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計較 “個大小夥子,怎麽這麽計較
稍微吃了點燒烤墊底後。
于科長點了一打啤酒,豪氣萬千地往桌上一放。
“喝!每人三罐,喝完再點!”
說來就來,陳瑭二話不說拿了一罐,修長的手指輕輕用力,易拉環扣咔噠一聲打開。
他仰起脖子直接幹了一罐,微微凸出的喉結在大排檔明暗不一的光線中來回滾動。
喝完後,他給大家亮了亮底,聲音拖腔:“先幹為敬——”
這毫無疑問是挑釁。
孟惜安扣住啤酒,跟着喝光一罐。
“好!痛快!”于科長就像個說相聲捧哏的,不遺餘力搭臺,“再來!”
杠,杠上就對了!
喝,喝醉就行了!
誰成想,他這一嗓子嚎完,把各喝了一罐的對頭目光一起嚎了過來。
陳瑭笑盈盈指了指他面前壓根兒沒打開的酒,“你也喝啊。”
孟惜安也動了動嫣紅的嘴唇,“還是你想就看我們喝?”
于科長和秦奂奂眼皮一跳。
太精了,這倆人真的太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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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科長心一橫,行,那他就舍命陪君子了!
秦奂奂沒有他端起酒就悶的決心,裝模作樣小口抿起,決定保持連貫性來掩飾量的問題。
随着空罐增加,酒氣逐漸上臉,孟惜安雪白的臉上了一層薄紅,與她冷淡的眼神出現極大反差,引得隔壁桌的幾個人頻頻張望。
她和陳瑭保持着一人一罐的較勁姿态,将喝空的罐子在一旁摞了起來。
啤酒叫到第三打時,于科長有些支撐不住了。
倒不是喝醉了,只是他膀胱不太好,喝了七罐就去了四趟廁所,他實在是不想再跑了。
而身邊的秦奂奂只喝了兩罐就已雙眼迷離,不堪大用。
他無聲哀嘆,偷偷看了一旁還在對峙的兩個人一眼。
一個懶态畢現,拄着胳膊肘慢悠悠往嘴裏灌酒,另一個身姿端正,雙手捧着啤酒罐……
他眼前一亮,有戲啊。
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他決定從看起來更昏沉些的孟惜安入手。
打了個酒嗝,他伸手在孟惜安直勾勾盯着燒烤盤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惜安,這是幾?”
孟惜安還是垂着眼睛,好像并不準備理他似的,可當他把手收回去的時候,又淡淡地吐出一個字:“二。”
于科長大喜過望,他比的明明是四啊!
“嘿嘿嘿。”他得意地笑起來,餘光偷偷瞄向另一側的陳瑭。
其實吧,雖然他看上去和這家夥關系很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陳瑭這人一點都不好接近,自我領域意識極強,根本無法深入了解。
所以私底下約出來吃飯也還是頭一回,大聚餐大家不勸酒又看不出他酒量的深淺,不知道九罐啤酒能不能讓他腦子模糊一些……
他悄悄地伸出手,也想在人面前揮一揮。
陳瑭擡起胳膊,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別找死。”
于科長:“……”
這麽冷酷這麽兇殘……妙啊!
平時的陳瑭不是這樣的!他也上頭了!
于科長放心了,大搖大擺開始實行計劃中的最後一步,利用“酒後吐真言”這一亘古不變的真理,問清兩人結怨關竅。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開始了,“惜安,陳瑭,你倆為什麽老吵吵,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都說出來,我給你們評評理啊?”
他在一片沉默裏,滿心歡喜等着真心話。
渾然不覺他今晚不但聽不到真心話,還得玩成大冒險。
孟惜安盯着燒烤盤的視線慢慢上擡,眼睛裏一片清明。
她把啤酒罐往下一放,冷道:“我就知道這裏頭有些鬼把戲。”
陳瑭也收起撐着腦袋的胳膊,坐直身體看過去,“煞費苦心啊,于科長。”
于科長:“……你們耍我!”
孟惜安無情道:“話不要亂說,我可沒耍你,你拿手在我面前晃的時候,我就說你二了。”
于科長:“……那就是陳瑭你的不對了!”
陳瑭一臉無辜,“我都勸你別找死了。”
“你、你們……”
于科長雙手發抖,嘴唇哆嗦,氣得夠嗆。
這倆人要不是故意套路他,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酒後吐真言計劃,宣告破滅!
和陳瑭AA支付了這次的費用,孟惜安扶起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的秦奂奂,艱難地問出她家地址後,打算送她回家。
于科長本想搭把手,可他老婆打電話來說孩子哭着找爸爸,命令他立刻回家,他只好歉意地笑了笑,先滾一步。
打到車後,孟惜安把秦奂奂塞進後車廂,正想讓司機開車,副駕駛座忽然坐進來一個人。
陳瑭的後腦勺在車頂燈的照耀下分外讓人看不順眼。
孟惜安皺起眉頭,“你是打不到車了嗎?”
陳瑭嗤笑一聲,給自己系好安全帶,涼涼道:“你還是別不識好歹了,秦奂奂剛說的地址是單身公寓樓,她應該是獨居,到時候可沒人給你搭把手。”
“她才多重,可笑。”
“呦,你以為你還是四年前那個孟惜安呢?做了這麽多年文職,差不多就行了。”
孟惜安抓住坐墊的手一緊,正要嘲回去,司機大叔摻和進來。
“姑娘,要強是好事,但有些事兒真沒必要犟,弄得自己這麽辛苦幹什麽……”
司機大叔說着,還相當公平地打了陳瑭一棍子,“你說說你也是,這麽帥一小夥子,怎麽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說話這麽難聽,幫忙就幫忙,這麽陰陽怪氣幹什麽。”
陳瑭給他氣樂了,“師傅,你看剛才誰先陰陽怪氣的呢?”
司機大叔發動車子,嘴裏嘿了一聲,“個大小夥子,怎麽這麽計較。”
陳瑭:“……”
他吃癟孟惜安就高興,痛快地跟司機說了地址,然後給秦奂奂挪了個位置,好讓她在自己懷裏靠得舒服點。
陳瑭把目光從後視鏡上撤回來,胳膊往車窗上一撐,曲着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
沒往後調座椅。
秦奂奂住的單身公寓所在小區位置有些偏,小區也老舊,門口的值班亭裏就只有一個昏昏欲睡的老頭守着。
小區內的照明很差,光線昏暗,死角無數。
樓道裏也暗,一路走過去燈泡都壞了好幾個,一副年久失修的破敗模樣。
兩人扶着幾乎沒有什麽意識的秦奂奂上樓時,還有個下樓的男人流裏流氣地吹了聲口哨。
孟惜安被膈應得夠嗆,忍不住說了一句:“平時跑步都跑不快的人,居然還敢住這種地方!”
陳瑭瞥了她一眼,哼笑道:“大小姐這就不懂了,物價昂貴,就這種單身公寓也要兩千塊錢打底,她是外地人吧,不住這兒住哪兒?”
孟惜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她理虧,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吵架,也省得再被他嘲笑何不食肉糜,一路沉默将秦奂奂送進她的房間。
在狹窄的廚房找到蜂蜜,孟惜安泡了一杯蜂蜜水,扶着人哄她喝了下去。
退出卧室後,孟惜安把杯子放回廚房,在只有三十多平米的房子裏轉悠起來。
禮貌等在小客廳的陳瑭挑起眉頭,“你這是侵犯他人隐私知道嗎?”
孟惜安沒有理他,把所有窗戶都檢查了一遍,發現衛生間的那扇小窗戶居然是壞的,而小窗戶旁邊就是下水管。
這簡直就是專開了一扇門給不法分子作案。
沒發現就算了,真看到這破房子有這麽大個通風口,她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回到客廳,孟惜安上下打量了陳瑭幾眼,遲疑道:“你對奂奂沒那方面意思吧?”
突然被掃視又突然被問這種私人問題的陳瑭:“……你什麽意思?”
孟惜安直說了:“窗戶的鎖壞了,我要去買個新的給她換上,你看着她不會起什麽歹心吧?”
陳瑭:“……”
那個流裏流氣的男人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陳瑭騰地站起來往外走,“就你事兒多,我去買行了吧,省得你趁機冤枉我。”
他一走,小小的客廳似乎都寬闊了起來,孟惜安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太陽穴。
九罐啤酒對她來說也不少了,一旦停下動作,思維就變得格外緩慢。
孟惜安是真沒想到秦奂奂會住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可正如陳瑭所說,如果經濟條件有限,勸她搬家換個環境只會徒增尴尬……
那要怎麽辦呢?
陳瑭去了很久才回來,拎着一把新鎖和一個工具箱,進來後也沒把買來的東西轉手,只問:“哪個鎖壞了,衛生間的?”
“是……”孟惜安跟着他一起進了一個人剛好兩個人就很擁擠的衛生間,看他挽起袖子,遲疑道:“你來修?”
陳瑭呵了一聲,“不然你來?你會嗎大小姐?”
“我會,我已經在網上查過了,統共就兩個螺絲,把舊的擰掉,再把新的裝上去就行。”孟惜安從不打無準備的仗,她在決定去買新鎖的時候就已經查好了,她還查了在哪裏可以買到這種鎖呢。
陳瑭對此十分敷衍:“哦,那你真棒。”
孟惜安的拳頭又硬了。
看在他在義務勞動的份上,忍。
陳瑭老半天沒聽見動靜,拆下舊鎖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人專心致志盯着手機,居然沒在監工。
他忍不住又賤了一句:“怎麽着,對比網上的教程來看我裝得對不對呢?”
“……”
孟惜安懶得理他,靠在門框上繼續對比各種讓人眼花缭亂的參數,最終選擇了一款大家都說好的型號。
下單成功的頁面跳出來後,她收起手機。
裝好了新鎖的陳瑭剛洗完手,直起腰來,兩人不期然對視了一眼。
陳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勾唇一笑。
“我發現……”
孟惜安冷冷地看着他,“發現什麽?”
陳瑭上前一步,伸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
“原來你才到我嘴巴這裏,那你豈不是天天都在仰望我?”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