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尋找索林家的奇力 (1)
喧嚣散盡,星辰暗隐,密林複歸寧靜。
阿拉貢睡不着,徘徊在花徑。一夜的歡宴,他很難将目光從萊格拉斯身上移開。他看見他灑然起舞,看見他來去匆匆,看見他凝神細思,看見他切切而語,看見他笑如朗月,看見他淚落如星......地獄的王子就像古籍之于埃爾隆德,美酒之于瑟蘭迪爾,戒指之于索隆一樣,緊緊抓住了他的心,讓他不能也不願移開目光。
美好而溫暖,卻無法令他心情平靜。索隆的戒指,伊西铎的血統,在他的心上越發沉重起來。阿拉貢難受了,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喂,好端端的,嘆什麽氣?”有不客氣的聲音從旁邊的林子裏傳來,“我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阿拉貢扭頭,看見格洛芬德爾坐在一棵樹上,身形掩在茂密的樹葉裏,自斟自飲,悠閑自得。
“上來,我們聊聊。”格洛芬德爾往旁邊讓了讓,留出一段樹杆給阿拉貢。
“老師,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阿拉貢走過去,跳上去,在他旁邊坐下來。
“只有一只杯,你要不要來一口?”格洛芬德爾把自己的酒杯遞過去。
阿拉貢接過去,卻不喝,一直端着,看着。不知道是什麽酒,有花的芬芳,他幾乎在那香氣中能看見萊格拉斯的金發。我這是怎麽啦?小天使懊惱地想。
格洛芬德爾笑了笑,不說話,只把酒杯取回來供自己使用。
小天使獨自懊惱夠了,覺得不好意思了,又想了好半天,開口了,“老師,如果我無法戰勝索隆,怎麽辦?”
格洛芬德爾剛喝了一口酒,還沒咽下去,聞言“撲”一聲笑了出來,酒花噴了一片,打得樹葉直搖晃,“什麽時候你有了單挑索隆的本事?我這個做老師的,真是與有榮焉。”
“老師......”阿拉貢犯愁了,他多希望遇到的是埃爾隆德——就今天晚上的情況,可絕不可能。
“勇氣可嘉。”格洛芬德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個人無法戰勝他也沒關系,還有埃爾隆德,林迪爾,我,瑟蘭迪爾,萊格拉斯,巴德,哈爾迪爾......”
“老師......”阿拉貢嘆了口氣,他覺得格洛芬德爾抓錯了重點。
“好問題帶來好答案。”格洛芬德爾說,“你想說的是,如果你無法抵抗戒指的誘惑,該怎麽辦,對吧?”
阿拉貢點頭,“無法抵抗戒指的誘惑,就無法戰勝索隆。”
“你怎麽知道你無法抵抗戒指的誘惑?”格洛芬德爾笑,“就因為伊西铎沒有能夠抵抗戒指的誘惑?”
阿拉貢點頭。
“你不是伊西铎。”
“可我繼承了他的血統。”
“是啊,不知道有多少天使,惡魔和人類羨慕你呢。”格洛芬德爾笑容不改,“沒有任何天使、惡魔和人類,敢說他能抵抗戒指的誘惑。更糟糕的是,他們甚至連曾經或者将要嘗試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沒有一個為了抵抗索隆而奮力反擊而接觸到那枚戒指的先祖,也沒有機會直面索隆。”
“您說得很有道理,卻無法令我信服。”阿拉貢依然情緒低落。
格洛芬德爾思索片刻,問:“你遭遇過誘惑嗎?”
阿拉貢根本不用想,萊格拉斯的面容已經出現在他的心上。
“你為什麽會被它而不是其他誘惑?”
阿拉貢仔細回想了和萊格拉斯不算多的幾次會面,并沒有特別的地方,更無法提煉出道理,只能泛泛地說,“呃……很美好閃耀。”
“嗯,聽起來和那戒指很像。”格洛芬德爾繼續問,“當時你怎麽想?”
“我想,我希望讓……它……永遠如此美好閃耀。”
“接着你怎麽做的?”
“什麽都沒做。”
“你想怎麽做?”
“竭盡全力守護……它。”
格洛芬德爾轉頭,看着自己心愛的學生,誠懇地說,“埃斯特爾,我覺得你需要和我讨論的問題不該是如何抵擋誘惑,而應該是如何談一場戀愛。”
阿拉貢大驚失色,身形一晃,就要從樹上栽下去了。
格洛芬德爾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笑,“作為你的老師,為了讓你在戀愛的道路上走得平穩些,我決定現在就教你如何分辨愛和因為誘惑而産生的貪欲。”
阿拉貢愕然,不知道該表示感謝還是該趕緊逃走。
格洛芬德爾沒有等他做出明智的決定,擡頭,穿過茂密的樹枝空隙,望向遙寥深遠的天空,“鑒于你已經聽過太多的道理,我不再講道理,只用事例來說明。”
阿拉貢不敢說話了,他的老師可不喜歡被學生打斷教學。
“很多年前那場與索隆的戰争中,米迦勒為了維護天堂的權威,确保人類對天堂的信仰,對地獄設下了圈套,意圖借索隆之手毀滅地獄,重建天堂的唯一權威。而你的父親埃爾隆德同樣是為了維護天堂的權威,确保人類對天堂的信仰,卻力促與地獄聯手退敵,甚至不惜違抗米迦的命令,保護地獄王子殿下,各種周旋安排。”
“同樣是那場戰争,索隆為了得到瑟蘭迪爾作為附身之體,以戒指誘惑,以契約逼迫,以地獄脅迫。埃爾隆德為了瑟蘭迪爾,殚精竭慮,步步為營,拼死相護,勞心相救,最終卻放手。”
格洛芬德爾看一眼若有所思的阿拉貢,“這之間的不同,你明白嗎?”
阿拉貢點頭。
“請你告訴我,你理解的愛和因誘惑而生的貪欲。”
“因誘惑而生的貪欲自以為是,不擇手段,是占有,是禁锢;愛是推己及人,是真心相待,是尊重,是克制。”
格洛芬德爾又把酒杯遞過去,以示嘉獎,“你說得很好。”
“道理都是顯而易見的。”阿拉貢雙手捧着酒杯,卻哪裏有心情品嘗美酒,他現在整顆心都挂在格洛芬德爾教授的教程上了,“可我不确定能做到。”
教授認真地打量着自己的學生,“埃斯特爾,你不會真的戀愛了吧?你一向對自己很有信心的。”
“哎,老師……”阿拉貢煩惱地搖搖頭,“很快就要出發了。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對自己并沒有想象的那麽多信心。”真是個大義凜然,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就算是阿拉貢自己,好像都沒有相信自己的理由。
“信心啊.......”格洛芬德爾瞟了他一眼,拉長了聲音,帶着一點深思,卻沒有下文。
阿拉貢等着,等得心急。
“米迦勒偉大嗎?”教授忽然問。
“偉大。”
“伊西铎偉大嗎?”
阿拉貢沉默。
“不肖子孫!”格洛芬德爾失笑,“伊西铎很偉大,尤其是在黑暗籠罩了天地,天使和惡魔都無法使用各種天賦能力的時候,他堅定了我們的信心。如果沒有他,我們根本無法取得勝利。”
“我并非認為他不夠偉大,只是在想為什麽這麽偉大的天使和人類都會受困于誘惑。”阿拉貢認真地回答。
“好問題。”格洛芬德爾把酒杯從他手中取回來,“不過我也不知道答案。”
“老師,不要開玩笑了。”阿拉貢嘆息。
“我沒有開玩笑。”格洛芬德爾正色,“我只是好奇,既然如此偉大的天使和人類都會受困于誘惑,為什麽你不允許自己受困于誘惑?”
阿拉貢一愣。
“埃斯特爾,為什麽,你,不允許,自己,受困于誘惑?”格洛芬德爾專注地看着自己的學生,再一次緩慢而沉重地發問。
為什麽?阿拉貢開始慌張,他從未将問題推進到如此深入。
“如果你不允許自己受困于誘惑,你如何了解什麽是誘惑?如果你不了解什麽是誘惑,你如何了解誘惑的魅力?如果你不了解誘惑的魅力,你如何了解抵抗誘惑的偉大?如果你不了解抵抗誘惑的偉大,你如何确保抵抗誘惑的正确性?如果你不能确保抵抗誘惑的正确性,你如何守護你的愛?”格洛芬德爾飛快地問,語氣冷峻,神情嚴肅,豔陽一般的面容肅穆莊嚴,如同古老的神祗。
“路西法受困于天父的愛的誘惑,堕天入魔,可恥嗎?不,他是唯一一位将天父的開創能力完美繼承的天使,他開創的地獄用不同于天堂的方式告誡着真善美;米迦勒受困于天堂權威的誘惑,不忠不義,可恥嗎?不,他用他的行為證實了他無愧于天使長的榮耀;伊西铎受困于戒指的誘惑,幾乎将天地毀滅,可恥嗎?不,他用他的死時刻警醒我們,警醒你!”格洛芬德爾的目光明亮如星河。
一字一句,疾風驟雨一般,打在阿拉貢的心上,沖刷着他頑固的堅持的自以為正确的信念。這是從來未曾得到的教導,無論是教學內容還是教學方式。他呆呆地望着他的老師,他那學識淵博卻毫無邏輯可循的老師。他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滔滔不絕。他的心裏似乎有些什麽東西在一點點消融,與此同時,又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誰不曾受困于誘惑?受困又如何?抵抗不了誘惑又如何?毀滅又如何?天地自生之始,就已經注定它将要毀滅!”潮水繼續奔湧,“埃斯特爾,你在害怕什麽?”
“我……”阿拉貢張張口,似有千言萬語湧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就是受困于戒指又如何?你就是毀滅了天地又如何?難道你以為你的父親,你的老師,你的同伴會由此抛棄你?”格洛芬德爾笑了,語速柔緩下來,“你要記得,無論你做了什麽,你依然是埃爾隆德的兒子,是格洛芬德爾最得意的學生,是……某位美人的準追求者。”
全神貫注接受教導的阿拉貢全神貫注地聽着,感激和溫暖充滿着他的心,直到到了最後一句話,他只恨不得像埃爾隆德一樣伸手去找一找自己的發際線。
“我說的這些,你聽明白了嗎?”
阿拉貢收斂了心神,肅然點頭,“聽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麽?”
“放下對貪欲的恐懼,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相信自己的朋友,接受天父的安排。”
“說得很好。”格洛芬德爾又遞過了自己目前唯一能提供的嘉獎——酒杯,“不過,你今天的理解依然只是對道理的理解。真正的理解還要等到面對事實。”
“我明白。”阿拉貢總算喝下一口酒,“任何時候,我都會銘記老師的教導。”
“我的教導不重要,記住自己的話,順從自己的心。”格洛芬德爾神情端肅,“埃斯特爾,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阿拉貢毫不猶豫地點頭。
“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上誰了?”
只聽稀裏嘩啦一陣動靜,阿拉貢終于從樹上摔下去了,撞斷兩根樹枝,滾進一堆灌木叢。
“不要逃避。埃斯特爾,好好把握機會……”格洛芬德爾正在發表高見,卻見一條人影飛快地從前面的花徑閃過。
那人影身形纖長,長發及腰,正是陶瑞爾。
“可憐的姑娘,今天晚上她一定很難受。”格洛芬德爾喃喃道,踢了踢樹幹,指使阿拉貢,“去看看,別讓她幹傻事。”
阿拉貢立刻跟了上去,帶着幾分逃脫格洛芬德爾審問的僥幸。
陶瑞爾徑直向莊園大門跑去。
阿拉貢正要加快步伐趕上她,已聽見有人喊,“小陶”,接着,萊格拉斯的身影從另一邊閃出來。他緩下了腳步,往旁邊石柱的陰影處靠了靠。
陶瑞爾停步,回頭,有一點緊張。
“我很抱歉。”萊格拉斯說,語氣誠摯。他也睡不着,一直坐在露臺上看星星。他當然知道今天晚上的歡宴給這位姑娘帶來的困擾。
“不,不必這麽說。”陶瑞爾用力搖頭,“看見王得到幸福,我很高興。”
“謝謝。”萊格拉斯伸手抱住她微微有些發抖的身體,“我陪你去把你的幸福找回來。”
“不行。”陶瑞爾斷然拒絕,“索林敵我未明,風險太大。”
“既然如此,我更不可以讓你獨自過去。”
“我只是去看看,絕不會輕舉妄動。”
“索林敵我未明,風險太大。多一個同伴,遇事方便處理。”
陶瑞爾一時語塞,卻不肯妥協。
“不如讓我與陶小姐一起去吧。”阿拉貢轉了出來。
“看起來,今天晚上睡不着覺的還真不少。”萊格拉斯笑。
“我很認真的。”阿拉貢的眼睛亮的像晨星,“索林這條線索很重要,遲早都要找過去。不過,我想,王子殿下和索林的會面必須鄭重,絕不能因任何原因顯得倉促。”
萊格拉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今天晚上的行動不但危險,而且算不得冠冕堂皇。但是,這些都比不得好朋友的幸福來得重要。
“如果你認為這個理由不充分,我還有理由。萬一陶小姐和你遇險,我們必須驚擾王。而假如只是陶小姐和我遇險,我想你就可以處理一切後續事宜。”阿拉貢擡目望向瑟蘭迪爾房間的方向,“你願意在今天晚上驚動他嗎?”
萊格拉斯不回答,開始嘟嘴,表示消極反抗。
“還需要第三個理由嗎?我還可以提供第四個,第五個,乃至于第一萬個理由。”阿拉貢想了想,“當然,待我一萬個理由陳述完畢,就該天亮了。”
“好,我妥協。”萊格拉斯嘆了口氣,“天亮之前請務必回來,我會在這裏等你們。”
“放心吧。我會保護陶小姐安全返回。”阿拉貢笑,轉身和陶瑞爾一起跑出了莊園。
萊格拉斯目送他們出了莊園,瞬間消失在夜空中,又站了一會兒,退回到小徑盡頭的臺階,席地坐下來。
雖然天使和惡魔使用的空間穿越法則不一樣,但一樣有效。眨眼工夫,陶瑞爾和阿拉貢已經站在了萊格拉斯兩天前和瑟蘭迪爾造訪的那幢金燦燦的大樓左前方的空地上。大樓的陰影像巨大的怪獸一樣将他倆的身影吞食。
“有防護咒語,我們不能穿進去。”阿拉貢看着緊閉的大門,伸手觸摸了面前的虛空,“看起來,索林早有準備。”
“不能穿進去,就用人類的方式進去。”陶瑞爾一邊說一邊摸出了手機,解鎖,開始寫寫畫畫,“我們的目标是第六十七樓的總經理辦公室。進門之後,前行八十米,左轉二十米,有電梯,再往前十米,有樓梯。你喜歡電梯還是樓梯?”
“不能直接穿上去?”
“正常情況下,大樓裏的防護咒語會阻止人類以外的種族使用非人類的方式。”
阿拉貢點點頭,畢竟這裏的工作人員99.99%都是人類。“電梯和樓梯有什麽不一樣?”
“電梯快,但電梯裏有監控攝像。樓梯慢,但樓道裏沒有監控攝像。”
“除了監控攝像,樓裏有多少安保人員?”
“每層樓有一位,每兩個小時巡邏一次,并且24點至8點有不少于四次不定時巡邏。總控室在一樓右手邊,有兩位。”陶瑞爾遞了手機給阿拉貢。
手機上有一幅動态圖,描繪着這幢大樓的內部結構,密密麻麻的攝像頭讓阿拉貢微微頭痛,“我覺得應該先想辦法破壞總控室的監控系統。”
“我也這麽想。”陶瑞爾說,“引開總控室的安保和破壞監控系統,你選一樣。”
“破壞監控系統。”阿拉貢笑了笑,幸好埃爾隆德和格洛芬德爾都是技術愛好者,不會忽視人類的新發明,所以他能把這些玩意兒玩得相當不錯。
陶瑞爾又從牛仔馬甲的口袋裏掏出一個三寸見方的小盒子遞過去,“這是加裏安給的解碼器,程序已經設定好了。你要用它進入奇力的電腦,把電腦裏的所有資料都拷出來。到了六十七樓之後,出門右轉,大約四十米,就是奇力的總經理辦公室,門上挂着銘牌。”
阿拉貢點頭,門上不但挂着銘牌還有攝像頭——他剛才在手機上看見的。
“你的手機號碼?”陶瑞爾從他手中拿回手機,跟着阿拉貢報的號碼撥出,然後調小了聽筒的音量,“不要挂機,仔細聽着。一會兒我破壞門禁,拖住總控室的安保之後,你就進去。完事之後,到這裏來等我。”陶瑞爾說:“盡量快。”
“好。”阿拉貢接通了手機,小有興奮,這是第一次,不,第二次按人類的方式執行任務,很有趣。
陶瑞爾已經快步穿過街道,跑到了那幢大樓門口,按下了門鈴。
阿拉貢看見陶瑞爾按了兩次門鈴,聽見門鈴響了十七聲,共計五十七秒。然後門被一個大約6.5英尺高的漢子打開。那漢子長手長腳,步幅大概在2英尺多一點。阿拉貢默默地估算了一下總監控室到門口的距離,預設了一下按最壞的情況,比如自己才進門,就有安保人員出來可能發生的情況和應對。
“你可以電話你的主管請示。”陶瑞爾已經在和那漢子交涉。她撒了一個謊,說索林要讓奇力立刻帶一份資料去見他,但奇力在她家裏喝醉了,所以讓她過來取。不算是個好故事,但要哄一哄最基層的員工倒不算太難。只是最基層的員工也有自己的工作準則,所以她還沒有能夠順利通行。
“陶小姐,這種時候,我的主管也已經睡覺,未必會接電話。”
“那就打到他接電話為止。”
那漢子似乎很為難,沒有發出聲音。
“需要我電話索林或者奇力嗎?”陶瑞爾步步緊逼。
“那好,進來吧,我會陪你去。”那漢子做出了明智的決定,為了這麽點小事弄到董事長和總經理那裏,總不是個好事,何況電話的還是總經理的女朋友。
“謝謝,奇力會感謝你的。”陶瑞爾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前進,一邁腿就順理成章地絆倒了自己,整個人撲向那漢子。她撲出去的角度和力道都很刁,那麽大塊頭的漢子被她一撞,居然踉踉跄跄跌出去。陶瑞爾跟着跌出去,一腳跺在那漢子的腳踝上,跟着那聲脆響和痛呼,再一個趔趄,摔倒在他身上,手肘正好磕在他手心捏着的門禁遙控器上,再一聲脆響,遙控器裂開了,碎片插進了那漢子的掌心。
“啊呀,真是對不起。”陶瑞爾手肘用力,似乎想要撐起來。
緊着又是一聲脆響和慘呼。
“怎麽啦?”陶瑞爾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移開,捧起了他的手掌,“流了好多血。哪裏能找到急救醫用品?傷口需要清洗和包紮。”
那漢子痛得渾身發抖,被遙控器碎片劃傷的掌心是小事,要命的是陶瑞爾踹裂了他的腳踝,撞斷了他的掌骨。
阿拉貢從手機裏聽着那動靜,忍不住咂舌。
控制室的另一位安保已經自屏幕看見了這一切,也聽見了同伴的慘呼,快步出來,“嘿,怎麽這麽不小心?”
“是我不小心,我會賠償。”陶瑞爾“勇敢”的承擔了責任,“不過,現在,需要先幫他清理傷口。你們的醫護室在哪裏?”
“跟我來。”傷者的同伴拽了拽傷者,”快點,你受傷的是手,又不是腳。”
“腳腕骨折了。”傷者癱在地上,絕望地看着腳踝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漲大,“今天晚上好倒黴。”
“你背上他。”陶瑞爾指揮着傷者的同伴,也盡量讓自己保持着愧疚的神情,“快點。”
阿拉貢看見三人的身影從門口消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大廈,一路閃避攝像頭的捕捉範圍,竄進了總控室,坐到了一堆顯示屏前面。
近百塊的顯示屏貼成了一面大牆,根據系統設置自動切換着監控畫面。空蕩蕩的大樓濃縮在這面牆上,顯得越發冰冷空洞。
手機裏傳出的聲音倒顯示着醫務室裏正熱鬧。阿拉貢一邊聽着那邊的鬼哭狼嚎,一邊揣度着陶瑞爾的手段,一邊迅速調整着系統程序。其實也不難,只要不讓大堂的畫面和67樓電梯到總經理辦公室之間的畫面出現在顯示屏就行了。
阿拉貢迅速完成了任務,又測試了一回,确認無誤,才飛快地沖出去,沖進電梯。為保險起見,一路上還是盡量躲開了攝像頭。
電梯直奔67樓。沒有人,濃霧一般的黑暗布滿了整個空間,幽暗的通道燈光被裹在濃霧裏,陰森森的光芒反倒讓黑暗增添了幾分詭異之感。
阿拉貢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免發出一點聲音。陶瑞爾那邊也很配合地沒有了大動靜。他聽見他們開始讨論補償的問題,也聽見傷者飽含慶幸的驚呼,大概是對着陶瑞爾寫出的大額支票,接着就是門外的嘈雜聲,然後傷者進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陶瑞爾和傷者的同伴返回大廈。
大概快上樓了。阿拉貢想,坐在了奇力的電腦面前,等着加裏安的密碼破譯器工作,并抽空檢查了奇力的辦公室環境。幹淨整潔,除了辦公室應該有的物品之外,只有一只擺滿陶瑞爾和他的合影照片的相框。
借着電腦的微光,阿拉貢看見陶瑞爾身邊的男人個頭不高,有着黑色齊肩的卷發,黑色深邃的眼眸,挺直秀氣的鼻梁和完全可以稱之為純真可愛的笑容。他從各個角度摟着陶瑞爾,姿态和目光中的愛戀濃的像化不開的蜜糖,陶瑞爾笑得放肆而得意。
加裏安的密碼破譯器相當得力,不肖多時,解開了密碼,進入了系統。登錄畫面依然是他倆的合照。阿拉貢笑着點了點鼠标,然後,笑意凝固在嘴角。電腦裏的幹淨整潔尤甚辦公室,除了系統文件,再無他物。阿拉貢翻遍了各個角落,一無所獲。
要嘗試恢複删除的文件嗎?阿拉貢正要試一試,就聽見了陶瑞爾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接着是通道開燈的聲音。來不及了。阿拉貢粗暴地強行關機,扯下加裏安的密碼破譯器,貓腰鑽到了桌子底下——太過整潔的辦公室,找個藏身之處不容易——随手關閉了手機話筒音量。
陶瑞爾噠噠噠地進來,安保跟着身後給她開燈。
燈光亮起的一瞬間,阿拉貢閉了閉眼睛,在黑暗中呆了許久的感受的确不太好。等他适應了燈光,陶瑞爾已到了辦公桌跟前,在他眼前顯出兩條修長的腿。他聽見桌面微微一點動靜,推測陶瑞爾拿起了相框,緊接着是略微長久的沉默。安保的氣息有些局促,大概是覺得奇怪,但不知該不該說話,更不知該如何說話。
“這些照片都太老了,”陶瑞爾笑起來,聲音清脆,“我拿回換一換。”
安保聽起來似乎松了口氣。
陶瑞爾開始妝模作樣地在文件夾裏翻找——能放在辦公桌面的文件一般都不會太重要——找到一份标題看起來不那麽蠢的,“嗯,就是它了。你要記錄一下嗎?”
安保打開手中的文件夾,認認真真記錄下文件的名字,陪着抱着一個大相框的陶瑞爾出去,還不忘一路關燈。
陶瑞爾以總經理未來夫人的态度稱贊了安保的盡職盡責。
待腳步聲消失了片刻,阿拉貢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悄悄摸出去,摸進電梯,到了大堂,躲躲閃閃到了門口,看見陶瑞爾站在門口等他。那位安保倒在地上,死活不知。
見阿拉貢看她,陶瑞爾一邊往外走一邊解釋,“他有這門的備用遙控器。不放倒他,你沒這麽容易出去。”
真是考慮周到。阿拉貢跟上去,“我很想知道如果今天晚上你一個人過來,會怎麽辦?”
“不太好辦。”陶瑞爾也擁有惡魔的坦率本質,“我估計這裏的傷亡會很慘重。”
阿拉貢忍不住慶幸自己一道來了,“如果那樣的話,真是得不償失。
“什麽意思?”
“奇力電腦裏的文件已經被删空了。”阿拉貢說,“很顯然,索林早預計到你要過來。”
“我希望他也能預見到我會直接去他家。”陶瑞爾看起來有很強的挫折承受能力,對這樣的結果毫不在意。
“你……”阿拉貢看看她懷裏的相框,遲疑,“你就抱着這個去?”
“當然不!”陶瑞爾說,話音一落,已抖手将相框砸在地上,碎玻璃四處飛濺。
阿拉貢趕緊用了一點天使的神力将玻璃渣聚攏,免得對無辜的人類造成傷害。
陶瑞爾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從一堆玻璃渣把照片一張張抽出來,慢慢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和玻璃渣,又吹了吹,抹了抹,白皙秀麗的手指在奇力的眉眼間逡巡片刻,然後整整齊地揣進背心兜裏。
“走。”陶瑞爾說,閃身穿進了空間。
阿拉貢趕緊跟上。
一踏入,阿拉貢就覺得不對勁。
冷!本來應該不冷不熱,不明不暗的異度空間有針尖般銳利的寒意,似乎在刺探,小心卻又狡猾地自四面八方貼近他的身體,帶着響尾蛇一般的惡毒氣息。
陶瑞爾顯然也感覺到了,一柄雪亮的短刃已橫于身前。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穩穩地站住了。
寒意越來越密,越來越重,逐漸凝成了薄薄的霧。而在那薄薄的寒霧中,阿拉貢看見了隐隐綽綽的影子,逐步現形。由淡淡的模糊的看不見顏色的影子逐步形成瘦削挺直清晰的黑影,定定地站在那裏,穩如磐石,但氣息卻飄忽,比這寒意還飄忽,好像根本就不具有實體。
這就是寒意的源頭。
阿拉貢不敢動,那黑影的氣息雖然飄忽,卻沒有一絲虛弱散亂之感,反倒無所不在地彌散着令人膽寒的氣息。他只能憑感覺探知着周遭的情形,但天使敏銳的感知能力似乎也被這氣息壓抑,變得沉重而笨拙起來。幸好,天使天生對于邪惡的敏感幫助了他。
“一共五只。”阿拉貢毫不遲疑地使用了“只”這個量詞,他斷定那絕不是常規的族類,“正前方一只,三只在我的右翼,剩下一只在你那邊。”
“要動手嗎?”陶瑞爾笑。
阿拉貢嘆口氣,“我的身體要麻木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那邊的歸你,其他兩只歸我。”陶瑞爾話音一落,人已經沖了出去。
她這一動就如同拎動了提線木偶的那根線,五條影子飛快地撲了過來,黑袍翻飛,長劍雪亮。
陶瑞爾右手橫刀直插正面過來的那條影子的胸膛,左手握拳,擊向另一條影子的咽喉。
阿拉貢不比她慢,掌中的天使之刃已經拉出一片雪幕,攔住了那三條影子。一擊之下,又心驚。劍刃相擊,雖然力道悍然,聲響铿锵,對手卻是身形飄搖,面容模糊,似乎确為氣息所化。
“戒靈?”阿拉貢想起了埃爾隆德講述中的被索隆誘惑永堕煉獄九位奴仆,九位早已生不如死,化為虛無,卻無法擺脫貪婪束縛的奴仆。
戒靈是無法被殺死的。陶瑞爾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無論多麽淩厲的攻擊,甚至實實在在的一刀,都只不過是捅進了一團輕飄飄的空氣而已,但那團“輕飄飄的空氣”的攻擊的威力卻不在她之下。
這樣下去,不可能僥幸。阿拉貢略微心急,他料不到竟有五只戒靈在這裏等着;卻又忍不住有那麽一點點慶幸,幸好是自己,而不是萊格拉斯有此遭遇。
阿拉貢一邊抵擋着戒靈的攻擊,一邊飛快地在腦海中翻找着埃爾隆德和格洛芬德爾傳授過的知識。好吧,就是這兩位大天使,談論起這個種族,也滿心煩惱。
那邊的陶瑞爾已經開始落下風了。
阿拉貢雖然尚能應付,卻也脫不開身過去相助。難道第一次就要有負所托?那以後怎麽再和萊格拉斯說話?阿拉貢有些焦灼,猛吸了一口氣,攻擊更加迅猛了幾分,但也只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戒靈似乎也預感到了勝利在望,一鼓作氣,步步緊逼。
怎麽辦?阿拉貢望一眼已被劍光團團圍困的陶瑞爾,正打算不顧一切先沖過去,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點聲音,念誦着一支古老的咒語,聲音漸近漸響,莊嚴而肅穆,像最虔誠的牧師的布道,像最威嚴的神祗的教導。
聲音越來越近了,越來越宏大,似乎有無數人或者天使或者其他什麽趕了過來,齊聲吟唱。不僅如此,周遭開始有火光燃起,散發出阿拉貢熟悉的聖油的味道。火光蔓延,以他們的戰團為核心,逐漸圍成一個火圈。
戒靈迅速退開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在火圈圍攏之前。
阿拉貢松了口氣,向聲音來處張望。他記得,埃爾隆德說過,由聖油形成的火圈,可以圍困一切邪惡。當然,對于戒靈,僅僅是圍困而已。
一位穿着灰色長款風衣,戴着禮帽,拄着手杖的老派紳士站在那裏,皺紋深重的臉上帶着一點笑意,就像深秋成熟的果子那皺巴巴的皮。
“甘道夫!”阿拉貢迎上去,“你怎麽在這裏?”
“我如果不在這裏,埃爾隆德就要流淚了。”甘道夫說着,摘下了禮帽,朝陶瑞爾微微彎腰,“陶小姐。”
“你好,感謝你的幫助。”陶瑞爾收起了短刃,還禮。
“你們認識?”阿拉貢有一點好奇。
“身為驅魔人,怎麽可以不認識地獄之王的近衛隊長?”甘道夫瞪了阿拉貢一眼,表示對他的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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