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記之一．天使也看臉

今天的天灰蒙蒙的，沒有陽光，雲層壓得低低的，空氣凝滞，帶着濕乎乎的水氣貼在皮膚上，黏乎乎的，不舒服極了。

萊格拉斯剛剛在一間堆滿醫療儀器的病房裏完成工作，打卡下班，準備穿去巴德家吃最好的奶酪犒勞自己，畢竟在這種天氣裏出來工作并不令人心情愉悅。

一出門，看見兩條金燦燦的影子自灰蒙蒙的天色中穿出，從自己面前飄過。

“哦，隔壁有天使。”萊格拉斯想，不打算多看一眼。有的靈魂理應進入天堂，有的靈魂必将堕入地獄，所以工作的時候遇見天使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情況下，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都不會多看一眼。

當然，萊格拉斯站在這裏，就像雪白的奶油蛋糕上那顆巨大的鮮紅的還帶着青青的梗的車厘子，除非靈魂眼瞎，就絕不可能不多看幾眼。事實上，沒有眼瞎的靈魂。

往常看也就看了，接下來一般就是天使也多看一眼，然後萊格拉斯報之以微笑，好脾氣的天使回個笑、臭脾氣的天使鄙視一下，萊格萊斯再目送他們離開，就可了結。

今天，天使依然随着靈魂的目光看過來，萊格拉斯也依照慣例微笑，準備目送天使帶走靈魂。可是，接下來，靈魂卻撲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善良的天使，求求你打敗這個可惡的魔鬼，拯救我吧。”

萊格拉斯一愣，面前的天使已經不好意思地撓頭。

好吧，萊格拉斯明白了。看看這位天使吧，一頭煮糊了的空心面一般卷曲油滑的頭發，滿臉胡子茬，還有那件繪着骷髅頭的黑色小披風，哎，天使的工裝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再想想自己，清爽順滑的金色長發一絲不茍，清洗得幹幹淨淨的臉龐，做工精細的手工定制西裝……

當然，萊格拉斯可不能随便帶名額之外的靈魂回到地獄。地獄已經很擁擠了，他的父親幾乎每隔一陣子就要跟他抱怨“魂”均住宅面積太少，以至于必須更用心地搭理賺錢的營生，以便購買更多的地皮，改善靈魂的居住條件。

怎麽辦呢？萊格拉斯思量。

天使也在思量。他奉命前來引導這靈魂進入天堂，卻被靈魂當作惡魔，一路追打。可這真的不能責怪他業務不精，裝備不良。

如果你要求他對他那一頭煮糊了的空心面一般卷曲油滑的頭發做出解釋，那也只是因為他天生自來卷，而且為了表達對首次獨立作業的莊重之意，特別在出門前多多抹了發油的緣故；如果你要求他對他滿臉的胡子茬做出解釋，那也只是因為他的養父，天使中的傳說，對他說，絕大部分男人不必精致到一根頭發絲，一根胡子茬都鑲了鑽一般，那只是極少數男人的特權；如果你要求他對那一件繪着骷髅頭的黑色小披風做出解釋，那也只是因為他那惡趣味的雙胞胎義兄，告訴他，作為一個天使，在人類中建立權威和力量之感是第一要事，這樣的小披風有助于渾身散發着實習生味道的小天使順利達成這個目标……

于是，與靈魂一路糾纏拉扯，也實在不足為奇了。

至于眼前這個家夥，天使聞得到這家夥身上的惡魔氣息，可是，沒有天使告訴過他，世界上還有惡魔能閃爍出比天使的金光還好看的光芒，而且，還是在這黑麻麻的陰天。難道這就是DAD口中那種罕見的連頭發都鑲了鑽一般的男人？

就在這時候，萊格拉斯有主意了。他緩緩轉頭看着天使，身後漆黑的翅膀悄然無聲地張開，遮天蔽日。于是，如其所願，他順利地看見了天使背後雪白的翅膀，聖光無限。

六只小翅膀？饒是萊格拉斯見多識廣，也愣了一愣。畢竟，六只翅膀的天使極為稀少，如此幼稚的六翼天使更是聞所未聞。

天使也愣了一愣，因為大惡魔展開翅膀所用的是秘法，靈魂無法看見，卻能讓他因為惡魔氣息的刺激，遵從應急反應展開翅膀。展開翅膀正是他在天使訓練營中被教導的取得靈魂信任的最有效辦法，沒有之一。

靈魂的行動比惡魔和天使都迅速多了，已轉身撲向了天使，“聖潔的天使啊，請原諒我的無知。”

萊格拉斯終于可以按照慣例目送天使和靈魂遠去了。

天使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一邊豔羨萊格拉斯身上那柔和的光芒一邊傻乎乎地想，Dad，ive me，可他真是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