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來晚了

醫生的言外之意就是,讓姜照嶼進去聽外婆的遺言。

姜照嶼從小就作為繼承人培養,見過無數大場面,心理承受能力也極強。

可面對疼愛他的外婆即将離世的消息,他一時之間也 還是難以接受。

姜照嶼聲音沙啞:“醫生,只要你救我外婆,要什麽都可以。”

醫生見姜照嶼這副模樣,不禁想起之前聽過的傳言。

都說姜家人重情重義。

如今倒是眼見為實了。

雷厲風行的姜家大少爺,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醫生嘆了口氣:“姜先生,我們真的盡力了。”

姜照嶼沒再多說什麽,向醫生道了謝,就進了病房。

外婆的身上連接着各種儀器。

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在看見姜照嶼之後,漸漸聚焦。

她艱難的露出微笑,張嘴說話。

但她此時已經太虛弱了,發不出聲音來,只能從嘴型分辨出她的說的:“照嶼。”

“外婆!”姜照嶼為了聽清外婆說話,在病床前的地面上跪坐下來。

外婆伸起手,姜照嶼連忙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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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嘴唇輕輕掀動,用微弱的聲音輕哄般的說道:“照嶼……不要難過……”

姜照嶼喉頭發堵,接連吞咽了兩下,才勉強覺得喉嚨暢通了一些:“我不難過,我沒有。”

外婆欣慰的笑了起來:“你一向聰明穩重,拿得起放得下,不像小七……他太倔強……”

姜照嶼連忙說道:“勵川去接小七了,他很快就來了,您有什麽話到時候就當面和他說,好嗎?”

“嗯。”外婆輕輕點着頭。

……

溫泉山莊外面的很長一段路,積雪深得将公路邊的護欄都蓋住了。

姜宿只能一手扶着護欄,摸索着往前走。

可他走得太急,在轉彎的地方,還是踩了空,摔到了荊棘叢裏。

姜宿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和臉都被劃破了。

但他一路走來,身體都凍得發麻,根本就感覺不到疼。

值得慶幸的是,越往下走,積雪越淺。

走到積雪沒那麽厚的地方,姜宿直接跑了起來。

雪天路滑,他摔倒了許多次。

此時的姜宿,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醫院見外婆。

不知跑了多久,他看見轉彎處有車燈照過來。

大半夜的開車上山,必然是來找他的。

姜宿也沒心思去想到底是誰來找他,他站在公路中間揮手,大聲喊:“我在這裏!”

姜勵川聽了姜照嶼的話,找了經驗豐富的司機幫忙開車,他自己則是一路上不錯眼的盯着車窗外尋找姜宿的身影。

他很快就看見了站在路中間的姜宿:“停車!”

司機車一停穩,姜勵川就急忙跳下車,朝姜宿跑了過去。

“小七!”

姜宿看見姜勵川,喃喃叫了聲:“六哥?”

姜勵川也來不及感動姜宿終于叫他「六哥」,拉着他就上了車:“快上車。”

姜宿的鞋子和褲子都濕透了,之前摔進荊棘叢裏衣服被刮得破破爛爛的,滿是傷口的臉上還帶着已經凝固的血……

整個人狼狽得像是剛從亂葬崗爬出來的。

此時已經接近清晨四點。

姜宿獨自在雪地裏走了近三個小時。

姜勵川看得心驚,伸出手想查看姜宿的傷勢,一時間不知從何下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輕聲問:“傷着哪兒了?”

“樹枝刮的皮外傷,不礙事。”姜宿抹了把臉,着急的問:“我外婆怎麽樣了?”

“大哥守着……”姜勵川都有些不忍心說實話了。

車裏的暖氣讓凍僵的姜宿略微回暖了一些:“沒事的,六哥你說實話,我都能接受。”

姜勵川深深吸了口氣:“下了病危通知書,我來接你的時候,還在搶救室裏沒有出來。”

像是有一把鐵錘,重重的往姜宿的頭上砸了下來。

腦子裏嗡嗡的,一片空白。

姜勵川向來嘴毒,也不太會安慰人,索性轉移話題。

“換身衣服吧,你外婆看見你這副狼狽的樣子,肯定會擔心是不是?”他平時應酬多,車裏有備用的衣服。

姜宿點點頭。

……

到了山腳下時,手機終于有了信號。

姜宿用自己的手機給姜照嶼打了電話。

“大哥,外婆怎麽樣了?”

姜照嶼只說了一句話:“外婆在等你。”

随後,他将手機放到了外婆的耳邊。

姜宿溫柔出聲:“外婆,我馬上就過來了,您等等我。”

他将手機緊貼在耳邊,也只聽見外婆費力的用氣音說了一聲「嗯」。

挂掉電話,姜宿就催促司機:“能再快點嗎?”

他心裏很不安。

總有種自己來不及的恐慌感。

姜勵川看出來姜宿的不安:“別擔心,來得及。”

這種時候,語言的安慰顯得極其蒼白。

接下來的路上,姜宿全程坐立難安。

司機已經盡可能的加快車速,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

到了醫院門口,車還沒停穩,姜宿就打開車門就沖進了醫院裏。

“小七!”姜勵川追都追不上。

姜宿用了比平時短一半的時間,跑到了外婆的病房。

他推開病房時,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先聽見了心電圖發出的沉悶聲響。

嘀——

聲音不大,在安靜的病房裏異常的清晰刺耳。

姜照嶼緩緩站起身來,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小七,你來了。”

病房門到病床的距離很短,但此刻的姜宿卻覺得漫長極了,腳下的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病床上,外婆面色安詳的緊閉着雙眼。

姜宿張了張唇想說話,卻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總是惦記他疼愛他的外婆,在最後的時間裏,一定在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等他來。

他卻來晚了。

連外婆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姜宿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他伏在病床邊上,抱住外婆的手,

姜照嶼有些擔心的叫他:“小七。”

姜宿并沒有出聲回應。

然而,下一刻,姜照嶼聽見了姜宿壓抑的哭聲。

他們兩兄弟,和外婆的感情都很深厚。

在此刻,他們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兩個人。

但此刻的姜宿,會比他更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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