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岌岌可危
更新時間2013-2-14 22:07:11 字數：2789
“啊！”
龍吟雪捂着臉，蹲在地上吃痛大叫，柯慕言第二刀即要砍下，緊要關頭，被龍吟月一聲喝住！
“住手！”
落下的斷刀一愣，柯慕言刀鋒一轉，一腳将龍吟雪甩出洞外。
“滾！”
龍吟月此刻卻管不了這些，她急忙借着微弱的光線，摸索到掉在地上的解藥，立即奔到慕容止的面前，然而她的雙手微微顫顫，根本抑制不住這種恐懼而又擔憂的戰栗。龍吟月深呼吸了幾次，卻仍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雙手，她始終不敢徹底将紙解開，她害怕這種顫抖會将藥粉全部倒在地上。
“我來。”
此刻柯慕言也蹲在一邊，穩穩地接過龍吟月手中的紙包，一層層地解開來。
然而打開的藥包，卻是空的！
“解藥呢？解藥呢？！”
龍吟月驚恐地抓住柯慕言的雙手，愕然地瞧着空無一物的紙，心中頓時一陣天崩地裂。反倒是慕容止眼神微微一暗之後，神色如常，倒也看不出來有多少失望，仿佛在很早的一刻，他已經做好了一種準備，一種赴死的準備。
慕容止吃力地移到龍吟月的身側，仍舊握住她因驚懼而冰涼的手指。
“她是騙你的，還好你沒有吃下毒藥。”
為什麽……為什麽……
龍吟月的瞳眸煙霧朦胧，她緩緩地看向面色越發蒼白虛弱的慕容止，不明白他為什麽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還如此得淡定靜默，即是這樣生死一線的時刻，他擔心的竟還是自己的性命？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好的人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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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洞穴中，此刻最恐慌的反而是柯慕言，他将解藥當作聖物一般捧在手中，原本穩健的一雙大手竟也開始微微顫顫起來。
龍吟月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己的面容，扯出一點笑容。
“沒關系，止哥哥，我們去找柳先生，我們還有希望的。”
慕容止也淡淡地笑着點了點頭，即使此刻他的面容是如此虛弱，在亮光下泛出淡淡的青色。可是龍吟月只覺得他的笑容依如從前的明媚溫和，如同初露的陽光，暖若春風。
“來，止哥哥，我背你，這樣快點。”
慕容止還沒有說話，柯慕言立即自薦道：“我來！”
柯慕言說着就要去扶慕容止，卻被龍吟月一掌推開，瞳眸冷酷無情。那斜眼看他的神色是那麽得冰冷寒涼，仿佛将他丢進了漠北的冰山寒洞，受千萬年的冰霜風蝕。
“止哥哥，快，我們走。”
慕容止淡淡地看了如木頭一樣的柯慕言，還是覆上了女子的後背。但即便是修煉武學多年的女子，要背起一個男人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龍吟月此刻也剩不下多少力氣。但是龍吟月不容許自己放緩一點速度，哪怕汗流浃背，冷汗直冒，她也拼盡最後的一點內力，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跑去。但腳下還是忍不住幾次踉跄，即使跟在一旁的柯慕言多次好聲相勸，龍吟月卻對他整個人充耳不聞。
此刻的日出已照亮了天空，東方一片暖紅。
每走一段路，龍吟月都要和慕容止說一下話，确實他是否還清醒。而奇怪的是，一直疼愛龍吟月的慕容止卻對女子的辛苦顯得很默然，只是一直應着她問的話，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一言一語。
直到沉寂了很長的一段路，直到龍吟月又要對背上的男子發問時，慕容止輕柔的聲音已傳到了她的耳邊。
“紅蓮，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此刻的龍吟月雖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但是又不敢拒絕他的任何要求，只得應着好。
“這個故事是師傅告訴我的，他說他曾經待的軍營裏有一位大将軍和小将軍，小将軍是大将軍的兒子，父子倆一樣勇猛善戰，所向披靡。可是在一次戰役中，小将軍遭到對方伏擊，被敵人捉為人質，敵軍知道他的父親就是一軍統帥，遂提出要求，如若要小将軍平安，那麽大将軍就要棄盔卸甲，于城門前對他們高呼三聲敵軍萬歲，只是如此，他們便可以饒過小将軍的一條命。”
“敵軍很聰明，他們并沒有用一條性命來換取城池，他們要的是讓對方的大将背負難以啓齒的恥辱。但是大将軍也知道，他這麽做或許的确能救回兒子的命，但是也會失掉軍心，一個正在打仗的軍隊，如果失掉軍心，便猶如敗軍。可是他人過半百，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何況還生養得如此出色。于是他在親情、大義面前，救或不救的選擇之前，左右為難。”
長長的一段故事裏，慕容止雖然偶爾會咳上幾聲，卻說得還算流暢，幾乎讓龍吟月認為他已經沒有了什麽大恙。卻不知道，這是人死前多會有的一段回光返照，也是慕容止先前沉靜半晌，集聚精力的一點成果。
慕容止接着問道：“若是你，會怎麽做？”
“我、我不知道。”
龍吟月這時哪裏是在聽故事，她只是在聽慕容止的聲音，确定他還安好。她多希望這個聲音就這樣長長久久地說下去，永遠不要停歇。
“大将軍最後做了第三個選擇，他将兵符留給師傅和副将，獨自一槍一馬，借着夜幕沖進了敵方的軍營。”
龍吟月幾乎可以猜到這個大将軍的結局，她腿上幾乎又要一顫，總覺得她背着的就是那個大将軍。
龍吟月抑着喉嚨中的哽咽聲，問道：“他……死了嗎？”
“對，他不能抛棄大義，也不能抛棄親子。作為一個将軍，他只身沖進敵營，亂了對方的陣腳，再讓師傅和副官看準時機集兵攻擊，亂中取勝。作為一個父親，他沒有離棄自己的孩子，與他同生共死。”
龍吟月心中一震，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可不及她多有思慮，靠在她肩頭的慕容止繼續娓娓道：“可若是我，便不會這麽做。”
“如果我是那個小将軍，我一定不希望父親這樣來救我，我寧可他放棄我，讓我死在敵軍中，即便屍身會被踐踏，但是我的尊嚴并不會被踐踏，而我的父親将繼續為國效忠，為百姓謀福。”
“這無關兩陣交鋒，我只是希望自己至親之人，能夠好好地活下去。”龍吟月突然覺得肩上一沉，慕容止将頭全然靠在了她的肩頭，“知道嗎？紅蓮，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要傷心，就傷心一日吧，待明日日出，你就要繼續好好地活下去，做自己不會後悔的事情。這是我要你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我答應、我全都答應，你還有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
“沒有了……”
慕容止暖暖一笑，靠在女子溫暖的肩頭，鼻尖傳來她的發香，這樣就夠了。起碼這一生有一日，你的心裏想得只會是我，這樣也就夠了。
慕容止微微擡眉，瞧着一路跟随的柯慕言，此刻紫衣男子的面容冰冷，氣息不穩，一雙絕望的目光也緊緊地盯着慕容止。
慕容止寬慰地笑了笑，以口型囑咐道：“好好待她。”
語畢，慕容止垂下疲累不堪的眸子，靠着紅蓮的肩膀，聲音漸漸虛弱無力，“其實這樣也挺好，我可以去見月兒了……”
“不要！不要！”
慕容止的聲音忽然低如蚊蠅，不絕如縷，幾乎不能辨析，龍吟月驚得将慕容止從背上放下，緊緊地捧在懷中，哀聲懇求。
“止哥哥，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慕容止已面無血色，他的雙目幾乎要合上，唇角卻仍是含着淡淡的笑意，“月兒也喜歡這樣叫我，她一個人待在下面那麽久，一定很寂寞，我想早些去陪她……這對我來說，很幸福……”
慕容止最終沒有對紅蓮說實話，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的心裏早就有了她的影子，但是他不能說出口。他不能在自己人生即要終結的最後一刻，還自私得束縛住她的下半生，所以他只能用月兒做借口，以稍稍減緩她心中的愧疚。
卻殊不知，這一句正是龍吟月的心魔。她同樣有口難開，她不敢告訴慕容止，月兒并沒有死，她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間，活在他的面前，即使他下了陰曹地府，也不能在那裏見到月兒。
于是這一句話的真相，成為他們倆個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