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麽是傅嬈?

狂風肆掠,天幕暗沉。

抱廈僅有的一盞風燈,被擱在角落裏,光芒忽明忽暗。

皇帝支手撐額,靠在紫檀圓背圈椅上小憩。

今日皇後壽宴,他雖未去後宮,皇後卻吩咐禦膳房在禦書房擺了小宴。

他與內閣幾位大臣同飲,期間皇後表兄,大理寺卿蔣南生有事求見,他遂留蔣南生一道用膳,蔣南生思及皇後身子不佳,膝下無子,十分動容,宴席間與他憶往昔,談及潛邸舊事,君臣抵足而談,十分暢快,遂多飲了幾杯。

怎知他今日淋了些雨,一冷一熱相沖,再加之連日來因嘉州大汛一事勞神,竟是迷迷糊糊有些熱症。

還有幾樁事未定,事不宜遲,為了不叫臣工擔心,他打算悄悄将禦醫宣到此處,是以遣了司禮監冷懷安去太醫院,他先行帶着兩個小黃門打禦書房出來,到西殿後面的抱廈休息。

喝的正是西風烈,入口清潤,後勁十足,五髒六腑均熱辣辣地冒煙,辣勁過後,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醇香,令他四肢五骸均浸潤在一股恍惚的香綿中。

內侍被他遣走去取衣物,人剛一坐下,仿佛聽到有人喚他。

皇帝微醺的俊眼睜開,借着暈黃的燈光,瞧見一張昳麗的臉。

一雙水杏眼濕漉漉的,迷濛癡惘,眼尾被拉出一抹豔麗的酡紅,妩媚至極,他心咯噔了一下,不由晃了晃神,再定睛一瞧,認出她是傅嬈。

昏沉的腦子如同漿糊,可他還是想起上午她被單獨撂下的情景。

莫非出了什麽事,宮裏誰能害她,難不成是淑貴妃母女。

皇帝俊眉當即擰起。

“傅嬈......”他低聲喚了一句。

匍匐在地的人兒,已從珠簾下爬了進來,她飽滿的菱嘴泛着紅豔的水光,癡癡望他,着了迷一般挪不開眼,釘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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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腦子混沌一片,只見她一開一合,似乎在說,“救我.....”

靈臺還算清醒。

定是出了事。

皇帝深吸一口氣,緩緩閉目,複又睜開,起身繞出紫檀長案,蹲了下來去扶傅嬈,

“你這是怎麽了?”

手欲碰她,恍覺不合适,于是收手待要開口喚人,卻見那傅嬈紅着一雙眼,仿佛是懸崖邊上的垂死之人,須臾抓到了救命稻草,嬌軟的身子徑直朝他懷裏撲來,當即便捕捉到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在她眼前撕扯,扭曲,傅嬈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偏偏體內那一股無可抵擋,也無可壓制的渴望,跟猛獸一般吞噬着她,熱騰騰的氣息在她贲張的血脈裏亂竄。

她只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以至于那雙手伸過來時,她迅速攀附而上,再也不給他退縮的機會,也不給自己反悔的餘地,朝他撲了去。

觸到那片柔軟,略有些燙意,濕漉漉的靈尖兒就這般探入進去。

他牙關一咬,竟是将她的路堵死,不僅如此,他還往後一退,強有力的手鉗住她的手臂,意圖将她掰開。

傅嬈俏白的小臉頓時一跨,手腳并用往他身上爬去,夠着脖頸望他身前一探,咬着他那瓣唇,含糊不清嘤嘤啜泣,

“不要丢下我,不要.....求你了...”

人在絕境下的力道超乎想象,傅嬈如同靈蛇一般,拼命地往他懷裏鑽,雙腿不自禁地纏住了他腰身,手也撈緊了他的脖頸。

皇帝起先不想傷她,未曾用力,哪知給了她有機可乘,

“胡鬧!”他低斥一聲,将臉別開,

那櫻桃小嘴就這般咬住了他耳垂。

一陣酥麻串至他下腹。

皇帝倒吸一口涼氣。

他并不老,相反,正值壯年,不說血氣方剛,也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他是皇帝,坐擁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天下的女人,只有他不想要的,沒有他得不到的。

何況區區傅嬈。

她竟敢這樣撩撥他。

瘋了不成。

雨勢傾盆,竹影搖晃,她像無根浮萍,終于拽到了救命稻草,他身上那與生俱來的男子氣息,将她體內藥性徹底激發,她淪為欲望的小獸,毫無章法,又無師自通的啃咬。

鳳冠被她丢棄,一頭青絲如瀑布灑下,拂過他清隽的雙眼。

他本有醉意,理智殆盡,他卻猶然用力,掐住她的手腕,将她從他身上一寸一寸剝離,

“傅嬈,你給朕聽清楚了,朕不是陳四爺,朕是皇帝,你想過後果嗎?”

傅嬈根本聽不清他說什麽,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救我....”

他剝了她的手,她便将胸貼上去,他将她雙手抵在她胸前将她往外推,她便雙腿纏在他腰身,緊緊勒着他。

換做旁人,皇帝早順水推舟,任她施為。

可偏偏她是傅嬈。

腦海裏浮現在藥鋪見她時,她明媚如春的模樣,原先對她存了幾分欣賞,感慨此女不易,眼下被她纏着身子,不是不心動的.....

他不介意給她個名分,就是怕她清醒會後悔自己所為。

要了我....

她不停在他耳畔低喃,啃遍了他脖頸,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跡。

皇帝閉了閉眼。

他僵硬的片刻,傅嬈敏銳捕捉到時機,靈尖兒立即長驅直入,攪亂他的理智。

小手在他胸膛胡亂摸了一陣,總算是摸到了領口,她迫不及待解開紐扣....

一道勁風夾着濕漉漉的雨氣,從窗縫灌入,掀起桌案上的奏折,奏折啪嗒一下砸在皇帝的腦門,那股冷風旋即灌入他微開的領口....

皇帝出身後宮,又曾四下征戰,什麽陣仗沒見過。

終是用毅力壓制住了身體的欲望,他徹底将傅嬈從身上剝開,并一掌拍在她後腦門。

傅嬈當即眼珠兒一阖,嬌軟的身子栽在他懷裏。

皇帝摟着她,神情晦暗不堪,竟是無語至極。

眼下傅嬈算是以下犯上,按律當斬,并誅九族。

可他也很清楚,傅嬈定是被人算計,這個人是誰,他心裏自然有數。

既然沒法處置她,那麽與她已有了肌膚之親,該如何料理?

她本已因他女兒失了夫君,若再因他而失了清白,還怎麽嫁出去?

嫁不出去,只能留在宮中給她個名分。

可皇帝一想起傅嬈曾跪在正陽門告禦狀,整個京城,滿朝文武皆知她是徐嘉的新婚妻子,結果轉背他将她納入宮中為妃......還不知世人怎麽編排,他一向愛惜名聲,不想在青史上留下污點。

是以,此事十分棘手。

懷裏的人兒身子依然十分滾燙....皇帝視線下移,落在她微敞的領口,再次閉了閉眼,犯難得緊。

廊外傳來冷懷安的聲音,“小心....”

想必是雨濕了臺階,請來了老禦醫。

皇帝當即警醒,立即将傅嬈抱起放在裏間的床榻,又将皇帳垂下,挺拔的身子立在塌前,不動聲色将領口系上。

珠簾被掀,冷懷安領着老禦醫周行春入內。

周行春白發蒼蒼,擰着個藥箱便要下跪,

“免禮....”

皇帝陰沉着一張臉,往圈椅上一坐,擡手朝皇帳一指,“給她把脈。”

周行春和冷懷安聞言相視一眼,皆是驚住。

二人同時往床榻望去,只見一纖纖玉手從裏頭垂落,手腕皓雪,骨細豐盈,倒是極好看的手。

二人心中駭然,可面上均不動聲色,更不敢問。

周行春伺候兩代帝王,倒也見多了世面,将藥箱一放,從容踱步至床榻邊,跪在一旁的蒲團上給傅嬈把脈。

冷懷安暗暗瞥了一眼皇帝,心中疑窦重重,他不過離開一刻鐘,這就闖進來一女子,是宮妃還是旁人?

冷懷安見皇帝臉色難看,只得悄悄上前,給他倒了一杯茶,恭敬遞到他跟前。

皇帝接過,冷着臉一飲而盡,原先身上有熱症,恰才被傅嬈一番折騰,倒是滲出了汗液,燒退了,靈臺清明得很。

一雙深邃的眸如陷迷霧,沉沉盯着周行春。

周行春白眉微抖,神情凝重,片刻他松開傅嬈的手腕,挪身朝皇帝拜道,“陛下,這位....”一時也不知是娘娘還是姑娘,只得含糊其辭道,“怕是中了媚藥....”

皇帝倒是沒有意外,“快些解了它....”

不料周行春擡眸,為難地望了皇帝一眼,苦笑着磕頭道,“陛下,此毒號稱千機,臣短時間內配不出解藥來....除非....”

“除非什麽?”皇帝臉色已然轉黑,陰沉地能滴水。

周行春咽了咽口水,将頭埋低,“除非有解藥,不然只能....只能....”

他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可皇帝和冷懷安都聽明白了。

皇帝眼眸眯起,已是戾氣橫生。

且不說眼下還不确定是誰下的毒,哪怕他心裏有數,也斷然不能去搜宮,搜到按律當斬,況且,淑貴妃或平康根本不可能承認。

萬一又是旁人嫁禍呢?

查肯定是要查的,該處置的人也得處置,只是眼下刻不容緩。

頭一次遇到這般棘手的事,皇帝心下五內俱焚。

抱廈寂靜如斯,唯有狂風嗖嗖,電閃雷鳴。

皇帝手搭在桌案上,閉目不言。

冷懷安悄悄與周行春交換了個眼色,輕聲問道,“陛下,不如先讓周太醫給您把脈,您自個兒身子才要緊呢。”

皇帝長籲一氣,搖頭道,“朕無礙。”修長的指尖緊緊按在桌案,指甲暈出一圈紅色,已是隐怒之至。

須臾,他擡眸澀聲問,“若是不解,當如何?”

周行春臉色越發幽黯,“怕是不太好.....此毒霸道,姑娘體內氣息已十分不穩,倘若耽擱,或有性命之憂.....”

若是宮妃,皇帝斷然不會猶豫,若是宮女,估摸等不到他來便處死,由此可說,裏頭怕是位身份尴尬的姑娘。

皇帝聞言,手撐在額前,俊臉掩在一片墨色裏,透着無聲的威壓。

倘若傅嬈有夫婿,他會立即将人送回,可偏偏她是清清白白的閨女。

片刻前,他與她已有了肌膚之親,換旁人自然不合适.....

皇帝舌尖在唇齒打轉,口液裏似乎還殘留着她的香甜.....

床榻上,已隐隐泛出聲響來,窸窸窣窣,嘤嘤低語....

默了半晌,他幾乎是從肺腑深處擠出一絲寒聲,“你們退下.....”

冷懷安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放下,應了一聲是,領着周行春退出抱廈,他将門輕輕掩上後,回頭瞥向周行春,臉色已肅然,“周太醫,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裏,一個字都不許提!”

“老臣曉得,還請公公放心。”周行春颔首一禮,

冷懷安着內侍送周行春回太醫院。

恰在他回眸之際,餘光瞥見角落被擱置的一身濕衣裳,他是何等人物,一眼就認出這該是乾寧縣主的品階大妝,當即心下狂跳,眼珠子差點瞪出。

難怪皇帝如此犯難....居然是傅嬈!

怎麽會是她呢?

滿朝皆知傅嬈是驸馬爺的“前妻”。

此事棘手之處不在解毒,而在善後。

饒是見貫大風大浪的冷懷安也不禁冷汗涔涔,他立在廊下擡眸望向黝黑的天色,雨滴子漫天蓋來,砸在他眼角,他揉了揉,深深嘆了一口氣。

也罷,陛下身邊許久不曾添人,只是,不知這人留不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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