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合一
沫寶只有在照片裏和視頻裏見過徐嘉木。
她還記得, 第一次看見那張大樹背景的照片時,她好奇問黃姨:“為什麽,頭發是白色的?”
黃姨當時神色微微閃爍, 似乎觸及傷情,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溫柔地告訴她:
“因為哥哥生病了。”
“生病了?”沫寶偏了偏腦袋, 不明白:“會痛嗎?”
黃姨愣了一下。
沫寶從小身體就好,從來都沒有生過病。但是她看見過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哥哥, 因為發燒脫水難受得滿地打滾。
從那之後,她就以為生病了都會很痛。
黃姨顫抖說道:“會。”
身體痛,心理上更疼。
不僅要忍受身體的痛苦, 還要承受異樣的眼光。無論是歧視的、惡意的、嘲笑的、怪異的、同情的,都讓他們母子兩感到極其地痛苦。
他們何不想像一個正常人活着?
不想被當成‘怪物’,也不需要被同情。
不幸中的萬幸, 他們最終定居在百鳥鎮一個小區內, 那裏的人善良、熱情, 不會用怪異的眼光看着他們母子,更不會排斥和刻意地同情。
可人哪能永遠躲在一個地方?
要想為了兒子好,要想讓他快樂,讓他去學習他想學習的東西,就只能讓他出去遭受那些異樣的眼神。
小時候還會抱着她哭,問為什麽大家會罵他怪物的孩子。現在長大了,從學校回來只會告訴她:沒事, 大家都很照顧我。
越想, 黃姨越是心疼。
沫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
“呼呼,讓哥哥呼呼就不會痛了。”她用笨拙地語氣安慰着黃姨。
黃姨含着淚水笑了起來,“好, 我會把你的話帶給嘉木哥哥的。”
從那過後,黃姨就像傳話筒一樣,給他們傳話。一開始只是傳話,後來又會互相錄視頻給對方看。
這讓一直被關在小屋子裏的沫寶,第一次有了‘朋友’的感覺。
但她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
徐嘉木身上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但他卻還能動。
是喪屍嗎?大黃說看見喪屍要躲起來,可是,他是嘉木哥哥,也要躲起來嗎?
沫寶沒有動作。
嘉木哥哥變成喪屍了,黃姨呢?她還在不在他的身邊?
想到如此,沫寶向他走了過去:“黃姨呢?我來,找她了。”
才走了幾步,一股冷風襲來過來,面前的徐嘉木像是一道殘影出現在她的身邊。
下一刻,她的脖子被一只冰涼沒有溫度的手抓住。
沫寶先是茫然,後來感到呼吸難受,張着嘴像是一條臨近死亡的魚。
她看着抓着她脖子的人,瞪大眼睛,艱難說話:
“我是……沫寶,照顧我的……黃姨……嘉木哥哥。”
脖子上手一松,沫寶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大喘氣,眼淚嘩嘩的掉。
她擡起頭,滿臉通紅,連眼睛都腫了起來。
嘉木哥哥變成了喪屍,黃姨是不是也變成了喪屍?
大黃說過,一旦變成了喪屍,那麽就沒有任何理智,成為了一具不會思考沒有靈魂的喪屍。
眼前的徐嘉木和她所認識的徐嘉木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那雙總是溫柔得很像黃姨的眼睛此刻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連眨眼都不會。
沫寶顫抖着手,拽住了想要離開的喪屍,她語氣急促,語序混亂說道:“答應過我,黃姨,帶我離開,我來,來,找她,等等,不走,帶我見,見,黃姨……我……我……”
面前的喪屍奇跡般停住了腳步。
沫寶看着他。
“嘉木,哥哥?”
只見面前的喪屍忽然抓起她的衣領,以輕盈的姿态跳上了樹,越上了高高的建築,在其中窗戶、樓道中穿梭。
沫寶被他像是雞崽子一樣提在半空。
她在空中動彈不得,大風仿佛是刀片一樣吹得她臉頰刺痛、睜不開眼。
嘉木哥哥這是準備帶她去哪裏?
不會是想把她當成存儲糧吧?畢竟變成喪屍之後,就只會想吃人。她見過樓下便利店的老板,變成喪屍之後,把他平生疼得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小兒子啃得只剩下了腦袋。
她想張口說話,但才微微一張嘴,就被灌了一肚子的風。
終于,到了目的地。
徐嘉木把她放在了陽臺上,觀察她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揉着臉,拍着身上的灰塵。
好像要把她所有的細節都收入眼底。
不過那雙血紅色的眼珠,任誰看見了都會害怕。偏偏面前的人,并沒有害怕的表現。
這一世的記憶,好像和前世一樣,又不一樣。
沒變的是,擁有白化病的他常年遭受歧視、欺負,為了讓媽媽不難過,他懂事之後就不再把被欺負的事情告訴媽媽了。
他想通過努力學習改變自己,明白人活着的意義。讓所有人明白,就算是生存如此艱難,他也比他們更強。
然後還沒到大學畢業,末世就來了。他因為昏迷在家躺了足足數天。
一開始是完全沒有任何意識的昏迷。
後來,他腦子清醒了,但身體卻醒不來。他聽到了外面的尖叫聲,恐怖的嘶吼聲,母親的哭泣聲,以及每天都有流食喂進他的嘴裏。但很可惜,那些流食都流了出來。
後來有一天,沒有食物了。
母親決定單獨出去尋找食物,當時他心裏就算拼了命一樣想爬起來,瘋狂地叫着,躺在床上的他卻像一具屍體一樣,一動不動。
還好,母親安全的回來了,還帶回了不少的食物。
但很快,麻煩就找上門了。
一群操着外地口音的人闖進了屋子裏,搶奪母親的食物,母親護着食物哭着祈求說留一點給她的兒子,她的兒子還在生病。
那幾人一聽生病,打開卧室門果然發現了正在昏迷的徐嘉木,那幾個本來就面露煞氣的男人頓時激動了起來。
他們說末世了,罪魁禍首就是這些昏迷的人。這些昏迷的人會變成喪屍,會吃人,凡是被他們咬中的人都會被感染。
要想世界恢複安寧,就只能把這群罪魁禍首殺掉!
媽媽見他們想要殺死他,奮力阻攔,結果卻是被誤傷,一棍子敲中了腦袋,當場死亡。
徐嘉木終于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他并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他現在只想撕碎他們、吸食他們的血肉、把他們的腦漿從腦袋裏掏出來、然後,殺掉他們。
這一世依舊和前世一樣,即便他提前預知了情況,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可依舊控制不了身體。
等終于能控制得了身體,媽媽的呼吸聲已經停止了。
別說活着了,就連變成喪屍這麽卑微的祈求都辦不到。
直到現在,他才想起,和前世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樣了。
沫寶。
一個和他一樣生病的小女孩。
她有着兒童自閉症,從小就被殘忍的父親和後媽關在了小屋子裏。媽媽見她可憐,總是偷偷地照顧她。
忽然有一天,媽媽說想給他錄視頻,給那個小女孩看。
從那之後,他偶爾會和那個女孩視頻來往交流,知道她叫沫寶。大多數時候,徐嘉木過得不如意,心理壓力大,打開沫寶的視頻,總會被那雙純淨的眼睛和稚嫩的語氣治愈到。
徐嘉木不知道這一世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因為前世的時候,母親雖然也在給一家富豪做保姆,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一個可憐的自閉症小女孩。
也許從重生開始,這一世就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
不過既然不一樣了,為什麽他還依舊拯救不了媽媽。
“嘉木哥哥,你帶我來找黃姨嗎?黃姨呢?”沫寶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走上前問徐嘉木。
既然嘉木哥哥還沒打算吃她,應該可以趁他準備吃自己之前找到黃姨吧。
沫寶心想道。
徐嘉木低頭看她。
他的眼珠子根本動不了,所以只能做出這樣的動作。自從重生之後,他便知道,自己和別的喪屍不一樣,他擁有思想,有着人類的記憶。
也許別的喪屍也是一樣,卻不像他這般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
不過,徐嘉木又能感覺到,自己和活着的時候有着極大的區別。
冷血,對一切生命無法産生任何共情。至少在活着的時候,別說殺人了,他連殺一只雞都做不到。
現在他卻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殺掉很多人。
不過這些人都是想殺掉他,結果卻是被他反殺。
在沫寶渴望地眼神中,徐嘉木來到了客廳簡陋的靈堂前面。
說是靈堂,不過是一壇骨灰,一張照片。
沫寶呆滞地看着骨灰壇子後面的黑白照片,說道:“黃姨,她呢?”
徐嘉木伸出手,摸了摸骨灰壇子。
意思很明顯,但他不知道沫寶懂不懂。應該能懂,自閉症雖然很難正常交流,卻是很敏銳,能察覺到很多正常人都沒法察覺到的事情。
沫寶想走過去,剛提起腳,忽然腳一軟,坐在地上。
她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撐着桌子站了起來,慢慢來到了骨灰壇子旁邊。
她先用手指碰了碰壇子,又用臉頰蹭了蹭骨灰壇子,一雙本來就紅彤彤的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
她的喉嚨忽然發出怪異的叫聲,充斥着絕望:“啊,啊……啊,啊……啊!”
明明沒有眼淚,徐嘉木卻能感到她極其痛苦。
像是被感染到似的,他腦子裏前所未有的煩躁,有那麽一瞬間,他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
怎麽會這樣?
明明她身上沒有任何異能。
難道是因為自己被她的痛苦給影響到了嗎?畢竟自從變成喪屍之後,因為媽媽的死,他雖然能感到自己的生不如死,卻無法表現出來。
沫寶抱着頭大叫了起來,嘉木哥哥說這壇子裏裝着黃姨。可明明這壇子這麽小,怎麽可能裝得了黃姨?
可是她聞到了,聞到了壇子裏的味道。
和黃姨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忽然想起每次她說要找黃姨,大黃都是欲言又止,大黃早就知道黃姨活不了嗎?
沫寶很痛苦。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心髒刺痛得好像快要碎成爛泥。為什麽,為什麽她不早點來?
為什麽一直要等,為什麽要固執地等着黃姨會來接她的承諾?
沫寶把壇子緊緊抱在胸口,雙眼失去神采似的癱坐在地上,“黃姨。”
稚嫩的聲音喃喃說道:“我來,見你了。”
不會再被聽到了。
黃姨也不會點着她的鼻尖低下頭和她溫聲說話了。
就算是被誣陷把同父異母哥哥推下樓梯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麽痛苦過。
“還給我。”徐嘉木把她懷裏緊緊抱着的壇子拿起來,繼續放在靈堂上。
沫寶想去搶,卻被他一只手擋住臉,任由着她怎麽撲騰都撲騰不過他的五指山。
實在嫌她煩了,就把她捏起來關在卧室裏。
沫寶像是小雞仔一樣一屁股坐在軟踏踏的床上,不等她爬起來,卧室門的關上,從外面被鎖上。
她跳下了床,趴在門口,軟聲叫道:“嘉木哥哥,開開門,見黃姨,讓我,好不好。”
外面沒有聲音。
喪屍不會說話,徐嘉木自然也不會說話。
沫寶終于哭了出來,她的哭聲像極了一只小野獸,又可憐又滲人。
似乎是哭累了,等卧室裏沒有動靜聲,徐嘉木才打開門。
看着趴在門邊已然睡着了的小女孩,他把人抱了起來。很輕,輕得像一團軟綿綿的棉花。
把人抱到了床上之後,徐嘉木才走出去鎖住了卧室門。他像是來的時候一樣,輕輕一躍,跳出了窗口。
時間慢慢地來到了中午,天空的巨輪正當中間。每到這個時候,喪屍都不知道躲在了什麽地方,即便是在百鳥鎮裏,這個時間在街上游蕩的喪屍也較為稀少。
徐嘉木來到了附近的超市,超市裏除了淩亂了點,很多東西都不缺少。
他在收銀櫃邊拿了一個袋子,往裏面裝了一些打開包裝就能直接食用食物。
像是餅幹、面包、罐頭之類的。
至于水果和熟食區他看都沒有看過。
誰知道那些東西是不是被其它喪屍沾染過。
沫寶沒有睡多久,又醒來了。
她茫然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跑到了床上睡覺。
不過這張床是黃姨的嗎?
她低頭嗅了嗅,只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好像有黃姨的味道,但太淡了,淡到幾乎都聞不到的地步。
為了尋找到關于黃姨的更多跡象,她從床上下來,來到了書桌和櫃子旁邊,搬着板凳站上去。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書,她傻眼了。
不認識的字。
不懂的音符。
看不懂的詞彙。
這顯然不是黃姨的房間,而是徐嘉木的房間。
沫寶又難過了起來,坐在板凳上趴在書桌上開始抽泣着。
忽然她發現了書桌上擺放着一個相框和相冊。
她拿起相框一看,是黃姨和徐嘉木的合照。看起來已經是好幾年前的照片了,照片上的黃姨頭發全是黑色的,很年輕,哪像現在黑發中摻雜着白色。
沫寶輕輕撫摸了照片上笑得很溫柔的黃姨,又用臉頰蹭了蹭。
結果只蹭到冰冷的相框。
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黃姨了。想着,她眼眶又紅了起來,還腫得高高的。
她看了看四周,聽着外面的動靜聲。
嘉木哥哥看起來不在家,她看一下相冊應該不會被發現。
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相冊。
相冊很大,很重。她本以為相冊裏大多數都會是徐嘉木的照片,沒想到裏面大多數都是黃姨的照片,倒是徐嘉木單獨的照片非常非常少。
沫寶非常喜歡這個相冊,越看越喜歡,喜歡得恨不得把它藏起來。
不過黃姨說過,不能擅自拿別人的東西,所以她不能拿走。
沫寶有些委屈地抿着唇。
即便她翻得再慢,相冊也很快地翻到了低。到了最後一頁,她愣住了,她看到一張熟悉的扭扭曲曲的字條。
上面寫着:希望嘉木哥哥永遠不會痛。
她明明記得,她寫這個字條的第二天,好像弄丢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是黃姨打掃的時候發現了,然後送給了嘉木哥哥嗎?
沫寶摸了摸字條,忽然發現不對勁。
字條後面還有東西。
她小心翼翼取下字條,将藏在字條後面的照片翻開一看,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張照片很模糊,應該是從某個視頻裏截圖下來的。照片裏的沫寶看着也就十來歲,雙手撐着臉頰,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鏡頭。
她的皮膚很白,微弱的光芒打在她的臉上,就像覆蓋了一層柔光。
過了十分鐘,提着一袋子食物的徐嘉木終于回家了。
剛打開卧室門便看見眼睛腫得山那麽高的沫寶正在哭啼啼地啃着蘋果,那新鮮的水果被她咬在嘴裏‘咔嚓咔嚓’作響,上面還帶着水珠,仿佛剛摘下來的一般。
她看向徐嘉木,面色呆滞了一下,剛張開嘴想說話,結果打了個哭嗝。
“餓了,想吃,飯。”
徐嘉木把裝着食物的口袋放在了桌子上面,拿出裏面充饑的面包。
沫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包,最終沒有忍住誘惑接過了面包。
面包打開,吃了一口。
甜的。
好吃。
她放下了已經吃了一半的蘋果,徐嘉木便盯着那個蘋果,沫寶以為他想吃,又拿出了一個沒有吃過的蘋果遞給了他。
徐嘉木沒有反應,她這才反應過來,喪屍好像不吃蔬菜水果,只吃肉。
她縮了縮脖子,似乎在擔心他忍不住就撲上來咬她一口似的。
徐嘉木看着她的脖子,心裏卻在想另一個事情。
明明他沒有從她的身上察覺到異能,為什麽她卻能憑空變成蘋果?
空間異能嗎?
想着,他走出了房間,看着他的背影,沫寶很快就把面包解決完了。這次她并沒有只吃面包,而是從口袋裏翻出一瓶甜滋滋的飲料一起吃。
吃飽喝足,卧室外面依舊沒有動靜,她只好搬着板凳站在窗口邊上觀察外面。
這裏離大黃那裏應該不遠,隐隐約約還能看見那顆大樹。不過此刻眼裏的大樹要小了很多,應該是距離遠了,位置太高了的視覺緣故。
最為明顯的是,周圍幾乎沒有喪屍活躍的蹤跡。大街上冷冷清清、幹幹淨淨的,連屍體都沒有。
沫寶觀察了一會兒又開始尋找大黃和梵朝待的地方。
可這個位置剛好看不見那個地方,好像被建築物擋住了。
他們醒來之後會不會發現她不見了,開始着急?
沫寶心想,如果自己在這裏大喊會不會被他們聽到。剛這麽想她就洩氣了。
大黃和梵朝能不能聽到她不知道。
但是嘉木哥哥肯定能聽到!
洩氣的沫寶并不打算放棄,繼續觀察四周的環境。因為離得太遠,徐嘉木居住的位置好像是很高的樓層,所以她不能确定大黃和梵朝的具體位置,只能隐隐約約感到了生命氣息活動的範圍內。
附近的建築都很高,她看着下面就好像巨人看着螞蟻一樣。
如果有人從下面經過她肯定能看到。
想到如此,沫寶盯着下面盯得更緊了。
盯着盯着,她腦袋又開始放空。喪屍會餓嗎?嘉木哥哥餓了會吃什麽?像是別的喪屍一樣吃人嗎?
黃姨肯定不會想看到他吃人。
如果……如果嘉木哥哥還不打算吃她,又餓了的話,她就請他吃魚,吃別的肉。
這樣嘉木哥哥就不會餓了。
只是,大黃肯定不會同意她養一只喪屍的。大黃說過,喪屍很危險,絕對不能被喪屍碰到。
就連神水都無法治療喪屍的病毒。
但是讓她抛棄徐嘉木她又做不到。黃姨沒了,如果連嘉木哥哥也沒了,那黃姨肯定會很難過,她也會很難過。
如果可以,她想把嘉木哥哥放進空間裏,像是養着那群雞鴨牛一樣。
想到嘉木哥哥會被一群毛絨絨的雞鴨包圍,沫寶雙眼彎了彎,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定可以的。
不過,她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大黃?嘉木哥哥現在看起來好像很難溝通的樣子。
她好懷念以前的嘉木哥哥。
以前的嘉木哥哥眼睛很溫柔,說話很溫柔,和黃姨一樣,又和黃姨不一樣。
現在的嘉木哥哥好像把她當成存儲糧,給她食物應該是打算把她喂胖,等她胖了之後就會從腳到頭把她吃掉。
不知道她變成喪屍之後,還會不會記得大黃他們?
“大黃。”
從來沒有和大黃分開過的沫寶有些難受。
徐嘉木一打開檢查她有沒有吃東西,便看見這樣的情況。
垃圾桶裏的情況可以看出她吃了一個面包和飲料,胃口很小,也不知道吃沒有吃飽。
此刻她眼睛腫的程度,不僅沒減反而越發嚴重了。
是還沒有從難過中走出來嗎?
對,人類的心靈是脆弱的,并不像他一樣,連難受都難受不了。
不過再難受也不能不吃食物。畢竟人類不吃東西會死,會像媽媽一樣永遠閉上眼睛,連變成喪屍的機會都沒有。
徐嘉木走到了食物旁邊,又遞給了她一個面包,似乎打算盯着她吃。
沫寶接過面包一動不動,就算他把面包送到她嘴裏也不吃。
她連忙說道:“吃不下……吃不下了。”
她要晚一點長胖,也許就能活到大黃來找她了。
徐嘉木的動作僵硬了下來,不過喪屍的動作本來就僵硬,所以沫寶根本察覺不到有什麽不同。
他沒有養過孩子,更何況現在變成了喪屍,對于人的記憶是很遙遠的。沒殺掉沫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沫寶對他沒有殺意。
如果沫寶想殺掉他,徐嘉木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先下手為強。
但現在來看,養一個人類還不錯。
最起碼她不吵鬧,很乖巧聽話,不會反抗。
徐嘉木完全無視了沫寶幾次反抗,都被他強行壓制。
等變成喪屍的嘉木哥哥又離開了,沫寶才松了一口氣。她又看了看相冊,越看越喜歡,心裏想着:這麽多照片,少了一張,嘉木哥哥應該不會知道吧?
她小心翼翼取下了一張黃姨的單獨照片,照片裏的黃姨也是站在那顆大樹下,笑得極其燦爛。
這很少能看見,大多數黃姨笑起來的時候,神色都會微微閃爍,好像裏面隐藏着悲傷。
将照片取下來之後,沫寶做賊心虛似的合起相冊放回原位,再把照片藏進了空間裏。
忽然外面傳來動靜聲,她急忙踮起腳站在窗邊一看,結果只看見了徐嘉木躍出去的殘影。
他又要去哪裏?
是不是餓了找東西吃?
不過喪屍吃的東西和人不一樣,人吃蔬菜水果和家禽肉,喪屍吃的卻是人。
這麽着急出去,是不是因為發現了附近有梵朝他們的動靜聲?
梵朝這麽大坨,可以吃很久,被嘉木哥哥抓到了肯定不會像是對待她一樣先養肥再吃。
沫寶急了起來,但看了看樓層的高度又不能跳下去。跳下去別說救梵朝和大黃他們,首先她就要變成一灘肉餅。
到了傍晚,徐嘉木依舊沒有回來。
他發現了鎮子裏又進來了一批不怕死的人類,甚至向這邊越來越靠近。
他現在雖然也是精神控制異能,卻沒法做得到像末世後期那樣只在房間內就能控制鎮子裏所有的喪屍。
現在的他只能控制周圍百米內的喪屍。
而且還得是三級以下的喪屍。
找到了那群闖進來的人類,一共有十幾個,沒有一個有異能。但他們手上有很多槍,就連二級喪屍被子彈穿過腦袋都會死,更別說一級喪屍了。
只有到了三級,喪屍的腦袋才會進化到子彈無法攻破的地步。
徐嘉木控制着異能讓喪屍群把他們引誘到了別的地方,看了看天色,想起了被他扔在家裏的沫寶。
雖然短時間內沒有喪屍敢去他待的地方,但如果有三級喪屍,也說不定。
想到如此,徐嘉木加快速度準備回去。
還好,回到房間的時候,并沒有喪屍侵略的痕跡。
他打開卧室門,看着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沫寶,她的眼眶紅彤彤的,看起來又哭了一遍。
嘴裏喃喃地說着什麽。
徐嘉木靠近,隐隐約約聽到她在叫:“黃姨。”
叫一聲,眼角的淚水流下一滴。
媽媽曾告訴過他,沫寶是一個很乖巧很孝順的孩子。等她退休不幹了,就打算祈求一下主人家帶着沫寶過來和他們一起生活。
這樣,沫寶恢複了自由,他也有個妹妹作伴。
一開始徐嘉木并沒有放在心上,可後來慢慢地,他就真的把這個小女孩當成了自己妹妹,不知不覺,手機裏存滿了她的視頻。
在剛醒來沒多久,他就注意到了手機裏的視頻。
可惜沒多久,手機就沒電了,那些視頻他再也看不到了。
還好現在他又看到了那張臉,不過那張臉比視頻裏醜多了,她總是哭,不會笑。
為什麽這麽難過?
徐嘉木坐在了床下,靠在床邊看着她的臉。
沫寶似乎做了什麽噩夢,緊皺着眉頭,嘴中急着叫道:“大黃、不要,不要吃……不可以……嘉木哥哥……”
大黃?
他想起了。
沫寶好像有一只貓,養了有十年了。所以她哭到現在是因為那只貓嗎?
他剛才出去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只橘貓,和她的貓有些相像。要不,把那只貓抓來陪她?這樣她就不會難過了。
想到如此,徐嘉木直接從卧室的窗子跳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記憶的地方飛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群人類。
居然還沒離開?還越來越靠近了?
不對,多了一只貓和一個人。
那個人……是!
下一刻,徐嘉木暴怒,周圍的喪屍像是失控了一樣躁動。
韓良俊等人本來因為局面好轉松了一口氣,看見忽然躁動的喪屍群埋怨大叫:“怎麽回事!這些喪屍都變異了嗎!為什麽忽然又圍了過來,像發了瘋一樣!”
梵朝立即四處搜索,果然看見了在建築頂層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在月光下,他就好像是一個索命的怪物,眼睛在黑夜中發着紅光。
“是喪屍王!”梵朝咬牙切齒。
“喪屍王?”韓良俊等人順着他的視線擡頭看去,頓時瞳孔一縮:“那是什麽怪物?他為什麽會站在那麽高的地方?這些喪屍忽然發瘋就是因為他嗎?”
“喪屍王可以控制所有的喪屍,這些喪屍忽然發瘋就是因為他在控制,看來,他想要我們葬身此地!”梵朝用着冰冷地聲音說着讓所有人汗毛直立的話。
喪屍王既然在這裏,那沫寶呢?
是不是被他抓了?
或者直接被他吃掉了?
想到如此,梵朝的眼神更冷了起來。這次,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就算是人類全部滅亡,他都要殺掉他才行。
大黃似乎也想到了什麽,朝着喪屍王的位置龇牙咧嘴。
如果真的是這只喪屍吃掉了沫寶,它一定要抓爛他的肚子!
韓良俊冷吸一口氣,咬緊牙說道:“難怪進入百鳥鎮的人無一生還,原來是這樣。我們要回去告訴基地的人,有只喪屍能夠控制成千上萬只喪屍!”
梵朝冷笑一聲,似乎在嘲笑他癡心妄想。
現在他們已經被喪屍群包圍住了,還有一只喪屍王。除非把那只喪屍王殺死,不然一個都別想活着回去。
這次雙方人馬遇上也是個巧合。
大黃和梵朝到處去找沫寶,根據大黃的嗅覺找到了喪屍王居住地的附近,又剛好遇到了被喪屍群追趕的韓良俊等人。
多了一人一貓的幫助,局面反轉,讓他們不僅得以喘氣,還能反擊回去。
韓良俊見沒有了那個小女孩的身影,面上沒問,心裏卻很悲觀。也許那個女孩已經被喪屍殺死了,畢竟在末世,忽然死掉一個人,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剛好,梵朝的想法和他們不謀而合。
那就是殺喪屍,找到百鳥鎮的中心位置查看具體情況。
“梵朝兄弟,是這只喪屍殺掉了沫寶嗎?”韓良俊忽然問道。
梵朝臉上陰沉,沒有說話。這在韓良俊看來就是默認了。
他忽然憤怒。
像是得知自己的侄子和姐姐死亡一樣憤怒。都怪這些喪屍,都是這些喪屍才讓他們經歷生死離別!
他一定要殺光所有的喪屍!
梵朝不知道身邊人為什麽氣勢洶湧了起來,不過這對于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末世最不缺乏的就是不怕死的人,但不怕死的人殺喪屍最勇猛。只要他們攔住那群普通喪屍,以他的能力,對付還沒有完全成長的喪屍王絕對沒有問題。
還好在出來之前他就喝下了沫寶留下的水。
腦子裏的疼痛現在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了。
那水的神奇度,讓他至今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站在建築頂端的喪屍王忽然擡起手,下面的人還沒升起不好的預感,忽然一聲尖叫。
只見一只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出現的變異喪屍,猛地抓住了韓良俊的隊友拖進了喪屍群。
“操!”韓良俊罵了一句,扭曲着臉叫道:“殺!”
其他人也被激起了血性,拿起槍就是無差別攻擊。
而那只喪屍王依舊不為所動,冷漠地站在那一動不動。看着他們,就好像看着螞蟻一樣。
梵朝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但很快就被他抛開了,他一腳蹬開飛撲過來的變異喪屍,地動山搖,用着異能開路。
身後的大黃緊步跟随,順便解決一些遺漏的喪屍。
身後傳來韓良俊等人的尖叫聲,似乎有人又遭殃了。梵朝分心用異能保護他們,誰知道面前的石牆被一只身高二米多的喪屍一拳破開。
梵朝瞳孔一縮。
遭了,三級喪屍。
這只喪屍王居然能控制三級異能了。
是不是說明,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