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辛格的歐散克塔

一開機,一條七個字的短信躍入眼簾——“小心所有的一切”。其實是一條基本沒有參考價值的短信,但阿拉貢反反複複發看了很多次,直到一旁的索林看他的目光都奇怪起來,他才想起應該給萊格拉斯打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嘿,我到了,平安。你那邊怎麽樣?”阿拉貢愉快地問。

“很好。索林怎麽說?”

“他說查到消息,奇力可能在艾辛格,所以,他過來了。”

“為什麽選擇這種出行方式,他應該知道我們盯着他。”

“按他的說法,索隆也盯着他。”阿拉貢跟着索林随着人流往出口走,“他需要幫助,但不能明說,這種方式可以讓我們主動跟上來。”

“他從哪裏查到的消息?”

“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你們現在去哪裏?”

“葛羅音的寓所。”

“奇力的具體位置?”

“他還不肯說。”

“好。弗羅多醒了。明天早上我和巴德先出發。你這邊完事之後,直接過來和我們會合。”

阿拉貢有小小的驚詫,“這麽急?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萊格拉斯甚至還笑了笑,“只是這玩意是個禍害,早毀早好。而且,你知道的,我的王讨厭它極了。”

“好,你們一路小心。”

“你也小心。加裏安已經安排了惡魔接應你,一會兒就把相關的信息發給你。”

“好。”這就言盡了,阿拉貢卻不想挂電話,他空着的那只手插在褲兜裏,指頭一直在萊格拉斯的皮夾子上圈來繞去,可又想不出來恰當的話題。

“我挂了?”萊格拉斯感覺到這邊的躊躇,遲疑着問。

“那麽,回頭見。”阿拉貢聽着萊格拉斯那邊挂線了,才意猶未盡地挂機。

“如果不是我知道對面是王的寶貝兒子,”索林一臉的不可置信,“我簡直要以為你在給女朋友打電話。”

“你不要以為我跟着你到了這裏,就一定會幫你。”阿拉貢還擊,“天使和惡魔都不喜歡被人利用。”

“如果你不會幫我,就不會一路跟着我走到這裏。”索林笑得像只狐貍,“我知道這裏對你的意義。”

“你可以閉嘴了。”阿拉貢粗暴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索林已走向了出口走邊站着的一位黑色頭發濃密胡須的矮個子青年。

“索林叔叔,您到了。”青年跟索林打招呼,看向阿拉貢的目光充滿了戒備。

“辛苦了。”索林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這位是埃斯特爾,是來幫忙的。”

“我可沒料到會有天使來幫忙。”青年一邊為索林打開了車門,一邊嘟囔,一邊上下打量着阿拉貢,目光仍然不算客氣。

“金靂,我的侄兒。”索林說着,鑽進了車。

阿拉貢朝金霹點點頭,沒客氣地跟上,順便瞟了一眼震動的手機,加裏安發過來了接應惡魔的信息,他的目光随之往車窗外掃一眼,看見一輛灰色的淩志越過,如果加裏安沒弄錯,後面應該還有一輛跟着。

有夥伴的感覺很安全。阿拉貢想。

“你爸呢?”索林開始和金靂交談。

“還在公司忙。”金靂說:“您一撂挑子,他就艱難了。”

索林笑了笑,“他扛得住。”

兩人繼續談論商業話題,阿拉貢打量着這座城市。他偶爾會來這裏引導靈魂進入天堂,當然那屬于日常工作,基本上就是一來一去的節奏,甚至沒有認認真真看這座城市一眼。現在看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受“驅魔人協會總部駐地”這個招牌的影響,他總覺得這裏帶着些與衆不同的氣息。比如說特別高大筆挺的樹木,樹上目光炯炯身體肥大的鳥,尖頂的花紋繁雜的多用黑色裝飾的小別墅,還有空氣中飄忽的陰暗氣息……

但他在不曾正式執行引導靈魂的任務之前,就知道了這座城市。驅魔人協會總部駐地,多年前,他的親生父母每年都要到這裏參加年度驅魔人會議,他們最後一次離開也正是來這裏參加會議,從此不再回家。

“還是要抽時間去拜會一下薩茹曼。”阿拉貢強迫自己收回了不斷回溯往事的思緒,取得驅魔人協會的支持有助于整件事的順利推進。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抵達了市中心繁華地段的一處公寓。金靂的寓所在三十七樓。那是一套巨大的平層大宅。裝修風格與索林的別墅無異,但更多一些亮閃閃的玩意兒。阿拉貢認得那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金屬,只出産于一個名叫摩亞的礦坑,而那裏,只有精于挖掘的矮人能夠抵達。換句話說,這玩意本不該出現在人世。

“奇力到底在哪裏?”索林捧着金靂送來的咖啡,急切地問。

“很可能在歐散克塔。”金靂回答。

“就是從前驅魔人年度會議的會議地址?”索林有些不可置信,再次确認。

“是的。”

索林的目光轉向阿拉貢。

“正式認識一下,”阿拉貢朝随之看過來的神情迷惑的金靂伸出手,“埃斯特爾,人類名阿拉貢,阿拉松之子,伊西铎傳人。”

金靂顯然吓了一跳,反應了幾秒鐘,才伸出手,“你好,人皇。金靂,葛羅音之子,都靈系,很榮幸見到你。”

“叫我阿拉貢,暫時不用考慮我的感受。”阿拉貢直言不諱,“我跟着索林先生到達這裏,是為了營救我的朋友陶瑞爾小姐的男朋友奇力先生,而不是來緬懷先人的,如果索林先生所言非虛的話。”

“我不會拿奇力開玩笑!”索林狠狠地道,“必須說,索隆是個蠢貨,他可以毀滅一切,卻不可以傷害奇力。”

“可是很顯然,你成功地被他威脅了。”阿拉貢搶過了談話的主導權,“告訴我,山之心是誰委托你拍賣的?”

“跑題了。”金靂提醒。

“不,這是個非常重要的相關問題。我們要從根源找起。”阿拉貢說得斬釘截鐵,雖然他也還沒有想明白這二者的直接聯系,“這有利于我們更有效地營救奇力。”

索林和金靂顯然也沒有明白這二者的直接關系,但他們被“人皇”高屋建瓴的氣勢和高瞻遠矚的态度誘惑了,同意了他的看法。

不過索林給出的答案讓阿拉貢很失望,“我不知道委托人是誰。”

阿拉貢在失望中等待他的解釋。

“你得知道,我經手的東西很少有人世間正常定義的珍寶。”索林很為自己作為煉獄、地獄、人世和天堂的寶物流轉通道而自豪,“很多主人是不願意露面的。”

“這一回怎麽聯系上的?”

“我收到一封郵件,很直接,主題就寫明了要委托我拍賣山之心。”索林回答:“我只當是個玩笑,沒有在意,這些年喜歡開玩笑的人越來越多了。第二天,奇力就收到一個包裹。我們隸屬于煉獄,對于煉獄的玩意兒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應。奇力把包裹帶了回來,和我一起拆開,包裹裏有只盒子,盒子裏就是山之心。另外還有一封信,要求我立刻拍賣它。”

“這玩意簡直分分鐘要命。奇力連夜開始安排拍賣。我聯系了瑟蘭迪爾王和埃爾隆德先生,還有巴德。是的,除了王和你的父親,我想不出來誰能接手這個。至于通知巴德,我知道他和王的關系一向不錯,而且作為屠龍者後裔,他有能力介入。”

“簡單地說,你在為維護天地而努力。”阿拉貢笑了,他因自己沒有猜錯而感到滿意,“為什麽不直接将山之心交給王?我知道你們關系也一向不錯。”

“你的腦袋被驢踢了?”索林輕蔑地表态,“我連這玩意是誰送來的都不知道,怎麽敢輕舉妄動?”

“你不可能沒有追查過那封郵件和快遞。”

“查過了,什麽都沒查到。”索林很明顯的嫌棄臉,“又不是局子裏的連環作案,都是一錘子買賣,哪裏去查?”

“接下來呢?”

“接下來,接下來索隆的人來找我了,并沒有帶走山之心,卻帶走了奇力。”索林說:“這也是我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

“別說得你很無辜似的。”阿拉貢說:“就我看來,你非常清楚索隆的計劃。”

“胡說八道!”

“羞愧與憤怒,深情與執着,傲慢與掩飾,”阿拉貢冷笑,“這六個詞非常恰當。”

“那句話是索隆的人警告我的,”索林說,“你非要堅持說能夠戰勝索隆,我只好用這句話來警告你。”

阿拉貢吃驚,“那個人是誰?”

“不認識,從沒見過。”

“長什麽樣?”

“金發碧眼,好看得像個天使,可是比怪物還恐怖。他一站到我面前,我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天的遭遇大概給索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邊說一邊左右看了看,似乎怕那人又突然出現了。

阿拉貢沉思。

“你在想什麽?難道你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阿拉貢搖頭,“我只是在想,索隆顯然已經和當年不一樣了。他不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更加着眼于最終的勝利。”

“你這話裏好像有其他的意思。”

“我并沒有那麽說。”阿拉貢才不打算把山之心已經到了索隆手中的事情抖出來呢。

“可我不明白這些和營救奇力有什麽關系。”在一旁一直聽着的金靂終于忍不住了。

“馬上就有關系了。”阿拉貢強撐着,“那個人為什麽帶走奇力?”

“你應該知道,煉獄的種族中,唯有矮人族擅長經營構建。我認為索隆這一回并不想要一個破破爛爛的天地。”索林的語氣裏有自負。

“索隆上回也不想要一個破破爛爛的天地,但他找錯了搭檔而已。”阿拉貢說:“不過,這回,他找搭檔的眼光好像還是不怎麽好。”

“我倒是願意和他搭檔。”索林瞪了阿拉貢一眼,“但是,我是個生意人,種族越多,生意越好做,我總不能以後和連經濟周期都搞不明白的怪物做生意,但我也不能死後魂歸煉獄,受盡折磨。”

“我也搞不明白什麽是經濟周期。”阿拉貢歪了個樓,天使不能撒謊,他也沒辦法向索林保證他死後能得到安息。

“你不用明白。”索林幾乎要憤怒起來了,“你們的那些主教,神父,修女等等一切都懂得很!”

這和王的看法很一致,難怪你們倆能保持良好的商業合作關系。阿拉貢悄悄地想。

“兩位,現在是下午6點53分,我想知道今天晚上我們是去歐散克塔,還是徹夜讨論誰最擅長做生意的話題。”忍無可忍的金靂砸了個手機到兩人中間,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不停跳躍變化。

“你怎麽判斷奇力在歐散克塔?”阿拉貢問,堅持了他“馬上就有關系了”的承諾。

索林從随身包裏摸出一張紙,展開,上面有一個戒指圖樣。

加裏安提過這個。

“奇力在被移動的過程中,留下了一些矮人族才能追蹤的标志。這個标志在艾辛格消失了。”金靂說:“我們一邊監控艾辛格的出入情況,一邊繼續尋找,尤其對于艾辛格比較詭異的地方重點搜索。就在今天上午,在歐散克塔附近發現了這枚戒指。”

金靂和索林伸出左手,他們倆人的無名指上都戴着同樣樣式的戒指,而戒指的質地和房間裏閃閃發亮的那種金屬一致。

“這枚戒指內側刻着‘KILI'。”索林補充,“我的戒指內側刻着‘THRON’。”

“歐散克塔有什麽異常嗎?”

“自從上一次驅魔人年度會議的血案之後,那裏幾乎已成為所有種族談之變色的禁地,徹底荒蕪了,而且越來越荒蕪,成了名符其實的鬼蜮。”金靂回答。

“所以,其實你們對那裏并沒什麽把握?”

“是。畢竟今天上午才鎖定位置。”金靂也直接,“我們派了人在那附近觀察。”

“既然如此,那麽,今天晚上我先去看看情況吧。”阿拉貢說,“然後再确定對策。”

索林表示支持。

“我跟你一起去。我的兄弟,不能只依靠天使的營救。”金靂說,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雖然我看你還挺順眼。”

“謝謝。”阿拉貢笑,“有地方可以讓我處理一下私事嗎?”

金靂為他指引了一間客房,提供了晚餐時間表和選擇。

阿拉貢坐在書桌前,再一次按下了甘道夫的號碼,依然關機。嘗試兩次之後,他撥通了埃爾隆德電話,“父親。”

“埃斯特爾,一路順利嗎?”

“順利。”阿拉貢沉默了一小會兒,“父親,晚上我要去歐散克塔。”

“哦,,,,,,”埃爾隆德也沉默了一小會兒,“這是你第一次去那裏。”

“是啊,我也沒料到需要去那裏。”阿拉貢笑一笑,試圖讓埃爾隆德感受到他的自然和輕松,但他的手指卻無意識地開始在萊格拉斯的皮夾子上摩挲。

“很多年前,你的父親阿拉松曾經邀請我去參觀過一次。那是一個宏偉的建築群,歐散克塔位于它的中央。在它的周圍,有很多類似辦公樓的建築,對外宣稱是歐散克經貿集團。”埃爾隆德柔聲道,他很清楚,阿拉貢目前需要什麽,回避絕不是解決之道,“歐散克塔一共有七層,每一層都有一個大廳和數十個房間。第一層是接待廳和住宿,為所有路過或者到來的驅魔人提供食宿。第二層是圖書館,聚集着驅魔人絕大部分智慧,當然,最機密的資料保存在第六層。第三層是會議室,驅魔人年度會議都在那裏進行。第四層是訓練室,凡是需要進修或者希望成為驅魔人的人類都可以在這裏得到鍛煉。第五層是實驗室,高階的驅魔人會經常在那裏交流切磋發展新的技術。第六層是收藏機密檔案的地方。第七層是休閑娛樂的地方,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你的父母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聽起來真不錯。”

“是的。那裏聚集着包括你的父母在內的無數驅魔人的心血。”埃爾隆德說:“很抱歉,我們去得不夠及時,很多資料沒有能夠搶救出來,很多人也沒有能夠救出來。”

“不,不必抱歉。”阿拉貢鼻子有些發酸,“我愛你,父親。”

“我也愛你,親愛的兒子,”埃爾隆德說:“那麽,今天晚上,你有同伴嗎?”

“都靈傳人金靂會和我一起去。”

“哦,矮人族。”埃爾隆德笑了笑,“我記得都靈系的矮人都有很漂亮的胡須,他有嗎?”

“有。”阿拉貢也笑了。

“照顧好自己和同伴,需要的時候記得召喚我。”埃爾隆德繼續,“如果可能的話,盡量在淩晨前完成任務。”

阿拉貢捕捉到了“淩晨前”這個信息,“您有什麽計劃嗎?”

“我們會在淩晨兩點召喚你的老師的天使。我希望在那之前得到你順利完成任務的消息。”埃爾隆德沒有隐瞞,但沒提到風險和難度。

“太好了,祝您順利。”

“會的。”埃爾隆德說:“忙去吧,你和我都需要時間準備。出發前告訴我。”

“好的,父親,再見。”阿拉貢挂線之後,在富貴的金色燈光中打開了IPAD,聯網,開始搜索關于歐散克塔和184年前那場屠殺的資料。

沒有太多有用的資料。在尋常人類的眼中,那只是一場因為保安的疏忽造成的可怕火災。熊熊烈火煮沸了半個天空,滾滾熱浪席卷了全城。勇敢的消防員和烈火搏鬥了三天三夜,戰況激烈,但烈火始終無法被撲滅,直到整個歐散克經貿集團的任何一顆螺釘都被消融,任何一張紙都被化為灰燼,大火方才熄滅。

唯一值得慶幸的,似乎是并沒有人員傷亡,至少消防員沒有找到任何骨骸。但那場火災留給人們的記憶太過可怕,那裏不再有人敢經過。其後雖然也有政府和各組織看中了那塊地方,希望重新修葺,但屢屢因為各種意外半途而廢。再之後,就有傳言說,那裏有幽靈在徘徊。但,幽靈,從何而來?

阿拉貢登錄了幾個驅魔人的專業論壇,依然失望而退。那場屠殺,除了寥寥幾位在外執行任務的高階驅魔人和沒有資格參與會議的低階驅魔人之外,幾乎無一幸免。從此,驅魔人的傳承幾近消失,而諸如薩茹曼,甘道夫這樣碩果僅存的前輩,也只偶爾在私密的談話而絕非這種地方提及。

那麽多人,那麽多家庭,那麽多孩子......阿拉貢想,扣倒了iPad,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窗外雲層低壓,光影流轉。他看見街角處由兩位衣着時髦的情侶熱情地擁吻;紅燈前一輛廉價的二手車中的年輕女士正對着化妝鏡描眉,滿臉幸福與期待;馬路上一位驕傲的老紳士緊緊拽住妻子的手;時裝店門口一對小情侶正在吵架,小姑娘委屈得要哭了......無論是哭是笑,是期待是絕望,是成長是衰敗......那都是活生生的,亮堂堂的,值得珍惜的......

敲門聲響起來,金靂在門口問,“晚餐是送進來還是一起用?”

那就一起用。阿拉貢走出去,和索林,金靂一起。

葛羅因還沒有回來,只打了個電話問候。晚餐很簡單,披薩,培根卷,蔬菜沙拉,遠不及密林莊園的晚餐豐富,但味道比天堂的晚餐好。

“忘了問,米迦勒之劍送去了哪裏?”

“和奇力一起被帶走了。”索林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山之心的主人也沒跟我讨要。”

這是不是說明山之心的主人跟索隆到底是有關系的?阿拉貢想,沒有更多的信息支撐他的判斷。敵暗我明,他想了想,笑了笑,抓起一只培根卷塞進口裏。

“吃完我們就出發吧,過去還得差不多一個小時。”已經幹掉了兩塊披薩的金靂說。

阿拉貢擡腕看看表,過八點了,點點頭。出發前,按照埃爾隆德的要求,給他打了電話,那邊似乎也很忙,他聽見瑟蘭迪爾和萊格拉斯都在。很快,他收到了萊格拉斯發過來的叮囑小心的短信。

金靂開車很穩。

“我還是第一次和一只天使合作。”他從後視鏡裏看見一臉嚴肅的阿拉貢,嘟囔說。

“我也是第一次和矮人合作。”阿拉貢笑了笑,“對了,我的父親稱贊都靈傳人的胡須很漂亮。”

“啊哈,埃爾隆德先生果然有眼光。”金靂的精氣神立刻不一樣了,得意地翹了翹上唇的胡須,“看看,這胡須,多有男子漢氣概。”接着迅速看一眼阿拉貢,“你要是留上胡須,會更英俊。”

阿拉貢想了想瑟蘭迪爾和萊格拉斯的狀态,婉謝了這個建議,就目前這個狀态,都已經跟“髒兮兮的人類小孩”綁定了,要是再留上胡須,估計不用再指望能踏入密林莊園了。

金靂對他的拒絕表示了遺憾。

阿拉貢一笑,目光瞟向車窗外,果不其然又看見了那倆淩志。

“那輛車好像一直跟着我們。”

“地獄的惡魔,來幫忙的。”阿拉貢回答,“後面還有一輛。”

“感覺有點奇怪。”金靂探了探頭,從後視鏡看到了後面的車,然後扭了扭身體,和着收音機裏老式的搖滾哼了兩句,“天使、惡魔和矮人,跨界天團組合?”

阿拉貢大笑,他很高興擁有一位有趣的同伴。

一路順暢,不到一個小時,趕到了歐散克塔所在地。遠遠地,就看見夜色中一片斷壁頹垣,突兀如怪獸。夜風拂過,有或尖利短促或空洞悠長的聲響傳來。

金靂停車。那兩輛淩志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他倆過去打了個招呼,認識了一下,确認了安排——阿拉貢和金靂進入廢墟,惡魔在附近等待。

“奇力那枚戒指在哪裏找到的?”阿拉貢問金靂。

金靂帶着他走了一段,在一塊石頭邊上停下來,指了指石頭旁的草叢,“這裏。”

阿拉貢仔細看了看,那塊石頭有些年代了,無法判斷是不是歐散克塔的一部分,草叢掩蓋着一個小小的洞,大概是某種小動物的巢穴。

“走吧。”阿拉貢研究完那個巢穴,除了确定了自己對動物學一無所知之外,并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沒有月光,沒有星光,沒有燈光,近千平方米的廢墟靜靜矗立着,張大着嘴巴,等待吞噬送上門的獵物。

沒有不願離開的靈魂,沒有充滿怨氣的惡靈,這是踏入廢墟的阿拉貢獲得的第一個感受。

“好像沒什麽不正常。”金靂揮舞了一下手中短短的斧頭。

“非要說有什麽不正常,那大概就是這裏太平靜了。”阿拉貢四下環顧。

“你的夥伴們太敬業了。”金靂說。

“不是我的夥伴們做的。”阿拉貢回答,天使淨化靈魂,那是回到天堂的活兒,跟靈魂生前在人世留下的氣息不相幹。一般來說,淨化人類因橫死而産生的怨恨的活兒歸驅魔人。如果驅魔人死了,歸誰?

周圍有一些高高低低,損毀程度不同的建築,大概是不同時期被放棄的修葺成果。其間雜草叢生,碎石遍地。

阿拉貢走近了一堆建築,閉上眼睛,靜下心感受。他聽見呵斥,抱怨,嬉笑,打鬧,也聽見人類從高處墜落的驚叫和慌亂,還聽見死者親人的痛苦和詛咒……但沒有怪物的氣息。

他轉向了另一堆建築,如法炮制,得到的信息也一樣。

“這裏沒辦法藏下一個人,即便是矮人。”金靂在這期間也飛快地繞着各堆建築跑了個圈。

在他倆的正面不遠處,矗立着一座比周圍建築高出大概兩倍的建築,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是焦黑的土石堆積的丘陵一樣的一堆,那就是歐散克塔。

阿拉貢向那裏走過去,金靂跟着。

完全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了,烈火将能夠化為灰燼的全部化為了灰燼,留下焦黑的土石結構框架。

“第一層是接待處,第二層是圖書館……爸爸和媽媽在第七層相遇。”阿拉貢回想着埃爾隆德的描述,慢慢走近坍塌到一堆無法分清層數的建築

“這裏也不可能藏下一個人,但有必要仔細搜尋。”金靂摸着他神氣的胡須,盯着面前黑洞洞的一片,“嘿,你看得見嗎?我有點吃力。”

阿拉貢點點頭,“我還行。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

“那可不行。矮人不會丢下同伴。”金靂堅持和他一起堆進那堆廢墟。

阿拉貢有點想念甘道夫,想念他那會發光的手杖。幸好,沒有手杖,還有手機。

他打開了手機的電筒,金靂如法炮制,一天使一矮人一前一後從兩堵相互支撐而不至于癱倒的牆的夾縫中擠進去。豆大的光點在焦黑的牆面上游走,像自深淵中窺探人世的慘白眼眸。

陳舊而濃烈的氣息從黑暗中湧過來,撲向阿拉貢。他聞見飄忽但清晰的味道,有古典而悠長的香水味,有混合着金石藥料,古古怪怪的驅魔藥物的味道,有餐廳供應的烈酒煙草的味道,還有驅魔人自己或者怪物的血腥味......;他聽見清晰又雜亂的聲音,有幹掉了一只厲害的怪物之後得意的大聲說笑,有就驅魔方法不同意見引起的吵鬧,有被訓練場中怪物吓到的尖叫......;他看見人來人往,接待處的年輕人忙忙碌碌,風格各異的驅魔人四處晃蕩,水晶吊燈光芒刺眼,木質的家具質感十足,還有兩只貓在人群中竄來竄去,偶爾被踩了尾巴,爆發出一聲尖叫......

阿拉貢不由自主地随着氣息游走。他想找到一位高個子,灰藍眼睛,黑色卷曲頭發,喜歡穿灰色夾克的男士,還想找到一位身材苗條,手腕上挂一串銀鏈子,喜歡穿藍色絲質長裙的女士......

“嘿,你感覺到了什麽?”跟着他走了好一陣的金靂忍不住問。

“當年的場景。”阿拉貢回答——但沒有那場火災的信息——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有關于奇力的信息嗎?”

“沒有。也沒有關于戒靈、怪物或者半獸人的信息。”

“這是什麽?”金靂晃了晃電筒。

阿拉貢順着光看過去,在他左側一堵牆的牆腳下,刻着一個圓形的圖章模樣的東西。他走過去,小心地伸手觸摸了一下,就是在地面上雕刻的玩意兒。筆觸很深,線條清晰,但他和金靂都不能理解文字和圖案的意義。

阿拉貢擡頭看看四周,這差不多已經到了歐散克塔的中心位置了。

“嘿,這裏還有。”金靂在另一個狹窄的角落叫他。

阿拉貢過去,果然又一個。

“我再找找,估計還有。”金靂開始往其他角落裏探索。

阿拉貢想了想,看看時間,然後對着那玩意拍了張照片,發給了萊格拉斯,“幫我查查這是什麽。”

立刻,他收到回信,“好。一會兒回你。”本想再問一句“你那邊怎麽樣”,但金靂的聲音已傳過來,“這裏還有,這玩意一定有說法。”

阿拉貢沒來及回話,就聽見金靂一聲大吼,“半獸人!”,然後一聲巨響,那是斧頭劈開牆面的聲音。

同一瞬間,一道尖銳的風聲從左側刺來,阿拉貢側身讓過,天使之刃貼着風聲劃出去。那風聲,他已經很熟悉了,戒靈的長劍破空的聲音。

緊接着,從外面傳來一聲驚叫,打鬥之聲大作。惡魔們也動手了。

“這麽多!”金靂的斧頭與半獸人撞擊的聲音結實沉悶,“天使,你就沒聞到他們半點味道?”

“很抱歉,但的确沒有。”阿拉貢回答,一手拽住戒靈的長袍,一手将短刃捅出去。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要穿這樣累贅的袍子,可怪不得我不紳士。

他的回答被廢墟再次的不斷坍塌掩蓋。外面的打鬥聲也激烈起來。他感覺到空間的異動,不斷有半獸人和惡魔橫七豎八地湧出來。一次小小的踩點行動演化成了一場規模不小的戰役。

阿拉貢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一定是萊格拉斯打過來的。他一腳踹翻了迎面撲過來的半獸人,揮刃砍掉了一個半獸人的腦袋,順勢架住了戒靈的長劍,抽空按下了接聽鍵。

“那是個......”萊格拉斯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阿拉貢,你遇見了什麽?”

阿拉貢很想回答,但實在抽不出空了。他剛剛迫不得已,連腦袋都用上了,頂飛了一個半獸人,并設計了它的飛行曲線,讓它撞到戒靈的手上,改變長劍的去向。這樣做的結果是他的頭有點暈,只能加速轉動短刃,刷出數道寒光和雪光,才讓那一點點昏沉過去。

“十八......十九......”聽起來,金靂的情況不錯,不但斧頭劈砍的速度越來越快,還能清楚地計數。

随着不斷的撞擊和沖擊,最後的歐散克塔的廢墟終于不堪重負,在灰塵中轟然倒塌。

本來空曠的荒蕪之地已然擁擠不堪。阿拉貢在滿眼血肉橫飛中看見星星點點的光芒,那是天使的光芒。就知道萊格拉斯靠譜,阿拉貢抽空笑了笑,對着一只磕碜得像煮糊了的肉醬意面的半獸人笑了笑,然後毫不客氣地将短刃插進了人家的咽喉。

遠處燈光閃爍,那是人世的光芒。這光芒必将繼續閃爍,永遠閃爍。阿拉貢想,狠狠抽出短刃撲向了另一隊沖上來的半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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