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伽喱魚丹王子
再次感受到重力是在幾分鐘後。
白光消散，漸漸顯現出周遭景象。
高聳的穹頂之下，潔白的牆壁上嵌着大片的花窗玻璃，五彩的玻璃上繪着繁複的宗教畫——荒蕪殘破的城鎮、冰冷黑暗的城堡、刀劍滴血的戰場、生命最後的祈禱、從天而降的光明，以及光明中逐漸顯現出的一柄利劍……
“歡迎來到聖光大教堂。”
餘果看得正投入，被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險些摔倒。
“你應該先說歡迎來到塞溫伊萊文帝國，教士。”尤爾伸手扶住餘果，冷冷地回應道。
看清來人的臉，教士楞了片刻，生硬地說道：“抱歉，殿下。”
尤爾冷哼一聲，扯下脖子上的護符扔給教士，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尤爾跟這教士有過節？”餘果小聲問道。
“哎，那可不止……”朗尼欲言又止，抛給餘果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拔腿就去追尤爾。
三人在看不到盡頭的長廊裏走了好一陣，才走到教堂門口。跨出教堂大門的瞬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鐘鳴。
餘果回頭，看到教堂正門上方刻着一組雕塑，正中央的天使手握利劍，劍柄處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芒，如同花窗玻璃上的彩繪。
“舍不得走就留這兒。”背後傳來尤爾冷冰冰的聲音。
餘果一個激靈，趕忙收回視線，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開玩笑！1天10金幣呢，工資不到手他是不會走的！
尤爾轉頭便走，沒走幾步，又突然轉頭對着餘果扔下一句，“好好走路，別到處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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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果嘴上應着“好好好”，眼神卻早就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塞溫伊萊文帝國的首都伽喱魚丹，是《狂爆勇者》游戲的起點。
在長達1分半的開場動畫裏，長鏡頭穿過高聳的城牆、古老的城堡、純白的教堂、繁華的街市，落在皇宮前的中心廣場上，在吟游詩人的琴聲裏，金發的少年拔出石中劍，開始了魔（破）幻（壞）之旅。
整個游戲一半經費都花在這個主城上了，好不容易來一趟他能不好好看看嘛！
奈何尤爾和朗尼淨挑又黑又窄的小路走，還走得特別快，他集中精力才能勉強跟上，着實沒看着幾眼。
“大人，請上車。”朗尼指了指旁邊的馬車，替他卷起了門簾。
“尤爾呢？”餘果一上車，就發現尤爾并不在車裏。
“殿下自然是在前面一輛”，朗尼朝他行了一禮，“我陪您同乘，順便為您介紹一下伽喱魚丹。”
伽喱魚丹不愧是塞溫伊萊文帝國最宏偉繁華的主城，寬敞的主幹道足以容納4架馬車并行，主幹道兩側是鱗次栉比、熱鬧繁華的商鋪，鋪門口挂着各色幡旗。
朗尼解釋道，綠色的是藥鋪、藍色的是武器店、金色的飾品店、紅色的是食品店，若是幡旗上繪着家族紋章，便說明是歷史悠久的老店……
出了主幹道，馬車便開始加速，穿過一個巨大的圓形廣場，直奔廣場後方的華麗城堡。
馬車駛入城堡，駛過花團錦簇的噴泉花園和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長廊，每隔幾步就會出現的守衛、端着果盤的侍從、步履匆匆衣着華麗的貴族、甚至是身着白色長袍的教士……
饒是第一次來的，餘果也覺得這地方……不大像一般的貴族宅邸。
“這裏是尤爾家？”
“是的，大人。”
“他家這麽大？”
“當然了”，朗尼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畢竟是塞溫伊萊文帝國的皇宮嘛。”
餘果楞了一下，心道難怪啊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地方。
哎？什麽？尤爾居然住在皇宮？！
餘果驚訝地問，“那他應該不是一般的貴族吧？”
朗尼尴尬地點點頭，“您這麽說也對，畢竟尤爾殿下是王子。”
哦，原來是王子啊，難怪住在皇宮裏。
哎，等等？他是王子？？？！！！
直到馬車停下，餘果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
尤爾一下車，就對上餘果直愣愣的視線。
“我臉上有東西？”
餘果搖搖頭，繼續用視線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幾個來回……
難怪他總隐約覺得尤爾這張臉有點熟悉！想必他當初複制黏貼的王室群像的時候，王子殿下是站了個C位！
“帶他換身衣服再來見我。”尤爾撂下一句話，便拽着朗尼匆匆離開。
直到長長的連廊拐了幾個彎兒，尤爾才停了腳步，冷着臉問道：“你跟他說什麽了？”
朗尼哆哆嗦嗦回憶了半天，實在想不起什麽異常之處，只得老實道，“我就介紹了一下伽喱魚丹，然後告訴餘果大人您是王子殿下，沒別的了。”
尤爾：……
朗尼：？？？殿下您幹嘛瞪我啊？
……
“殿下，餘果大人來了。”
尤爾正站在草地中央的噴泉池前。他換了一套深藍色的禮服，前襟的繁複的雙排金扣僅在腹部象征性地扣了一顆，隐隐勾勒出勁瘦的腰身，深色緊身禮褲沿膝蓋束入黑色騎士筒靴中。
紛繁複雜的服飾紋路在他身上絲毫不顯庸俗淩亂，反倒把他肩寬腰細腿長比例絕佳的身材凸顯的淋漓盡致。
尤爾聞聲轉身走來，金色的發絲随着衣擺在風中輕揚，整個人都散發着明媚光芒。
那光芒太過耀眼，以至于餘果短暫性失智，每次張嘴只能蹦一個字。
尤爾：“報酬朗尼送到你房間去了。”
餘果：“哦~”
尤爾：“沒地方去可以先住這裏。”
餘果：“嗯~”
尤爾：“回去吧，晚飯叫你。”
餘果：“好~”
……
餘果收回邁出一半的腳，不甘心地回頭問道，“你就沒別的要說的？”
尤爾靜靜地看着他，半晌，開口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斯蒂爾柯·尤爾，這裏所謂的王子。”
餘果：……長得好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脫馬甲的姿勢都這麽清新自然！
“你呢？”尤爾挑了挑眉，繼續看着他。
餘果頓時心下一驚。
魔王大人的小馬甲一直捂得很緊吶！！難道暴露了？不不不，不可能！他慌亂地組織着語言，半晌才開口，“我……就是我啊……”
他正欲再解釋幾句，突然瞥到尤爾身後，一個小孩子趴在水池邊，正聚精會神地弓着腰，準備抓水池邊的青蛙。
青蛙猛地跳進水池，那孩子也跟着傾身……
“危險！”餘果喊道。
那孩子重心猛然前傾，一頭栽向水池。
餘果正欲過去救人，卻見尤爾已經快他一步沖了過去，抓住那孩子的腳踝，在他掉進水池前把他撈了起來。
餘果蹲到那小家夥面前，板着臉教訓道：“小孩子不能在水池邊玩耍，很危險的哦！”
那孩子愣愣地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哥哥。”
餘果摸摸他的頭，指指尤爾，“別謝我啊，剛剛是這個大哥哥救的你，謝他。”
“嗯，謝謝大哥哥……”那孩子轉頭看向尤爾的瞬間，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餘果疑惑地看向尤爾，這張臉雖然面癱，但是還是很好看的呀，不至于吓成這樣吧？
這哭聲驚動了四周，很快，就有個女仆從遠處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少爺！”女仆一把攬住那孩子，一邊安撫他一邊問“發生了什麽”。見那孩子抽噎着無法回答，女仆便将疑惑的視線移到了對面兩個大人身上。
在看到尤爾的瞬間，她驚恐地繃直了身體，下意識地将那孩子擋在身後，顫聲道：“尤爾殿下，少爺他不懂事，多有冒犯，請您原諒！我回去一定好好懲罰他！”
餘果覺得這女仆的表現也很迷，便插嘴道，“那個倒也不至于，這孩子掉進水裏了，尤爾把他救起來了而已。”
“非常感謝尤爾殿下，打擾到您非常抱歉。”那女仆身體依舊不停地發抖，始終不敢擡頭看尤爾。
餘果皺了皺眉，無論是那孩子還是女仆，似乎對尤爾都十分恐懼；他餘光瞥向身側，卻見尤爾依舊面無表情，似乎對這一切已經習以為常。
“走吧。”尤爾冷聲回道。
女仆頓時如蒙大赦，趕忙抓着那孩子匆忙離去。
“你也回去。”陽光被樹冠阻隔，在地上投下不規則的黑色剪影。
尤爾轉身走進陰翳，斜長的影子消融在一片黑色裏，餘果便跟這那看不見的影子，在花園裏轉了一圈又一圈。
“跟着我幹什麽？”尤爾突然停了腳步，轉頭看向餘果。
那眼神陰沉冰冷，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得餘果後背發涼。餘果握了握拳，忍住想往後退一步動作，說道：“你……別生氣。”
“什麽？”尤爾擰起了眉頭。
“你明明救了那孩子，他們卻對你避之不及……”
“正常。”
“哪裏正常？！”
“我是女巫的兒子。”尤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裏所有人都知道，我出生時就帶着詛咒，靠近我的人都會厄運纏身。”
餘果愣了一下，信息量有點大。
“怕就趕緊走。”尤爾背過身。
尤爾等了好一會兒，背後才響起腳步聲。
他閉上眼，自嘲地想，果然還是這樣。
只不過，那腳步聲實在令人有些在意，不似越走越遠，反倒是……越來越近。
不會吧！
尤爾猛地回頭。
眼前，蒼白的臉龐上殷紅的薄唇一張一合，那人笑嘻嘻地說：“可我不怕啊。”
尤爾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餘果開始拿手在他眼前晃圈兒，才堪堪回神。
“你……再說一遍。”
“我不怕啊。不瞞你說，我本來就已經夠倒黴了，真不差你這一點兒；再說了，咱倆都在一張床上睡過了，現在才跑也來不及了啊。而且你也別難過，大數據顯示，你們美強慘人設都是後期逆風翻盤的主兒……”
尤爾一瞬不瞬看着他，這個人看似漫不經心的玩笑、不知所雲的胡話、清明澄澈的眼睛，混合着草叢裏夏蟲的合鳴、從樹葉縫漏下的光斑……就像是一個不真切的夢。
以至于尤爾坐在廚房的木凳上時，竟完全記不起自己怎麽就被拐到了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