早已收起了手中的雙刺，手掌過頭翻下，左斂右擴，沖進她周身的六個老鬼竟在這一剎全部被內力震到樹身上，重重摔落在地。

白雲蒼狗，密林的上空，飛禽亂竄，足有鳥獸皆散之狀。

強者的勝負，只在這一夕之間悄然落定。

“好一招四兩撥千斤，武當未收你做弟子，着實可惜。”

慕容止睜開眼睛爬了起來，拍了拍布滿污泥的衣衫，卻仍是改變不了衣衫髒污的事實。于是他只将自己的雙手擦拭幹淨，又拿出那盒膏藥來，替龍吟月的右手上藥。

這一次，龍吟月沒有拒絕。

方才的峨眉掌法推雲手，本是需要數十年的修為方能使出那樣一擊滅敵的威力，若不是她僥幸得到兩位前輩的功力，是絕不敢用此方法的。但這個招數還需要一個敵人齊攻的時機，這一招對付六鬼這樣形同一人的武學路數，最為合适不過。但是站在她背後的慕容止卻成為了她的障礙，所以她沒想到慕容止竟真得會倒在地下，為她創出這樣一個殲滅敵人的機會。

這種同行江湖的默契，似乎正是她多年以前的追求。

龍吟月沉默着任由慕容止的擺弄，倒在地上的人半數被她強大的內力震昏了過去，他們肯定不會想到一個還不及二十的女子竟會有這樣深厚的造詣。而剩下的兩個老鬼口中雖然還呼出輕弱的呻吟聲，但人也幾乎失去了意識。

“我們快走吧，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不能再耽擱。”

見膏藥已塗抹均勻，龍吟月緩緩地抽回了手，重新戴上面具，将自己隐藏在一片虛無當中。這個面具不僅是幫助她擺脫追兵，也似乎是在提醒她自己，她真正的名字和身份，或許都不會再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冷風中的密林，慕容止站在那裏，沒有任何的動作。龍吟月怔怔地看着他，此刻的慕容止似乎如同這樹林一般，透露出一股神秘難測的氣息，尤其他靜止不動的神色和舉止，更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靜了一小會，慕容止将自己的匕首遞給龍吟月，龍吟月微微詫異，盯着送到面前的匕首問道：“做什麽？”

“殺人。”

“什麽？”龍吟月幾乎覺得他在說一個玩笑，但是這個出自于慕容止口中的玩笑，更多的是讓她感覺到驚悚和無可置信。

“不殺他們，将會後患無窮，追殺我們的人就會越來越多。”溫潤的公子口中說出來的話，冷冽陰寒，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殺手。“我知道你初入江湖，從未殺過人，所以這一次必須由你來動手。當你做過第一次，那麽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和越來越多次，就不會再有什麽恐懼。”

慕容止偏着頭，這讓她有一種錯覺，一種在他臉上出現笑容的錯覺。龍吟月不知道此刻該不該在他的臉上看到笑容，如果這一刻他的臉上還能有笑容，就不會再是以往從容不迫，而是令人憎惡的殘忍。

“紅蓮，你需要适應這種感覺。”

“我不要适應！”龍吟月打開匕首，吼道，“這是在殺人！”

“我知道。”慕容止應得沉着，他低腰撿起匕首，重新遞到龍吟月的面前，“但這就是江湖。”

“江湖就是殺人的地方，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即是被稱做谪仙下凡、純白無暇的峨眉碧玉仙子，她也殺過人。”

“我不要！”

慕容止手上的短匕尚未沾血，卻已泛出一股死灰之氣，龍吟月感覺到了濃重的殺戮和血腥氣。那條挂在樹身上的蛇屍微微晃蕩，越發現出一股陰森，似乎在嘲笑她，嘲笑她這個殺人者。

很多年後，龍吟月已記不得自己是怎麽殺了金陵六鬼，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刺在那人的什麽地方。只記得匕首上的紅寶石宛如猩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心頭，而那只握着她刺向別人的手，分外冰冷寒涼。

這一刺雖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赫然是一個令她脫變為殺人者的儀式。

“我恨你！”

慕容止對着跪在地上一臉憤恨的龍吟月笑了笑，從她的手中取回了匕首，拿出巾帕好生擦拭。他始終沒有說半句話，臉上的笑容仍然是那麽溫和，那麽平靜，那麽波瀾無緒，讓龍吟月覺得他仍是那個初見時，親切溫和、與世無争的世家公子。

然而龍吟月突然發現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即便他溫潤如玉，翩翩俊儒，卻不能改變他，同樣也是一個江湖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