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召喚天使或是召喚黑暗 (2)

過去。

瑟蘭迪爾應聲去抓他的手,“找林迪爾……找林迪爾……”

萊格拉斯吓得魂飛魄散,瑟蘭迪爾雖然準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但顯然已經是半昏迷狀态。他的手燙的像連續運轉一晝夜的汽車發動機;左臉一片血肉模糊,連眼睛都找不見了,只看見白骨森森;鮮血已經将他的衣衫浸透,一點點從萊格拉斯指縫往下滴。

“Ada,”萊格拉斯強作鎮定,低頭吻他殘存的半張臉,“ada,別擔心,我就去找林迪爾先生。”

“找他……跟他說……埃隆被戒靈刺傷了……”瑟蘭迪爾一邊堅持說,一邊漫無目的地揮舞着另一只手找埃爾隆德,“埃隆……埃隆……”

“我在這裏,瑟蘭,嘿,嘿,我沒事,沒事,不要着急。”埃爾隆德抓住他的手,柔聲安慰,“你先睡一會兒好不好?”

萊格拉斯這才發現天使面色殘敗,唇色青蒼,豆大的汗水不斷從額頭上冒出來,本來溫和明淨的面容就像籠了一層黑紗。

“埃隆叔叔……”萊格拉斯喉嚨一緊。

埃爾隆德朝他搖頭。

“快點……天使的血……天使的血……不能被邪靈……污染……快點……”

“好,我就去,我就去。”萊格拉斯趕緊回答,但瑟蘭迪爾簡直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攥住他的手。

“瑟蘭,睡一會兒,等睡醒了就好了。”埃爾隆德一邊說,一邊伸手在瑟蘭迪爾的後頸上捏了一下。

瑟蘭迪爾踏踏實實地暈了過去。

萊格拉斯從埃爾隆德手中把他接過來,又分出一只手扶着埃爾隆德,“您傷哪兒了?”

“腰上,不要緊,不在要害。” 埃爾隆德回答,盡量不讓自己上下牙打架。作為一只天使,尤其是揣着那枚戒指的天使,他今天晚上可謂衆矢之的,對于能夠活着坐在這裏的結果,他表示已經相當滿意了。

萊格拉斯看了看他一直按着右肋的手,憂色更重。和瑟蘭迪爾的高燒不同,埃爾隆德的身體一片冰涼,還伴着強行控制卻不可遏制的輕微顫抖,不知道是由寒冷還是痛楚帶來的。

很快,巴德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萊格拉斯毫不客氣地從上到下審視了他一番,還好,除了精疲力竭之外,并沒有受傷的跡象。

加裏安也跑了出來。

大門口還探出兩個小腦袋,那是弗羅多和山姆。

“阿拉貢那邊什麽情況?”埃爾隆德問。

加裏安顯然也震驚于大天使和地獄之王的境況,愣了好一陣,才回答:“快四點時,結束了。阿拉貢給您和萊格拉斯電話了,沒找到,又找了我。我說,都在忙,忙完回他。”

“謝謝。一會兒請萊格拉斯回他電話吧,別提我的事,免得他擔心。”埃爾隆德說:“但這件事還請知會林迪爾。”

“我請林迪爾先生送擅長療治的天使過來?”

“最擅長的已經在這裏了。”埃爾隆德笑了笑,還好他笑起來和以前一樣溫和優雅,“不必擔心,親愛的孩子。”

“趕快進去,這裏留給我。”加裏安催促,“對了,我會叫人送阿西那斯草過去,希望能夠緩解一下埃爾隆德先生的傷勢。”

“謝謝,阿西那斯草很好。”埃爾隆德說。

人類和惡魔分別扶起惡魔和天使,回到了莊園。

巴德、弗羅多和山姆賴在瑟蘭迪爾的書房裏喘氣,萊格拉斯和埃爾隆德和萊格拉斯在卧室裏收拾瑟蘭迪爾。

那真是浩大而又艱難的任務。雖然從肮髒程度來看,瑟蘭迪爾其實算是最幹淨的一個了,畢竟他身上沾的血絕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但從受損面積和程度來講,他必然是最嚴重的一個。

幸好,埃爾隆德并不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情況,雖然被戒靈的刺傷影響了自己的效能,但萊格拉斯的幫助有效地彌補了這個缺陷。

“随着索隆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瑟蘭的傷勢愈合速度就越慢。”完成了令彼此都心力交瘁的治療,埃爾隆德也罕見地以一種極其懶散的姿态癱倒在軟榻上,看着萊格拉斯小心翼翼地為瑟蘭迪爾擦身體敷藥纏繃帶換衣服,“他可能得在床上躺好一陣子。”

“我覺得您最好也按照他的标準來一份。”萊格拉斯說。他很細心地塞了個靠墊給埃爾隆德,因為他發現埃爾隆德的腰就沒能挺直過。

“這可能是件好事。”埃爾隆德帶着思索的神情,“我好像想明白了索隆是如何對待我們的天使的。”

“請不要在現在告訴我。我恨那個雜種,今天晚上一直沒有機會把怒火發洩出來,我怕一會兒遷怒他人。”萊格拉斯咬牙切齒地說完,俯身在恢複人樣的瑟蘭迪爾的額頭吻了吻,恢複了溫柔,“ada,好夢。”

這是埃爾隆德第一次聽萊格拉斯說髒話,在這之前,他可不認為萊格拉斯會說髒話,但這會兒聽他說了,不但覺得契合得很,而且就連心裏的憤怒也随之去了好幾分,“你可能需要一位牧師去告解。”

“您會承擔這份責任嗎?”萊格拉斯熟門熟路地在巨大的衣櫥裏找到了埃爾隆德的衣服,摸起那瓶惡魔送來的已經處理過的阿西那斯草液,過來扶埃爾隆德,“來吧,我們去浴室一邊幫您處理傷口一邊慢慢告解。希望在牧師的幫助下,下次我能幹掉這個雜種。”

埃爾隆德已經适應了刺傷的痛苦,不再發抖,雖然痛苦程度并未減輕,尤其是移動的時候,但萊格拉斯的玩笑為他減輕了痛苦。這是很少有的經歷。總的來說,天堂是單調嚴肅的地方,他又是一位偏嚴肅的天使先生,加上深居簡出,一絲不茍,年輕的天使到了他跟前,多多少少都不太敢随意說笑,反而被他帶得嚴肅起來,就是他的雙生子和阿拉貢都不例外。但萊格拉斯不一樣,這位在地獄之王的無限寵愛下長大的小惡魔,似乎天生有着讓任何人柔軟快樂起來的特質。

“除了埃斯特爾,我還有一對雙生子。我希望有機會能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當然好。”萊格拉斯說,“我聽格洛芬德爾先生說過,他們還沒有喜歡的姑娘,這裏正好有不少可愛的女惡魔可以認識。”

“看起來,格洛芬德爾可跟你說了不少事。”埃爾隆德的笑容中帶着傷感,“你有喜歡的姑娘嗎?需不需要給你介紹一位美麗的女天使?”

“有願意嫁到地獄來的天使姑娘嗎?哎,還是先讓ADA看吧。他不喜歡可不行。”萊格拉斯一邊笑一邊扶他在休息區的沙發上躺下來,解開衣衫,一道深可入骨的劍傷入目。顯然埃爾隆德已經做了一些處理,沒有造成大量流血,但傷口和周邊的血一應烏黑如墨。

“這可真是......”萊格拉斯喃喃道。

“說說你在索隆的暗黑之域的遭遇吧。”埃爾隆德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也算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大概是是那裏的第一位訪客。”

“我并沒有想過竟然會直接到達那裏。”萊格拉斯蹲下來,拾起一邊的毛巾,蘸着溫水,小心地擦拭傷口。

埃爾隆德腰上的肌肉明顯一僵。

萊格拉斯一抿唇,語速加快了,“他一直在試圖激怒我,他知道一旦我的情緒出現破綻,就會影響我的意識,那麽他就可以乘虛而入。”

“你沒有給他機會。”埃爾隆德捏着衣衫的領口,想起瑟蘭迪爾很喜歡帶着銳利角度的尖領,那真是能将他修長高傲的脖子襯得好看至極。

“是的。我使得最順的并不是ADA的雙刀,而是弓箭。弓箭長于應付的都是不能夠直接被觸碰的,所以非常強調情緒和意識的一致。我明确地知道我的目标,也能很好地協調情緒,讓情緒幫助我達成意識所設定的目标。”

“從理論上來講,索隆本身無法對對方造成傷害,如果不被他影響的話。”

“是這樣,但很難做到。”萊格拉斯回答,拿過了那瓶綠色的阿西那斯草液,擡眼看埃爾隆德,“而且如果找不到他的意識中薄弱的地方,攻擊他,就無法離開那裏,但精力總是有限的,遲早會疲倦,會被他影響。”

“沒關系,來吧。以免以後更為難。”埃爾隆德感受到他的目光,微笑,“嗯......你是如何找到他的破綻的?”

萊格拉斯皺起了眉,他聽見埃爾隆德聲音中強行咽下的痛楚的吸氣聲——傷口沾上阿西那斯草液,居然冒出了白煙,如同灼燒一般,而且随着白煙蒸騰,慢慢露出一道道血槽,那一塊血肉似乎都被燒化了,但一轉眼,又恢複原樣,“我找不到他的破綻,是大天使先生沖了進來,驚擾了索隆的思考。”

索隆的暗黑領域震動的時候,他看見一點金光,那是曾經的天使的發色。

“萊格拉斯......”埃爾隆德低聲喚,卻不知道是在叫惡魔還是天使。

接下來的過程沉默而難熬。在埃爾隆德一遍遍汗濕重衫之後,傷痕恢複墨色的速度減慢了,隐隐有血色透出來,萊格拉斯大大舒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索隆對待大天使先生的方法和被污染的天使的血有關系?”

“是。”埃爾隆德的聲音疲倦乏力,“他很可能将大量帶着他黑暗咒語的怪物血注入了萊格拉斯的身體,大量到幾乎可以将萊格拉斯身體內的血液全部換一遍。”

萊格拉斯張張口,聲音卡在喉嚨裏。戒靈的劍傷已可令天使痛苦不堪,那麽多的怪物的血會令天使怎麽樣?

“我們都錯了過了什麽,格洛芬德爾!”埃爾隆德轉頭朝向沙發的靠背。

“可以恢複嗎?”萊格拉斯使勁地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嗓子。

“我會找到辦法。”埃爾隆德聲音有些沙啞。

“不要太苛責自己。”萊格拉斯呆了一會兒,輕輕摸了摸埃爾隆德的手臂,“他很清楚,你們都愛他。”

“謝謝你的安慰。”聽起來,埃爾隆德的情緒并沒有太大的好轉,“你忙了這麽久,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可以自己

來了。”

萊格拉斯稍微猶豫,然後決定給予埃爾隆德時間和空間,“好的。我也去換身衣服,然後會回到書房。如果有需要,就叫我。請您看顧好我的ADA,他今天晚上會特別需要您。”

“我會的。不要為我擔心。”埃爾隆德轉過頭,朝萊格拉斯微笑,他當然明白萊格拉斯特地交代瑟蘭迪爾的意思。

“回頭見,埃隆叔叔。”萊格拉斯起身,彎腰,在埃爾隆德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和瑟蘭迪爾得到的一樣的吻,“您的天父會護佑您和您的愛。”

三位人類已經在書房的沙發上睡着了。

加裏安坐在書桌前面沉思,看見他進來,起身問:“王和埃爾隆德先生怎麽樣了?”

“還行。ADA睡了,埃隆叔叔也快睡了。”萊格拉斯說着,捅了捅巴德。

巴德一驚,跳起來,待看清是萊格拉斯,又放松下來,陷進沙發裏,揉了揉臉,沮喪而又自責,“我沒能幹掉那條龍。”

“我也沒能幹掉索隆。”萊格拉斯既不沮喪也不自責,“如果你洗幹淨了還能站着的話,我不介意我們兩個失敗者一起喝一杯,相互安慰一下。”

“王和埃爾隆德先生怎麽樣?”

“還行。”萊格拉斯揉了揉擠在一起的山姆和弗羅多,“先生們,回房去睡,不要霸占我的地方。”

弗羅多和山姆睡眼惺忪地擡起頭,茫然四顧。

“你帶他們回去?”萊格拉斯看巴德。

巴德點頭,拉着兩位少年出去了。

“想喝酒随時回來找我。”萊格拉斯沖他的背影揮手。

“已經七點了,”加裏安看着窗外被晨光籠罩的密林,昨夜的一切血腥已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裏裏外外依然只有草木的芬芳,“今天還要安排出發嗎?”

“不必了。”

“格洛芬德爾先生和哈爾迪爾已經會合。陶瑞爾那邊勝負各半。林迪爾先生會派精通療治之術的天使過來幫忙。艾辛格和這裏的報告上午12點之前給你。”

“好。”

“這個還給你。”加裏安遞了行動前萊格拉斯交給他的手機過去,“記得給阿拉貢打電話。他說,無論何時,請電話他,務必。”

“好。”

加裏安想了想,“我這邊沒有了。您有什麽要交代的?”

“盡一切努力,尋找淨化天使血的辦法。”萊格拉斯不假思索,“這件事和消滅索隆一樣重要,而且要在消滅索隆之前完成。”

“好。”加裏安點頭。

“我去換身衣服,你替我在這裏看一會兒。”萊格拉斯說着,走出去。

待他躺在浴缸裏,被溫熱的水和芬芳細膩的泡沫包圍着,一絲後怕才從心底冒出來。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吐出

來,再吸一口氣,吐出來,捏了捏拳頭,彈了彈手指,做了個彎弓射箭的姿勢,再為箭矢破空配了個音,慢慢地将差一點就失去了瑟蘭迪爾以及差一點就回不來的後怕消化掉。

謝天謝地。王子殿下大大地吐一口氣,把腦袋埋進了水裏。

待他幹幹淨淨返回的時候,快七點半了,加裏安為他安排了早餐。

萊格拉斯抓了一塊蘭巴斯,倒在沙發上。落地窗的窗簾只拉了半幅,窗外的晨光透進來,帶一點清冷。他劃開了手機屏幕,一個未接電話,一條短信,顯示的號碼都是阿拉貢。短信說,平安。請回電,無論什麽時候。

那是四個小時前的事了。他回撥了號碼。第一聲鈴音沒響完畢,電話已經接通。

“萊格拉斯!”阿拉貢的聲音比平時高幾個分貝,充滿了驚喜。

“你……你不會一直看着手機吧?”萊格拉斯有點吃驚。

“我……”阿拉貢好像在遲疑。

他絕對沒有一直看着手機,只是一直握着手機,然後隔那麽兩三分鐘就看一看,還一直擔心手機是不是出問題了而已。

“你那邊怎麽樣?”萊格拉斯輕笑,他覺得自己能想象得出阿拉貢這四個小時的狀态。

阿拉貢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你還好嗎?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萊格拉斯一愣。他的确很累,和索隆的對峙要求他極致的關注,那種疲倦遠甚砍上幾百號怪物。不過,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好地掩飾了,至少連加裏安都沒太察覺。

“嘿,萊格拉斯?”阿拉貢又叫了一聲。他的聲音中有一種小心翼翼的緊張和急切。

“嗯,是有一點累,還有一點餓。”萊格拉斯咬了一口蘭巴斯,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呵欠,換了個姿勢,躺得更

舒适一點。

“你在打呵欠。”阿拉貢可能笑了——至少萊格拉斯覺得自己聽出了他聲音中的笑意,這讓他有點小小的惱火,打個呵欠而已,有什麽好笑——“你真的困了。”

“你讓我回電,就是要聽我打呵欠?”萊格拉斯把小小的惱火表達出來了。

“當然不是。”阿拉貢笑意沒有消散,“你沒接我的電話,加裏安也含糊其辭,我很擔心。”

萊格拉斯擡手摸了摸耳朵。不知怎麽的,他忽然覺得阿拉貢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埃爾隆德和瑟蘭迪爾說話的語氣。我的确困了,都已經無法正确分辨對方的語氣了。他安慰自己。

“嘿,萊格拉斯,怎麽又不說話了?”

“我想我真的困了。”他喃喃道。

“那就睡吧,睡吧。只要你平安,就什麽都好。”

“你沒事要說或者要問?”萊格拉斯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人家等了這麽久,多少該談點正經事,而不是在困不困的話題上繞圈。

“很多很多。”阿拉貢幾乎是在嘆息,“你能在睡醒了之後給打電話給我嗎?”

萊格拉斯對着清晨的霞光點頭,“好。”

“那就快睡吧,我親愛的王子殿下。”

“埃隆叔叔也這麽稱呼過我的ADA。”他忘記了剛才還覺得這兩位語氣相近。

“是的。”阿拉貢能想象得出萊格拉斯半閉着眼睛耷拉着腦袋說話的情形,他希望他快點睡着,卻也喜歡這樣和他漫無邊際地閑聊,他甚至希望就這麽聊下去,“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而王是你的父親。”

這算什麽解釋?但已經失去判斷能力的萊格拉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你說得對。”

“睡吧,睡吧,”阿拉貢偷笑,“需要給你唱支催眠曲嗎?”

“我可不想聽贊歌。”

這是個難題。阿拉貢想了想,“那我就只會唱《倫敦大橋倒塌了》。”他想起了很小的時候,阿拉貢将這首兒歌大聲唱給精神抖擻的兒子做催眠曲的情形。

“什麽時候的事?”萊格拉斯的聲音含糊不清,抓住蘭巴斯的手也松開了,蘭巴斯掉到地板上,“我只知道歐散克塔倒塌了。”

阿拉貢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聽着電話裏傳過來的平穩悠長的呼吸聲,他覺得自己一直提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于回歸了原位,“好夢,親愛的萊格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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