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了結
更新時間2013-2-23 21:34:16 字數：3923
這一日，武當山上的白雪宛如那說不清的是是非非，落了整整一日都未曾停下。
龍殷庭的拂袖而去，更是讓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三日後的結果。而莫名離奇的是，絕劍山莊龍二小姐買兇殺死慕容世家三公子的事，很快就傳進了江湖，街頭巷尾、酒樓茶館無不對此事說長道短。有的說龍殷庭教女無方，養出一個蛇蠍心腸的毒女子。有人則哀嘆若不是慕容止負心，惹得流言飛起，龍二小姐一代絕世佳人又怎會變作一個怨婦？于是很多人對慕容止在外的女人又十分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麽樣的容貌能抵過傾國傾城的龍二小姐？
而很多人面上雖是嘆息這一段大好姻緣的斷送，暗地裏卻也着實一副看戲的心性，他們實在是想知道，已過不惑的龍殷庭是不是會将唯一還在他膝下的女兒交給慕容家？如若不交，慕容世家又準備用什麽樣的手段，來對付堂堂的武林盟盟主？
這實在是一出足以令人驚心動魄的戲碼。
而這夜，峨眉派與極樂城都因門派偏遠，留宿武當，少林及慕容望皆下山離去。
靜谧幽靜的房屋裏，靜塵師太換上了缁衣，端坐在主位上，偏位上坐着的是當日為她護法而幸存下來的兩位師叔。龍吟月與其他弟子皆站在兩側，準備聽從她老人家的訓示。
“忘焉，你上前來。”
本站在末端的龍吟月踱步至靜塵師太的面前，垂手聽命。
“忘焉，這一個多月來，你辛苦了。”
“徒兒不苦，師傅對徒兒有收養之恩，大師姐她們亦對徒兒有救命之恩，徒兒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投桃報李，沒能及時阻止峨眉的種種災禍，才讓徒兒感到愧疚。”
想起曾經傲然倔犟的崔雪屏，靜塵師太也不尤難過，嗟嘆道：“一切自是峨眉的劫數，你不必自責。反觀你這一個月來的遭遇及成長，所得所獲，讓為師頗感欣慰。”
靜塵師太站起身來，輕移蓮步，向衆人道：“忘焉入門雖晚，但武學功力已頗有成就。此次峨眉遭難，她更不懼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實為我峨眉表率。今日貧尼便當着兩位峨眉長老及諸位峨眉弟子的面前，親傳忘焉代掌門之位，若他日我遭逢不測，忘焉便正式執掌峨眉，成為峨眉掌門。”
素來如樹一般安谧的靜塵師太，此刻透露出一股掌門的威儀來，她一一掃過在場之人的目光，林籁肅穆。
“衆人可有異議？”
左手側的衛長老颔首應道：“忘焉之品格的确實屬不易，我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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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的韓長老也道：“我也無異議。”
然在場之人只相互張望了一番，便齊聲禀道：“一切聽從掌門決斷。”
靜塵師太微微颔首，望向龍吟月的目光，溫和慈祥。
“忘焉，你可願意接此重任？”
峨眉代掌門……
龍吟月還記得，曾幾何時，她和一個人約定，等到峨眉的一切事了，她便和他退出江湖，不再理會武林的是是非非。然而今夕何夕，龍殷庭、龍吟雪、慕容止，這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息息相關。而那個與她定下誓約，曾以為海誓山盟的人，卻已不知何時從她的心中黯然淡去……
終究這世間的是是非非，并不是你想逃開便可以逃開的。
龍吟月緋色的衣衫緩緩撲在地下，她單膝一跪，應得铿锵有力，“弟子謝掌門器重，日後定不負掌門與諸位同門的信任，必已光耀峨眉為己任。”
靜塵師太含笑地扶起自己僅剩的弟子，眸中甚感安慰，又對衆多站列的弟子道。
“今後峨眉自強，武林公義，需要的就是你們年輕一輩的力量，你們要匡扶正道，維護天下公理，以今日之禍為戒，以今日之弊為教，以今日之惡為鏡，時刻警惕自己，萬不可走錯一步，知道了嗎？”
“謹聽掌門訓誨。”
“嗯，你們都辛苦了，下去早些歇息，明日我們便起身趕回峨眉。”
“是。”
靜寂的夜，衆人紛紛退下。唯獨龍吟月留在最後，一步不動。
靜塵師太約莫猜到她有話說，問道：“你可有什麽事要對為師說？”
“師傅。”龍吟月猛然跪下，“崔師姐并非此次峨眉夜襲的主謀，真正的幕後黑手是極樂！那個蘇承不僅僅是極樂城主，更是醒魂樓的樓主！”
靜塵師太一臉驚愕，“當真？”
“徒兒所言，一字不假，這些都是蘇承自己親口承認的！徒兒在極樂曾竊聽到蘇承與門下弟子的談話，也稍熟他平日的行事作風，全然不是他今日在武當上的君子風範。相反，蘇承此人城府極深，為人毒辣，處事更是滴水不露。師傅也知徒兒的身份，之後我曾與二姐相見，但并未相認，可據徒兒了解，我二姐或許會因一時氣憤傷了慕容三公子，但絕不會取他的性命。”話及此處，龍吟月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奈何蘇承言語行事實在周密，徒兒沒有一點證據能夠指認于他，所以今日才沒有揭開他的真面目。”
靜塵師太凝眉低嘆，“若當真如你所說，那麽蘇承這個人的确是令人後怕。這世間素來最可怕的人并不是小人，而是那些披着謙和皮相的僞君子。他既然敢下手屠殺峨眉，只怕不會就此收手，看來日後我們要對極樂多加關注。”
“是。”龍吟月仍是跪着，抿嘴猶豫了一刻，擡頭禀道，“師傅，還有一事。徒兒……想暫時留在洛陽。”
靜塵師太示意她起身，問道：“可是為了龍家同慕容家的事？”
“是，我身為龍家的女兒不能坐視不理。”
靜塵師太颔首，道：“如此也是應該，且不說龍吟雪是否為主謀，但就她在洞穴中對你們所做的事，也該負上她的責任。龍盟主膝下三子，接連遭禍，你這個三女兒能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對他來說總算也是了一個慰藉。”
龍吟月見靜塵師太應允，心下放寬，可不過須臾，她又微微不安起來。屋中的燭臺無風搖曳，觸動着她的眼簾，曾經也有一個晚上，她與師傅在這樣寂靜的夜裏說話，而話中的內容也攸關她的父親。
“師傅，當日您曾說我爹有一個秘密……”
“是，這個秘密，為師也該告訴你了。”靜塵師太的聲音婉轉悠長，“你可知道約莫十八年前，武林三大正派圍剿誅邪宮一事？”
“徒兒略有聽聞。”
“三大門派想要為武林肅清邪教的心意不假，而峨眉也的确如江湖傳聞是此事的始發者，但是師妹，也就是碧玉仙子帶頭肅清誅邪宮，卻是七分為公，三分為私。”
靜塵師太坐到位上，雙手盤在腹前，娓娓續道：“當年師妹曾下山游歷江湖，期間與一男子頗為意合，那時她尚且年幼，不知交談甚歡，性情相投未必便是男女之愛。等到她情根深種，坦言心扉時，才知男子早有家室，對她亦無情愛。師妹對此雖甚為無奈，到底還是對男子死了心，回到峨眉削發為尼，随後便接任了掌門之位。”
話及此處，靜塵師太的眸子豁然一亮，一旁的燭火也爆出一點火光，讓這綿長的愛情故事憑空多了一分驚險。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那個男人就是之後弄得江湖一片腥風血雨的誅邪宮宮主。”
龍吟月頓時有些錯愕，起初的一剎是一種感嘆，可随之而來的卻是難過。同樣身處這種艱難抉擇的她，再熟悉不過這種手刃摯愛的痛苦。可據說當年手刃誅邪宮宮主夫婦的正是師叔碧玉仙子，那師叔又是如何狠下殺手的？
“師妹得知後十分驚愕，甚至要孤身前去找他，勸他能夠放棄邪道。可正是這時，龍殷庭前來峨眉，與師妹密談，而自此之後，師妹便開始游走各門各派之間，決定一舉圍剿誅邪宮。”
靜塵師太的雙眸始終堅定地望向前方，仿佛當年的每一個場景，此刻便在她的面前一一重演，一言一行都是那麽歷歷在目。
“爹同師叔說了什麽？”
燭火微微晃了一下，靜塵師太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與師妹素來感情甚好，即是當年她失意于這個江湖男子時，她也将自己最軟弱的一面，一五一十地說與我聽。但唯獨這件事，她卻始終不肯透露一言半語。直到師妹臨終之前，我從她夢噩中的喃喃自語，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靜塵師太的雙手緩緩合攏交握，一字一頓道：“師妹低語的是：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騙我，如果不是他，我不會去圍剿他們夫婦，不會去的。”
聽到這裏的龍吟月赫然一愣，此語的意思再确實不過。
“這……師傅認為，師叔夢呓中所說騙她的人，就是家父？”
靜塵師太輕吐一口氣，道：“我雖不能斷言，但師妹的心性的确是在與龍殷庭密談之後，豁然大變。但我之後也曾仔細探聽過龍殷庭的行為舉止，并無不妥之處，所以此事，我從未與別人談起。忘焉，你即是他的女兒，也是我峨眉未來的執掌者，為師将此事告訴你，便是要讓你在心中留一個清明。”
龍吟月垂手應道：“師傅放心，徒兒心中定會權衡，待洛陽兩家事了，徒兒一定速速趕回峨眉。”
“不急，此次我與你兩位師叔回去，自會整頓峨眉。你還年輕，晚些時候再學習峨眉事務也是不遲，如今你既然以紅蓮之名在江湖中頗有小成，不妨便趁此機會好好游歷一番，亦是一種修行。”
“是，師傅。”
靜塵師太此刻收回那悠長深邃的目光，轉而望向一旁的燭臺，問道。
“為師當日讓你前去藏書臺取的《心經》，你可還在？”
龍吟月不曾想到師傅會問起一本區區的《心經》，立即從懷中拿出來，雙手奉到靜塵師太的面前。
“師傅，就是這本，只是逃離峨眉時浸了水，已辨析不出字跡了。”
靜塵師太接過《心經》，随意翻了兩頁，神色間竟十分高興，“無妨，這本心經交予你翻看，其實也只是一個幌子，只是想讓你代為保管，倒不知，之後會平生出那麽多的事端。”
靜塵師太将《心經》放到燭火上烘烤，讓最外層的火焰微微燃及書冊，幽冥的火焰立即順勢而上，不想靜塵師太又豁然随手一翻，火焰竟滅，《心經》只被燒開徐徐一角，而那書頁間竟有一個夾層，靜塵師太從容地從裏頭拿出一張薄薄的羊皮紙。
“這張羊皮紙上乃是當年師妹與武當、少林圍剿誅邪宮時，誅邪宮留下的武學殘卷，上面記載的武功雖高，卻會使人心性大變，可謂陰損至極。誅邪宮夫婦方練及七層，便幾乎稱霸武林，若有人将此秘籍修煉成功，必然會危害蒼生。”靜塵師太将羊皮紙在手中微微一折，“可惜當年圍剿誅邪宮時，師妹他們只得到了這三張殘卷，其他便不知所蹤，而三大門派之所以還留下這份殘卷，就是為了日後将其他的殘卷一一對照之後，一并銷毀。”
靜塵師太将羊皮紙遞給了龍吟月，眉宇肅穆。
“你此次游歷江湖，也可尋覓看看，萬不能将此物落入歹人手中。”
“徒兒遵命。”
龍吟月雙手接過那張老舊的羊皮紙，仔細一瞧，發現羊皮紙上的字跡倒還十分清晰，而左側卷首上赫然寫着四個大字。
九極天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