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着火
姜拟提着水壺走出來,桌上的兩個人立即沉默無言,各自吃各自。
“媳婦兒,魚刺我都給你剔了,過來吃吧。”
姜拟臉上的笑弧度分外誘人,說:“你們在聊什麽。”
“啊,沒有聊什麽,過幾天妞妞家的豬要生仔,讓我幫她家小豬接生。”
姜拟臉色一頓,“豬?”
恕她孤陋寡聞,“豬是什麽?”
江初跟劉妞妞對視一眼,驚訝了一下。
劉妞妞想了想解釋道:“豬呢……好比你現在吃的就是豬肉,你,都不知道豬是什麽?”
姜拟如實的搖了搖頭。
“我從來沒有見過。”
“那你吃過豬肉,也該知道豬長得什麽樣子,過些天,我帶你一起去看豬,看樣子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太原始了,肯定辛苦貧瘠,才會連豬都不認識。”
姜拟不以為意的抿了抿唇。
劉妞妞想笑,看樣子江初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還不太了解,沒見過豬的人,想想就好好笑。
虧姜拟對這問題這麽好奇。
劉妞妞說:“姜拟,要是不介意,我帶你去我家看看豬是怎麽在天上飛,怎麽樣?”
姜拟問:“豬還能在天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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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聽得異常奇怪。
劉妞妞繃着臉,忍住笑:“我家的豬各個都是飛天小豬俠啊,哈哈哈哈,你可真是要笑死我了!”
姜拟眼神頓時變了,嘴角保持着甜美的笑容,烏黑細長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劉妞妞。
那眼神,看的劉妞妞後背發毛,雞皮疙瘩狂起。
這涼飕飕的感覺,怎麽回事。
不就是個傻子姜拟嘛,她才不怕。
姜拟夾着盤裏的菜送進口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劉妞妞,“吃完了,回去吧,等我有機會去看你家的飛天豬俠。”
江初吃着米飯,眼神在她們兩個人身上徘徊,怎麽好端端的氣氛變得這麽奇怪。
劉妞妞為什麽要對她媳婦兒這麽毒舌,不就是沒見過豬嘛。
吃完飯,劉妞妞打了個飽嗝,回去了。
姜拟收拾着餐桌,收拾着殘羹剩飯,活了二十多年,沒幹過這些家務粗活,反而覺得新鮮有趣。
江初不想讓她洗碗,姜拟身上幹幹淨淨,飄着抹好聞的香味,洗碗肯定熱的渾身都是汗,那麽愛幹淨的人,是該被寵在手心吧。
姜拟垂着長睫毛,美麗的輪廓線條柔軟,聲音輕軟低柔:“我來吧,你去休息會兒,我該學着幫你分擔家務。”
江初說:“妞妞性格就是那樣,要是說了什麽,你不要放心上。”
“我怎麽會生她的氣,我嫌無聊,陪你一起做家務好像很不錯。”
江初笑了一下,心裏松了口氣。
“慢着。”姜拟眼角移到她的嘴角,神色倏地嚴肅起來。
她走過去。
江初疑惑不解,對方逐漸逼近自己,有點緊張忐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整個背脊緊貼着牆壁,像只無路可退的小倉鼠。
“怎,怎麽了?”
“你……”姜拟低垂着睫毛,眼底深淵般濃重,黑亮的長發垂落,擦過彼此的衣衫。
兩個人貼的很近,近的可以呼吸到彼此的身上皂角的香味。
她的眼神是那麽的深邃,唇瓣似薔薇花開。
伸出纖細素白的手,往江初臉上招呼。
江初吓得縮了縮腦袋。
溫涼的手指揭去她嘴角,那裏有一顆米粒渣沒有擦掉,越看越礙眼。
江初睜開眼睛,擡頭看着她。
姜拟壓下眼角,将指腹上的米粒緩緩送進口中,慵懶的舔了下手指。
江初一瞬的受到一萬次暴擊,酥麻的感覺恍若電流從頭頂襲遍全身,整個人驚愣住:“……”
“不能浪費呢。”姜拟嘴角勾起,偏了偏頭,沖她擠了下右眼。
江初夢游般,眨了眨眼睛,驀然回過神來,臉頰泛起淺淺的紅暈,蔓延至耳垂,滾燙炙熱。她心如銅鑼狂敲不止,把她一把推開轉身跑了。
“我,我去給你燒水洗澡。”
姜拟望着她吓得落荒而逃,差點被門欄絆個跟頭,有點滑稽魯莽的樣子。
瞳仁閃過一抹不經意的光,綻放的罂粟般,有點壞壞挑.逗的味道。
江初尋了個斑駁的石臺坐下,旁邊生長着青苔藓,她摸了摸自己紊亂的心跳,緩緩的呼出口氣。
太陽穴突突的跳動,無法平息。
自己,在做什麽。
那一瞬,心髒不受控制,連着神識都被姜拟掌控住,完全不像自己的樣子。
朝夕相處的時光,越來越招架不住姜拟這麽溫柔勾人的模樣,說話的聲音傳入耳中質感細軟,氣質渾然天成,不可抵抗。
近距離看一眼,那雙細長漂亮的眼睛,分分鐘讓人淪陷在她的溫柔裏。
江初越想越覺得悲哀,同性戀本就不被看好,她喜歡女人才娶姜拟,卻不知道姜拟是否跟她一樣的屬性。
萬一對方是被劉婆騙來,或者只是單純想找個人作陪呢。
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擡起清麗的臉蛋,仰望着餘蔭下流落的光點,頓覺心酸難耐。
天際掩映着雲霞的妖嬈,木栅古樸沉悶,樹影婆娑,清風拂過,地上的野花搖擺。
江初燒了兩鍋水,足以供兩個人洗澡。
她将水灌進熱水瓶裏,井邊打了幾桶涼水上來。
姜拟看見旁邊的小凳子上疊好的衣服,這些衣服她都沒有穿過,她沒有穿過這些款式的衣服,高仿且衣服的布料不舒服。
沒有說話,退掉身上的衣物,泡進浴桶裏。
沒有門的衛生間,以編制的草席做簾子,她将腦袋埋在水裏,源源不斷的水源在她身邊游走。
江初站在簾子外面,聽見裏面咕嚕冒泡泡的聲音,小聲問:“姜拟你洗好了?”
“沒有,你能不能進來幫我搓澡。”
“這……”
“怎麽,你不願意就算了。”
江初搖了搖頭說:“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怕搓的你不舒服。”
姜拟悶悶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沒關系,進來吧。”
江初努了努嘴,心髒還在跳動腦子裏,浮現出姜拟親近她的畫面,耳根處的緋紅遲遲沒有褪去。
“那我進來了。”
江初先開簾子,走進去。
女人的香味飄蕩在狹窄的空間,濕潤的臉頰,睫毛濃密滴答滴答的掉着水珠子,裸在外面的肌膚細膩光滑如瓷,長發濕透貼着清瘦的背脊,江初想出水芙蓉大概描繪的就是這樣的風景。
姜拟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還不快過來。”
江初乖乖的從旁邊接過搓澡巾,走到她身邊,羞澀的目光無處安放,看一眼怕亵渎了她。
姜拟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裏,放松身體,雙肘壓在邊沿,“閉着眼睛給我搓澡嗎?”
“啊,我,我……”江初一緊張就語無倫次,臉蛋飄着紅暈,“我怕搓痛你。”
“初初。”
“嗯?”
“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姜拟斜眼看過去。
江初大腦沒反應過來,“什麽?”
姜拟伸出手,抓住她圓領邊緣,一把将她往下一拽,目光迎上去赤.裸.裸的四目相對,“想碰觸你的感覺。”
“……”
她的眼睛漂亮如星辰大海,談吐輕軟和煦,“是這種感覺,突然想要你碰觸我,幫我解放。”
江初卡機的大腦一片空白,視線下滑,落在對方雪白柔軟的胸脯上,她瞪大眼睛,呼吸一滞,一股血流從背脊直沖腦門。
“我,我……”
姜拟松開手,來到她的手邊,輕輕握住,凝住她柔軟嫣紅的唇,舔了舔唇瓣說:“初初,你幫我嘛。”
“這,你自己……也,也可以。”
“我想被你撫摸,希望你教我怎麽纾解。”
江初額角滲出密密的汗,瞳仁顫抖着,手指微微蜷縮。
姜拟一臉好奇的看着她,嘴角一抿,酒窩若隐若現,性感美好。
兩人靠的很近很近,從窗戶外透進來一絲光線,沖走屋裏的陰翳。
空氣中傳遞着彼此的呼吸聲。
姜拟彎着月牙似的眼睛,輕輕的靠近她的唇,偏過頭吻上去。
“初初,初初在家啊!”
外面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
江初登時如夢初醒地抽回手,趕緊站了起來,神色倉皇,将手裏的搓澡巾放在一邊,什麽都沒說跑出屋外。
姜拟親了個空,差點磕到桶沿,她穩住身子,屏息斂睫,深沉的吸了口氣,不滿的嗤了一聲。
江初走出來,來人是個中年女人,她往江初身後看了幾眼,笑問:“沒打擾你們吧。”
江初愣了一下,說:”吳嬸有事嗎?”
“是這樣的,明天我那崽子要去市裏參加模拟考,你不是要去賣饅頭麽,想讓你幫我帶他一起過去,家裏的車壞了,來不及修,又找不到順路的人,只好來請你幫個忙。”
“哦哦,好呀,沒問題。”
吳嬸放下心裏的大石頭,說:“那真是太謝謝你了,你家那位呢,怎麽沒看見她。”
她聽村裏人說江初取了個貌美的女人,還沒見過這小娘子,來看看是什麽個樣子。
江初待要開口。
草席簾子被一雙白瑩瑩的手指撥開,長裙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弧度,姜拟走出來那刻,吳嬸看的眼睛都直了。
姜拟沒見過吳嬸,瞥向江初問:“這是誰?”
江初:“啊,是我們村的吳嬸。”
“哦,嬸嬸好。”
吳嬸打量着姜拟,找不到更好的話來描述姜拟的美,直誇江初眼光好。
“這長得也太好看了啊,吳嬸我這麽多年,還真是沒見過這麽美的女人,哎喲初初你好福氣啊,娶了個美人。”
江初彎唇,點頭:“謝謝。”
吳嬸走後。
屋子裏安靜了一下。
江初說:“她兒子明天要去市裏考試,讓我順路帶過去,沒別的事情。”
姜拟歪了歪腦袋,“嗯。”
江初睨一眼姜拟身上穿的衣服,是她買的那條水墨畫的裙子,她低低的說:“你穿上,真好看。”
“是你眼光好,謝謝呢。”
江初笑了笑,有些單純的傻勁兒。
忙碌了一天,夜晚來臨,十點鐘村裏的燈光漸滅,這裏與城市無法相比,安逸平和,作息規律。
超過十點鐘,路上幾乎沒有車輛跟行人的腳步聲。
圓月之夜,銀色的月華打進屋內,灑在青磚地上。
姜拟聽着身邊淺淺的呼吸聲,微微睜開眼睛。
江初睡相好,不會磨牙打呼嚕,乖寶寶般縮在角落裏,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她側過身,靜幽幽的看着她的睡顏。
越看越像搓圓的饅頭,白白嫩嫩。
微涼的指尖輕觸她的臉蛋,模棱着她線條柔軟的輪廓。
江初長得不是那種一眼驚豔的女人,偏為耐看型,眉目清秀。
冷氣十足的房間,感覺不到炎熱,她嘴角勾起,一把将她撈進懷裏。
這女人比她身邊的人有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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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沉的,似有一場大雨要下,江初早早的載着吳嬸的孩子去了市裏,饅頭賣出一半,突然下起了雷陣雨。
淅淅瀝瀝的雨水,在雷聲轟鳴中,打濕地面。
閃電嘩啦一閃,宛若撕裂棉帛的聲音。
街上的人紛紛找地方避雨,江初來不及躲,身上淋濕了一大半。
她一想到姜拟一個人在家,不放心對方,騎着車沖在雨水裏往家趕。
出門沒看天氣,早知有雷陣雨接大暴雨,她就不出來。
也不知道姜拟怕不怕打雷。
當她趕到家的時候,落湯雞般走到哪裏,濕到哪裏。
打開院子大門。
一股子焦枯的味道沖進來。
她心裏一凜,放下車,跑進了廚房。
“姜拟!”
廚房裏傳來急促的咳嗽聲,江初跑進廚房,倏地被裏面的場景給吓住了。
土竈臺邊的堆積的木頭跟草屑燒成灰炭,灰溜溜的煙熏得人眼睛脹.痛,梁頂熏黑一大片,早上還規整的土竈臺,現在已經被燒得看不出樣。
她呆了幾秒鐘。
姜拟聞聲,回頭看過去。
她的臉上沾了黑色的灰屑,頭發淩亂的散在腰間,重要的是發尾處似是被烤焦了蜷起。
江初吃驚地看着她,吞吞吐吐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姜拟捂住唇咳嗽,瞥向燒黑的竈體,抿唇說:“我打算自己做飯,草屑掉在地上,不知怎麽就把廚房給燒了。”
江初摸了摸她的手臂,問:“你有沒有哪裏傷到。”
她搖了搖頭。
“火滅了,廢了不少水。”
“人沒事就好。”她吐出口氣,一顆懸着心終于落了下來,“以後不要輕易嘗試,煮飯的時候,這些柴火要看緊了,不然家都要被燒了。”
“太麻煩。”姜拟說了一句。
江初沒有聽見,“你說什麽?”
“我想減輕你的負擔跟壓力,不想做個一無是處的人,自己學做飯,這樣你就不用來回趕時間。不過看樣子好心做了壞事。”
江初擦去她臉上的黑炭,輕聲安撫說:“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些事情慢慢來,你想學,我以後教你。我是怕你傷了自己。”
“真的?”
“嗯。”
姜拟笑出個倒扣碗,将自己煞費苦心做出來的菜,端給她:“嘗嘗看怎麽樣,我看顏色雖然不好看,味道好像還不錯。”
江初張了張嘴,瞧着白色圓盤裏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咬着唇說:“這是……你做的?”
姜拟撐着下巴,“嗯,我炒的蒜香油悶茄子。”
江初沒看見蒜跟茄子,只看見一堆黑泥鳅堆在一起的感覺。
“你嘗嘗好不好吃。”
她接過筷子,心想不可貌相,或許味道美味呢。
索性夾了一塊。
剛入口,鹹的她差點噎着,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的感覺,眉角緊皺。
姜拟看她吃的那麽痛苦,試探性的問:“難吃嗎?”
江初立即梗着脖子吞了進去,“還,不錯。”
“那我給你盛飯,我們吃飯吧。”
兩碗煮焦的米飯擱在面前,江初機械的看她,問:“這是……?”
“我親自煮的白米飯。你不喜歡吃米飯嗎。其實我也覺得米飯很怪,平時你做的比較松軟香甜,可是無論我怎麽放火,會變得越來越硬。”
“啊,這個沒事啦。這樣子煮出來也好吃哦。”江初怕她難過失望,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從碗裏夾出一塊煮幹的鍋巴送進嘴裏,吃的咯嘣咯嘣的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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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初:咯嘣咯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