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誰盛放
唇角的微笑猛然僵住，巨大的震驚表情如同油畫的色彩一般一波一波的襲卷蘇淼淼的五官。
“你……你剛剛說什麽？”她的聲音幾乎顫抖。
蘇絲絲長舒一口氣，微仰下巴：“你沒有聽錯，我說——千、金、盛、放！”
蘇淼淼猛然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直視着她步步後退。
“不……這不可能，你如何知道《千金盛放》？你在信口胡謅！”
蘇絲絲波瀾不驚，杏眼幽幽望着她：“蘇淼淼，你還記得剛剛我看的那幅畫嗎？”
蘇淼淼臉色蒼白，聲音都忍不住顫抖：“畫？你在說什麽畫？”
蘇絲絲卻并不驚訝于她的反應，而是不疾不徐，緩緩開口：、
“那幅《紅色中少女》是綠光美術館‘懷舊’系列的五大重點藏品之一，在《千金盛放》的前一世，我無戲可拍，無錢過活，輾轉打零工，找到一份在綠光美術館內負責清潔打掃的工作，而就算那般境地，你依然不肯放過我！”
蘇絲絲目光灼灼的向她望過去，呼吸愈加急促：
“你帶着陸瞳，還有舊時蘇家的朋友來綠光美術館蹊落于我，我不知被那之中的誰推了一把，失手弄掉了牆上的畫，手掌受傷流出的血恰巧滴到了那位少女的臉頰上！”
巨大的震驚滿布于蘇淼淼的眼睛中。
吻和！她說的一切都吻和！
蘇絲絲在此時閉了閉目，讓自己眼眶中的酸澀淚水化為無形，她重新睜開眸子，入目是美術館內明亮冰冷的光。
“你知道那幅畫的價值是多少嗎！你知道在那之後這筆債務對于我意味着什麽嗎！”
“你活該！”
從巨大震驚中抽離出來的蘇淼淼如同一個驟然亮起獠牙的野獸般大聲尖叫：
“蘇家本來就是我的家，那是我的爸媽，我的哥哥，憑什麽被你強占了十八年！一幅畫才多少錢而已，那都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她話落，驟然擡起腳步，幾步走到蘇絲絲面前，瞪大了眼睛。
“蘇家不是你的家，可你賴着不走，陸瞳是我的未婚夫，可你纏着他不放！你什麽都要搶我的！搶我的!”
蘇絲絲不躲不避，冰冷的眸光直直撞上她發狂的眸子，聲音不高不低，卻恰能夠散開在整個空間：
“那這一世呢？”
蘇淼淼驟然愣住！
蘇絲絲繼續不疾不徐：“這一世，我可有賴在蘇家一時一刻？這一世，我可有糾纏陸瞳一分一毫！從公布你才是蘇家親生之女的那一晚開始，是你的，原本屬于你的，我分文未取，全數奉還！”
蘇絲絲也站起身來，她本就比蘇淼淼高半個頭，蘇淼淼不得不擡起頭來看她。
“既如此，你又有什麽理由死死盯着我不放？你又憑什麽不斷橫加破壞我的生活？”
蘇淼淼愣住了，喘着粗-氣，連脖子都微紅起來，她目光游移，後退兩步：
“我……我……”
蘇絲絲冷靜的吐了一口氣，替她把結結巴巴的話說完：“你不過是擔心我會影響你的‘美好’大結局罷了！”
這一番話落，蘇淼淼似突然找到底氣一般，挺起胸膛，重新直視她：
“沒錯！蘇絲絲，你和我，都是《千金盛放》裏的人物，我們本就該按照《千金盛放》的劇情去活，不管你再苦再抱怨再不甘心，那是劇情，就等于是你的命！你必須得認命！而我是女主角，就等于是這世界的中心，你必須聽從于我！”
‘嗤！’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自蘇絲絲貝齒間流出。
“笑話！”蘇絲絲盈白的小臉上紅唇微挑，似真的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
蘇淼淼看着她睢不起自己的模樣，臉上羞憤不已。
“蘇絲絲！你大膽！你……”
“我就是大膽！”蘇絲絲挺起胸膛，一步步的逼近她，蘇淼淼被那份清冷沉靜的強大氣場所鎮懾，幾乎步步後退。
“你如若真的能夠指點這世界！你可以立刻懲罰于我啊！甚至把我這個人物終結掉，來啊！”
蘇淼淼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蘇絲絲，仿若她此時甚至可以無懼生死，殺伐孤勇之氣驟然全開。
蘇淼淼蒼白着臉龐，口中嗑嗑巴巴，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蘇絲絲停下腳步，聲音如同滴滴清水落于碧湖，沉靜，好聽：
“蘇淼淼，我蘇絲絲這一世既已知道了真相，那麽我告訴你！我決不會妥協，我會和劇情抗争！這個世界屬于你這女主角，可也同樣屬于我們這千千萬萬個鮮活的配角！我會好好活！我們有權力好好活！”
話落，蘇絲絲擡起腳步，越過僵在原地不能動彈的蘇淼淼，一步步向外走去。
驚呆一剎的蘇淼淼如同驟然回複過精神來，她轉過身，顫抖着聲音沖那個纖影大喊：
“喂！蘇絲絲，我話還沒有說完，你不許走！”
優雅的腳步驀然停住，天青色的裙角在美術館純白的背景中蕩起曼妙的弧度。她回頭，烏發垂肩，貌若皎月，她的杏眼裏是自由，是自信。她的聲音輕脆，帶着不容置疑的底氣：
“蘇淼淼，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誰才會最終‘盛放’！”
***
繞過修竹綠萌，重新回到停車場，蘇絲絲已然看到夕陽暖橙色的陽光裏，顏司珏正獨自一人立在車旁等她。
蘇絲絲唇角一彎，已然撲到他的懷裏。
難得見她如此嬌嗔，顏司珏一愣，彎着唇将香軟的她摟得更緊：
“處理好了？”
“嗯。”蘇絲絲點點頭，“只是忍了太久，躲了太久，如今把心裏話都說出來了，倒是暢快，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也不是任人可欺的！”
“那是自然！”顏司珏拍了拍她纖瘦的背，“上車，回家！”
顏司珏剛想轉身，蘇絲絲卻抓着他的手指停住他的動作：“司珏，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說說。”
顏司珏回了身，表情先是怔愣，随後丹鳳眼微彎，低眸認真看她，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你終于肯相信我了？”
他早就有察覺蘇絲絲似向她隐瞞了一些事，可他不在乎，不在乎她的經歷，不在乎她的身份，基至哪怕哪一天她突然對她說，她不叫蘇絲絲，他依然可以不動如山，因為他在乎的只是她這個人，只是他們的未來。
蘇絲絲似有些緊張，她抿了抿櫻桃小唇，聲音輕輕如春風：“從哪兒開始說呢，就從一本書開始吧，那書的名字 ……”
暖橙色的夕陽漸漸自天邊下沉，偌大的停車場從完全沐浴在陽光之下，到被陽光和屋影切割成一半明一半暗。
顏司珏英挺俊朗的眉眼先是滿目驚訝，再到額頭緊皺，漆黑如玉的眼眸裏掀過一陣又一陣驚濤駭浪。
蘇絲絲努力想強裝淡定，想把自己放在第三人的角度去冷靜的講述，可她做不到，不管是前世，還是末世，對她來說都如切膚之痛般歷歷在目。
前世的她遭衆人唾棄，絕望無助。末世的她孤單長大，數次險死。
她講着講着，終于忍不住顫抖着肩膀，聲音斷斷續續。
顏司珏一把将她摟在懷裏，眼神裏是滿滿的心痛：“夠了，絲絲，我明白了。”
溫熱的眼淚猶挂在眼角，蘇絲絲倚在他的懷裏，被他身體的草木香安慰的漸漸平靜，她擡起頭，杏眼黑白分明：“你相信我嗎？”
“信！”他聲音清冷，語氣裏卻有着如山般的堅定，“因為是你說的，不管是什麽，我都會相信。”
蘇絲絲唇角微彎，點了點頭。
卻在此時，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再次自頭頂散開：“絲絲，忘了那些吧！”
蘇絲絲杏眼微微怔愣，他的聲音柔和，帶着滿滿的心疼：“哪怕忘不掉，也不要刻意再去想它，那樣痛苦的回憶，留着只會不斷傷你的心。”
她覺得擁抱自己的力度驟然變重：“絲絲，我不管你的前生，我也不管你的末世，我只知道，今生，我定會在你身邊，我定會保護你。”
蘇絲絲眼角的淚忽然變重，自臉頰流下，她點點頭，臉頰上是半抹飛紅，胸腔中的感情如同被他這一番話軟化成春水般流入四肢百骸。
忍不住情動，她轉過身面對他站着，雙手摟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擡起頭，仰起盈白小臉。
顏司珏低眸看着她，唇角一彎，丹鳳眼微眯，情不自禁将那紅唇含入口中。
香甜難抑。
那吻雖是蘇絲絲主動，可一瞬間就化主動為被動，半晌，已是氣息不勻。
顏司珏松開她，用手指蹭了蹭她唇角：“今天累壞了吧，回家叫李阿姨炖湯給你喝！”
蘇絲絲被吻的頭腦裏暈暈乎乎，恍惚輕聲答道：“不用，我不累。”
誰知他忽然彎了腰，唇齒靠近耳際，滾熱的氣息噴到脖頸：
“可你晚上會累！”
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蘇絲絲臉頰只比那天邊夕陽更加酡紅起來！
***
蘇淼淼渾然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家，只是待她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一屁股頹然坐在門廊前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冰冷的觸感才激得她猛然回過神來。
窗外投下的是夜的暗影，天已然黑了。
這處并不是蘇公館，而是她認親不久後要求蘇鈞景給她在近舞蹈大學處買的房子，只為供她上大學時有個臨時歇腳的地方。
只是，認親後，她幾乎沒再上過課，平時也基本不會來。
蘇淼淼唇角冷笑，看來她內心裏還是理智的，如果這付模樣回了家，一定會引起爸媽的格外懷疑。
手機鈴響。
蘇淼淼按下接聽鍵，聽到對面往日沉穩如山般的聲音竟然隐隐含了煩躁：
“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對不起。”蘇淼淼垂着頭，“我只是太震驚了，整個人像丢了魂一樣。”
“什麽事值得你吓成這樣？”
“蘇絲絲！她知道《千金盛放》！劇情，所有的劇情，她都知道！”
蘇淼淼驚慌失措，整個人如竹桶倒豆子般将白天的事一股腦都講了出來。
電話那端是許久的沉默。
“喂？你還在嗎？”蘇淼淼開口。
她從耳邊拿下手機，低頭看到屏幕顯示電話依舊連通着。
重新把電話放回耳邊，這次，蘇淼淼終于聽到了回答：
“她知道又如何？”
蘇淼淼有些慌張：“她說她會反抗，她不會甘心按着劇情走，她要改變《千金盛放》！她已經搶走了《追月》，劇情現在已經變了，已經變了啊！”
“你不要慌慌張張的不成樣子！”對方的聲音明顯有些隐怒，“告訴過你多少次行事要深沉。”
蘇淼淼手握着電話，依舊忍不住繼續把話說完：“而且她現在有顏司珏幫她。”
“哼！他有顏司珏，你不是還有我嗎！”
這一句話，竟像是驀然給了蘇淼淼極大鼓勵一般，她眸光一亮，挺直脊背：“是啊，我還有你！”
“沒了《追月》，就在《少女是》上多下功夫！”電話對面的聲音沉穩，冰冷，如同冬日檐角的冰棱般銳利，冷冽：
“如今有些事已然明了，你們兩個，勢必是有她沒你，有你沒她。如今她敢抗争，我們就打壓，她不服氣，我們就整治到她服氣為止。直到把她的傲氣磨沒，把她的靠山整倒，她自然，就會乖乖伏在我們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