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魔人協會主席薩茹曼

阿拉貢以前見過薩茹曼,還不止一兩次。比如有時候陪同埃爾隆德到訪,有時候作為顧問出席驅魔人年度會議,有時候被甘道夫敲詐提供免費技術支持等等。在他的印象裏,薩茹曼是一位風格和舉止與甘道夫正好向兩

個方向發展的值得尊敬的驅魔人。

現在,這位貴族一般的驅魔人正端坐在阿拉貢面前,神情專注地聽阿拉貢表達對甘道夫的擔憂和對歐散克塔的疑慮。

“這兩件事都很奇怪。”薩茹曼聽完阿拉貢的陳述,在長久的思索之後,緩緩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專業和威嚴,“甘道夫雖然喜歡開玩笑,但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從來不會兒戲。至于歐散克塔,能把你發現的符咒給我看看嗎?”

阿拉貢立刻掏出了手機。

薩茹曼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是很高級的符咒。從歐散克塔事件至今的183年間,能使用這個符咒的驅魔人不會多餘十人。”

“您能提供一下他們的情況嗎?”

“當然。我這裏有所有驅魔人的詳細檔案。”薩茹曼拿起了沙發旁邊的雜物幾上那座老式電話的話筒,撥了個號碼,神情和語氣中暗含着驕傲,“準備好近兩百年所有高階驅魔人的檔案。十分鐘之後,阿拉貢先生會過去調閱。”

的确值得驕傲。能夠将歐散克塔時間之後瀕臨滅絕的驅魔人傳統搶救發掘延續傳承乃至逐漸繁盛,絕對值得驕傲。

“在你查閱資料的期間,我會聯系驅魔人,尋找甘道夫。然後,晚些時候,我們一起去歐散克塔看一看那些符咒。”薩茹曼說:“你知道怎麽去檔案庫,是嗎?”

“謝謝您。”阿拉貢笑着起身,走出去,輕車熟路地找到電梯,上了三樓,進入檔案庫,被領到了東邊角落一張長長的條桌旁邊。

桌子上上壘下摞地放着幾十本大冊子,冊子封面和書脊都用燙金字體寫着姓名和起止年月。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冊子上,還能看見細微的灰塵盤旋飛舞。

阿拉貢伸手撫摸着絨面的冊子,心裏生出一點憂傷。兩百年以來最精英的驅魔人的人生就在這裏,離開了這間檔案庫,所有他們的故事,在任何傳播渠道,都只是傳說,故事或者笑談。如果不是歐散克塔的遭遇,甚至他,都不會想到來看一看這些平常而又不平常人類的一生。

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轉向一排排檔案櫃——在某個角落,還有一堆冊子的封面和書脊分別寫着“阿拉松”和“吉爾蕾恩”這兩個名字,在那些冊子中的一本的首頁,一定會提到“伊西铎”這個偉大的名字,而在其後的某一頁,會出現“阿拉貢”這三個字。

“趕快看吧,這才是其中的三分之一呢。”頗有些年紀卻依然風姿綽約的檔案庫主管送過來一杯咖啡,慈愛地朝阿拉貢笑。她并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天使為什麽要看這些,但她樂意看見更多的天使、人類甚至惡魔願意了解這些或泛黃或嶄新的紙張裏的記在的人和故事,“你可以看紙質檔案,也可以用電腦查閱。”

回過神的阿拉貢道了謝,平複了一下心情,坐到了電腦面前。

那些名字不算陌生,畢竟,到了這個級別的驅魔人,無論天堂、地獄還是煉獄,都不會忽視。但在這麽事無巨遺的檔案面前,卻好像看見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的身世,成長經歷,相貌,性格,對驅魔方法的偏好,喜歡使用的符咒,習慣的思維方式......無數出現過歐散克塔的條目,卻不是阿拉貢想要的。

沒有線索,就無法推測作何用途,無法推測作何用途,就無法計劃應對,尤其是現在父親和王都受傷了,就要加倍小心。阿拉貢揉了揉眼睛,想着是不是該把這些年的檔案都翻一翻,如果以人為線索找不到蹤跡的話。

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那位主管夫人的時候,主管夫人有一點吃驚,“您确定要這樣做嗎?”

“是的。”

“對我來說,這倒是很容易。”主管夫人帶着他走向檔案庫深處,“本來這裏的檔案就是按照年度歸類的,如果您希望調閱從183年前到現在的所有檔案,那麽,”主管夫人停下了腳步,指着面前一排不比郊區倉儲式超市的貨物存儲少那麽一星半點的區域,“就在這裏。我可以給你開放電腦中調閱這些的權限。”

還好,不比預料的多,阿拉貢估計自己努點力,熬個通宵就能把人、地點、符咒有關的所有信息查完。

在他全身心投入這個浩大的工程不多時,薩茹曼過來了。

“我找了平日和甘道夫有聯系的驅魔人打聽,沒有獲得任何消息。”薩茹曼的語氣中有着擔憂和深思,“甘道夫,我的老友,好像徹底消失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對于阿拉貢來說,這并不是多麽出乎意料的答案,但這個答案加重了他的擔憂。

“但我聽到了另一個消息,”薩茹曼繼續,“今天上午地獄大總管加裏安頻頻與和地獄保持良好關系的驅魔人聯系,這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似乎在推動一項重要的安排。”

阿拉貢一愣。

“這二者之間是不是有聯系?否則不會這麽湊巧。”薩茹曼的神情嚴肅起來,“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

“不,絕對沒有。”阿拉貢回答得斬釘截鐵,卻不免心慌,誰知道那夥天使惡魔和人類會想出什麽鬼主意?“您能說得多一些嗎?”

“沒有更多的消息。只說加裏安邀請他們立刻去往密林莊園商議要事,和戒指有關的要事,一切安排已經就緒,他們只需要回答,去或者不去。”

該不是想随便找個人把戒指送出去吧?阿拉貢在心裏小聲嘀咕,不,不會這麽不靠譜。

“你在想什麽?”薩茹曼追問,“作為聯盟的一方,你不會不知道情況!”

“我知道一些,但僅限于我負責的部分。”阿拉貢似乎相當有保密意識,或者也僅僅是因為的确不知道。

薩茹曼盯着他。

“您一定已經知道,幾天前,我們找到了那枚戒指。不過,在我們還沒有對那枚戒指做出決定的時候,我就已經飛往這裏了。至于我在這裏發生的事情,當然也瞞不過您睿智的雙眼。”阿拉貢開始拍馬屁了,試圖讓薩茹曼感受好一點。

“是的。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今天淩晨密林莊園發生了一場激戰。但我不知道那場激戰因何而起!如同我知道昨天晚上歐散克塔有一場激戰,但如果不是你的造訪,我也不會知道這場激戰因何而起!”薩茹曼的神情并未因為阿拉貢的馬屁變得柔和,反而更加凝重,甚至加入了一絲憤怒,“甘道夫說,這場戰争需要驅魔人協會的支持,我完全贊同并願意竭力協助。但迄今為止,你們沒有對我公開任何信息!如果不是需要尋找甘道夫和幫助,你也不會造訪此地!你認為,這是對待同盟者恰當的态度嗎?”

阿拉貢開始理解薩茹曼的情緒了——很顯然,天使和惡魔的組合認為驅魔人這條線完全可以由甘道夫來協調,但他的不明失蹤導致了無人跟進;而這位會長顯然認為自己在這場戰争中應該受到更多的尊重并起到更重要作用。雙方不對稱的信息和定位為溝通帶來了障礙。“我會向加裏安轉達您的意見。”

“你認為這樣的意見表達對瑟蘭迪爾的剛愎自用以及令尊對他的剛愎自用的縱容會有作用?”薩茹曼上升到了“人”性的高度。

阿拉貢有些困擾,看了看面前巍然矗立的高大的檔案櫃,又看了看不悅的薩茹曼,還真說不清楚解決這二者哪個難度更大呢。

短暫的沉默之後,薩茹曼轉身,“跟我來。”

阿拉貢跟了過去,跟進了薩茹曼的私人電梯,跟上了這幢大樓的最高層,跟入了一間空曠的大廳,四面玻窗,窗外尖塔高樓,藍天白雲,景觀相當不錯。

大廳正中有一個物件,大概一個矮人那麽高,用一塊黑色絲緞蓋着。整個廳就這麽個物件。

阿拉貢跟着薩茹曼到了這個物件面前。

“既然用平常的辦法找不到甘道夫,也無法從瑟蘭迪爾那裏獲得信息,那麽我們可以試試用驅魔人的方法來尋找。”薩茹曼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又是那個貴族一樣的會長了,“但這個方法有一些副作用,所以,你可以選擇采用或者不采用。”

“請您指教。”

薩茹曼伸手拉下了那塊絲緞,露出一個放在潔白的石頭基座上的一個巨大的黑色水晶球。黑得發亮的水晶球,光影流動,勾勒出一幅光怪陸離的畫。

阿拉貢認得,這是極少數高級驅魔人才能夠使用的真知球。

薩茹曼撫摸着水晶球,“它會根據你心中所想給出一些提示,不僅限于甘道夫。那些提示可能清晰,也可能模糊,可能是場景,也可能是一段話,可能是警示,也可能是無法改變的命運。”

阿拉貢點頭。

“獲得它的提示很簡單,但解讀它的提示卻有很大的風險。錯誤的解讀會将你帶入死地。”薩茹曼繼續,“而且,你看到的,很可能摧毀你所有的信念。”

“我明白。”

“所以,你會用嗎?”

“會。”

“确定?”

“确定。”

薩茹曼收回了撫摸水晶球的手,念了一段極其饒舌的咒語,“請用掌心貼着它。無論看見什麽,都不要慌張,那只是它的提示。”

阿拉貢依言而行,卻并沒有不一樣的事情發生。水晶球依然黑沉沉的,只在表面有光影變化。他盯着它,等着。過了一會兒,光影變化似乎變得緩慢了,越來越慢,然後停止了,就像有人緩緩将水注入了墨中,黑色開始慢慢變淡變淺,變成灰色,淺灰,灰白,白色。當一縷白色出現在水晶球中的時候,好似拉開了舞臺的帷幕,一條人影終于出現了。

灰色的長風衣,黑色的手杖,口中還叼着煙鬥,但臉上一貫的笑容,眼中一貫的洞察已經被驚駭和恐懼代替,好像看見了了不得的事物,但他眼前的事物并沒有顯現。

阿拉貢傾身靠近,試圖從甘道夫的眼中的倒影去找出端倪,但光影斑駁中,甘道夫的身影忽然變得挺拔高挑了,卻改為了背對着他。阿拉貢一征,他沒料到能在這裏看見自己。緊接着,更令他吃驚的是,埃爾隆德出現在了水晶球裏的阿拉貢對面,肅然執劍,劍尖指着他,神情冰冷如鐵。

“父親。”水晶球裏的阿拉貢叫。

埃爾隆德揮劍劈過來。

水晶球裏的阿拉貢不敢應對,只能後退,卻看見一道劍光從左邊劃過,流星一般,埃爾隆德撲倒在地,血灑七尺,瑟蘭迪爾站在他的屍體旁邊,悠悠還劍入鞘。

“父親!”阿拉貢駭然,與水晶球裏的自己同時叫了出來。

瑟蘭迪爾擡眼,眼神狂殘而輕蔑,然後,朝阿拉貢伸手。

水晶球裏的阿拉貢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攥緊了拳頭。

阿拉貢睜大眼睛,搜尋着水晶球內的每一寸場景,希望能獲得更多的信息。驀地白光暴起,好似舞臺上聚光燈驟然亮起,眼前白花花一片,接着帷幕合攏,畫面消失,水晶球又複黑色深沉。

阿拉貢愣了一下會兒,挺了挺腰,收回手,捏了捏拳,掌心盡是冷汗,水晶球上也印下了一個清晰的濕濾濾的掌印。

又過了好一陣子,薩茹曼才開口問:“你看見了埃爾隆德?”

“是。”阿拉貢帶着一點思忖,回答得有些遲疑,“我看見瑟蘭迪爾殺了他。”

這個回答似乎也令薩茹曼感到意外,他也想了一陣,“我想,你看見的很可能不是瑟蘭迪爾,而是索隆。”

阿拉貢回想了水晶球裏瑟蘭迪爾的眼神,默認了。

“戒指呢?他有沒有戴着那枚戒指?”

阿拉貢想起了自己在水晶球裏攥緊的拳頭。

“甘道夫呢?”

“他的情況可能很不妙。我只看見他滿臉驚惶。”阿拉貢看薩茹曼,“您可不可以也看一看?或者您能夠看見一些我看不見的情況。”

薩茹曼略一思忖,點頭,“我應該看看。”說着就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阿拉貢認真地看着他,他的神情一直很平靜,但等他收回手,看向阿拉貢的時候,目光卻變得探究而淩厲。

“您看見了什麽?”阿拉貢問。

“我看見甘道夫在一片火海之中。”薩茹曼回答,“而你,令埃爾隆德失望了。”

阿拉貢微顯惶然。

“他說,他沒你這樣的兒子。”薩茹曼慢慢地補充,“他雖死也無法彌補這個錯誤帶來的損失。”

阿拉貢退一步,眼中有光閃過。

“你怎麽看它的警示?”薩茹曼盯着他。

阿拉貢轉頭,看着那黑沉沉的水晶球,“我不會令父親失望。”

“但願如此。”薩茹曼思量着,“我會去一趟密林莊園,帶着這個真知球過去。歐散克塔的事,先放一放,等我從密林回來再處理。你不要輕舉妄動。”

“好的。”阿拉貢說:“我會告訴加裏安,您會親自前往密林莊園。王和父親一定會非常高興。”

“我對此毫無期待。”薩茹曼說:“但我必須促動這件事往正常的方向發展。”

阿拉貢回到了檔案庫,重新在如山的檔案旁邊坐下來。但這一回,他并沒有急着去查閱,只是那麽穩穩地坐着,沉默地坐着。

過了很久,主管夫人黛安娜走到了似乎要長蘑菇的阿拉貢身邊,“需要再來杯咖啡嗎?”

“謝謝,不需要了。”阿拉貢擡頭,“我覺得您說得對,這樣看下去并不是個好辦法。我想我應該離開了。”

“有需要随時回來。”

阿拉貢行禮告辭。此時的薩茹曼也出發前往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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