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恐怖手段”

七夕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被一個男性捧着手修剪指甲。

她不知道原來的炮灰是不是這樣和管家相處的。

為什麽修剪指甲這樣的事不是女仆來做,而是管家代勞?

在書裏邵七夕只是一個提供打臉爽度的炮灰,出場也就十章,她的日常生活更不會詳細描寫。

俊美的管家貼身服侍……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

七夕大為震撼。

英俊的管家單膝跪在她身前,将七夕的左手放在墊着絲絨墊的托盤上,他手裏的锉刀用近乎讓人察覺不到的力道削薄着她有些破損的指甲。

段知行垂眸看着那兩根花苞似的手指,輕柔地打磨之後,又在征得七夕的同意下塗上了護甲油和指緣油。

“大小姐覺得怎麽樣?”段知行擡頭問。

按照人設,邵七夕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滿意,七夕當然也不能說“哈哈哈您真專業,塗得真好看”。

邵七夕更有可能直接破口大罵,并且賞段知行一二三四五六巴掌,罵他塗的什麽玩意。

七夕試着向天借膽,天說療養院警告。

一陣沉默後,臉色蒼白如雪的美人在一陣微風吹過時,微垂眼睫,緩緩擡手。

冰涼的指尖像是想狠狠摳挖對方的眼睛般,朝段知行的臉上伸去,可纖秀的手指最後卻像是突然失了力氣,只輕輕觸碰着段知行的眉心。

輕柔冰冷得就像冬天落下的第一粒雪。

“你想讓我贊賞你嗎?”

七夕的聲音很輕,但無需仔細傾聽,任何人也不會錯認這句話裏滿含的惡意。

【你算什麽東西,還想讓我誇你?】

段知行微笑搖頭:“當然不是,這是我第一次為大小姐服務,沒有奢望大小姐的贊賞。”

段知行的話滴水不漏,他在托盤上再次拿起了兩根鑲嵌着珍珠的護甲,将之套在了七夕左手的無名指和尾指上。

随後段知行便起身,站在了一旁。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七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激怒了段知行,總之不肯擡頭看他。

有本事就突然暴起給個痛快。

兩個人在涼亭互相battle了一會誰更安靜。

七夕緩緩擡頭,段知行便立刻微笑着俯身傾聽七夕還有什麽吩咐。

七夕又把頭低下了。

“……我要回去。”七夕開口。

在庭院的劇情已經走完,再待在這和段知行面對面,七夕真的要窒息。

她手指微動,像是要起身,那戴着指套的左手便被段知行用一塊錦帕墊着手腕,輕輕托了起來。

“大小姐小心。”段知行溫柔地叮囑。

七夕穩了穩身形,她剛才差點要跳起來了,但職業素養讓她記住自己的人設是個體弱多病的人,就由段知行一路托着回到了邵家的主宅。

天知道她要是跑,用不着一分鐘就能回去。

啊,被段知行帶着走的這段路,簡直比皇上登基的路還遠。

七夕踏入主宅,這是一棟四層樓高的洋樓,一層是會客廳,餐廳,多功能活動室,廚房和傭人房,二層以上才是主人房和客房。

如今邵家大宅裏,主人只剩下邵七夕一個。

這棟房子的窗簾全都拉開,陽光照入了長廊上,可室內的溫度還是陰冷。

七夕被段知行一路送到了二樓的主卧。

“大小姐還有什麽吩咐?”段知行站在門口問。

七夕哪還想繼續和段知行共處一室,直接搖頭。

段知行腳尖一轉,像是要離開,只是臨走前,他笑着對七夕說。

“大小姐似乎有些變了。”

房門緩緩關上,七夕陷入“我崩人設了嗎”的糾結中。

【壞崽崽觀察了七夕好久,突然開口:你是娘娘嗎?】

【七夕:什麽?】

【壞崽崽好奇:……長長的指甲。我在電視上看過哦。】

壞崽崽沉默一會,像是在回憶,随後突然拍着胸口大聲喊。

【壞崽崽:請太後娘娘安!】

【七夕:?】

七夕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随後擡頭看着卧房裏的全身鏡。

嘿,這個護甲套一戴,還真像個反派後宮娘娘啊。

可是不管怎麽樣,七夕也算是完成了一個任務,跨越了資深前輩們沒能跨過的那道坎。

剛才她光顧着高興,現在也明白過來了,果然是因為……

【壞崽崽:我超厲害!】

【七夕:搶個棒棒糖不算事。】

【壞崽崽:……】

眼見壞崽崽又要趴地上打滾發脾氣,七夕連忙哄“是是是,你個卑鄙無恥的恐龍崽超厲害”。

但劇情提示顯然不想讓七夕過得太舒服。

讓人一聽就喪氣的電子音再次響起。

【孩童的哭聲拉開了邵七夕作為惡毒炮灰的序幕。在那天之後,邵七夕用恐怖手段統治了整個邵家大宅。段知行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想,也許那個時刻就快來了。】

七夕把這句話粗品中品細品,來來回回品了許多次。

覺得劇情想讓她明天就死。

七夕臉上露出了疲憊的微笑。

好了,明天就回穿書局打牌。

邵家大宅一樓,段知行穿過長長的走道,戶外的春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

他打開了一扇窗戶,讓外邊的暖意吹到宅邸內。

望着眼前的景致,段知行緩緩擡起手,下意識地觸摸眉心。

過去邵七夕誰的話都不聽,但還是有些忌憚段知行。

因為段知行無論姿态多低,也從未恐懼過她。

對于不知深淺的事物,人類總會下意識保持距離。

在今天之前,邵七夕是從不許段知行近身的。

可是今天邵七夕不只讓段知行整理了指甲,還觸碰了他的眉心。

……真奇怪。

段知行在剛才試探着對邵七夕說了那句“有些變了”的話,邵七夕沒有回答。

她只側頭看着窗外,露出線條優雅精致的側臉,像是一幅靜止的美人畫。

段知行雖然在邵家大宅度過了自己的青少年時期直至成人,但過往似乎從未仔細看過邵七夕的樣子。

也許是覆了霜的薔薇,又或是生在月光下的詭豔阿芙蓉。

如此危險莫測卻又……美麗。

段知行不由想起,剛才邵七夕突然靠近時,他一擡眸就看到了一雙春水般的眼睛。

路過的女仆對着段知行輕聲問好,段知行則像是從突降的夢中醒來,他轉頭對女仆們笑了笑,就起身離去。

女仆們捂着嘴,輕聲說着“好帥”,但段知行是從不知曉的。

他在邵家大宅裏就像一臺設置精密的儀器,分毫不差地運行着。

等段知行進了房間,他的手機發出一聲輕響,像是有訊息送達。

段知行低頭打開手機,柔軟的發絲落在他的前額。

手機頁面上顯示着地理位置好,私密性強,設施佳的各色療養院信息。

青年優美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擊,最後他把手機翻轉,屏幕向下覆在了桌上。

大小姐的改變也許是一件好事。

再等等。

因為同步角色身體特征的原因,七夕躺到床上時,沒一會就跟死了一樣沉沉睡去。

等再醒來時,戶外天光早已大亮,細軟的花枝輕輕叩擊着窗沿。

這房間裏的暗紅色窗簾卻依然硬挺地扣在窗上,不許亮光照進房裏。

……好陰暗。

要不是壞崽已經在看早上的動畫片,還帶準點報時,七夕都不知道是不是天亮了。

七夕赤腳下地,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把窗簾全都拉開,房內突然亮起來,驅散了一室陰暗,要是個吸血鬼這時候就得被光照成灰。

七夕感受着今天的陽光,剛要笑,劇情提示音又響起了。

【請在今天開始使用恐怖手段統治邵家大宅】

七夕垮臉。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打開卧室的門,準備去洗漱。

七夕的房間是個大套房,裏邊除了卧室還有會客廳和小書房,獨立浴室等等。

可剛打開卧室門,就看到外邊的會客室裏站着個穿着條紋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的人。

七夕猛地把剛打開一條縫的房門合上。

剛想和大小姐問好的段知行:“……”

但那扇門很快又打開了,一臉不悅的七夕從門內走出,和以往一樣渾身散發着“全世界都欠我”的氣息。

仿佛剛才的突然閉門只是段知行的錯覺。

“大小姐。”

段知行向邵七夕問好,邵七夕裏邊穿着絲綢睡裙,外邊裹着一件絲綢長外套,聽了段知行問好,只擡頭看着四周,沒有說話。

段知行就搖動着桌上的鈴铛,随後就有女仆悄無聲息地進來,準備服侍大小姐洗漱。

往常邵七夕從睜眼的那一刻就開始發瘋,但今天她卻一直很安靜。

安靜得令人心生不詳。

女仆們過去希望邵七夕能變得正常起來。

可當邵七夕真的什麽都不做的時候,卻更令人恐懼。

實際上邵七夕突然被人這麽一服侍,僵硬得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

柔軟的發絲被抹上精油,梳子輕柔地梳着發尾。

毫無瑕疵的臉頰被人用沾水絲巾輕輕擦拭。

有一名女仆正拿着護膚的精油過來,當她擡頭時,正好與一直閉目,才睜開眼的邵七夕對上了視線。

女仆登時抖如篩糠,手裏的精油罐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七夕差點沒被這聲吓得跳起來。

但她忍住了,低頭看着那名女仆,她手抖得連地上的精油罐都撿不起來。

【壞崽崽好奇:你電她了嗎?】

【七夕:怎麽可能!】

所有在場的女仆連大氣也不敢喘,過去曾經有人在邵七夕面前掉了東西。

大小姐當時就捂住了頭,一副被這聲音刺激了神經的模樣。

之後,她果然開始發病。

她讓那個把罐子砸碎的人把碎片撿起來,握在手心裏。

輕輕地握住不行,要用力地把鋒利的碎片握在手心裏,直到刺得鮮血淋漓,掌心血肉模糊,大小姐喊停才能松手。

那時她臉上露出了極為滿足的笑容,像是渴血的野獸。

如今慘事重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就摔個東西,七夕下意識伸手去撿,卻見那個女仆渾身顫抖地擡手護住自己的臉。

“對不起大小姐!求求你不要劃花我的臉!”

好家夥,七夕這手尬停在半路。

她對這個人設的日常行為實在是無語了。

劃花是不可能劃花的。

前輩們罵個人都被送到了療養院裏,她敢幹什麽呀?

停頓了一會,七夕猛地收回手,像是因為剛才罐子摔碎的聲響讓她頭痛難忍。

病弱的黑發美人擡手摁着自己的額角,從口中吐出了冰冷的話語。

“出去。”

仆人們立刻把地上碎片撿走就滾了。

等浴室門關上之後,七夕倒在軟椅上。

太難了,扮演這個惡毒反派真是太難了。

這個人渾身都是雷點,有人掉了東西,有人笑得太大聲,甚至陽光太刺眼,都能讓“邵七夕”勃然大怒。

【七夕:唉,幹壞事可真難啊。】

【壞崽崽:這有什麽難的?】

【七夕:……你要是在路邊撿到錢會怎麽做?】

【壞崽崽:拿去買棒棒糖啊!】

【七夕:很多很多呢?】

【壞崽崽:那就買很多很多的棒棒糖!】

【七夕:你看這就是區別,無論多少我都會交給警察叔叔。】

【壞崽崽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好幽默啊!】

七夕有點氣,這不是笑話!

今天就要搞“恐怖”手段統治整個邵家大宅了,她實在煩惱得要命。

該幹點什麽才能讓人懼怕呢?

當然,絕不能過度。

不然就會被段知行直接制裁!

哎哎,不能想,一想心跳就快得不行。

而在主人房之外,段知行已經去廚房看早餐準備得怎麽樣了,并不在外邊。

幾個女仆站在走廊上抱着雙臂瑟瑟發抖。

“好可怕!沒有發瘋的大小姐好可怕!”

以前大小姐就和海裏的鯊魚一樣,宅子裏稍微有點動靜,她就會立刻尋味而來,揪着別人的錯處施行懲罰。

可是現在,她卻什麽都沒做。

就像所有游戲裏醞釀大招的boss一樣,前邊的風平浪靜,預示着之後的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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