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陌生
姜拟在家裏無所事事,早早起床,看見廚房裏微弱暖黃的光。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初在搓面團,吓了一跳,回頭看去。
本就白軟軟的臉上沾上面粉,睜着雙大眼睛,疑惑的:“你怎麽醒了,我吵醒你了嗎?”
“我今天陪你一起賣饅頭。”姜拟微微一笑。
“這樣啊,那好呀,我們一起。”
“在家裏太悶,該出去走走。”
她還沒有走出這個村子,不知道外面的城市是什麽樣子,在繁華城市長大的她,對任何新鮮事都感到清淡。
她學着江初的手法,揉饅頭,調和面粉,兩個人擡頭互視一眼,笑了笑。
江初騎着三輪車,車上放着蒸籠,姜拟坐在一邊,被風吹的頭發淩亂。
這車颠簸的快把她扔出去了,她緊緊的抓着車的邊沿,腦袋都被吹懵了。
頭一次出來,有種進城的感覺。
來到市裏,這邊的城市不算大,像個三線城市的小鎮,人煙繁雜,路邊的車鳴嘀嘀的叫嚷,邊上是擺着的攤子,夜市都沒這麽熱鬧。
大媽大嬸大叔老大爺的叫喚聲,吵的她頭暈眼花。
姜拟站在一邊,替江初卸籠,剛準備挂牌子賣。
這時候來了一群粗漢子,手裏掂着混子,一副不好惹的兇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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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圍着江初的攤子,目光兇狠,“江初該你了。保護費,交保護費啊,快拿出來吧。”
姜拟皺了下眉。
這哪裏來的無賴,光天化日之下,搶錢呢。
江初吓得一愣,趕緊把姜拟拉到自己身後,小心翼翼的問:“幾位大哥,多,多少錢,我,我給。”
她怕這些人傷到姜拟,一直往後掩護。
其中那個帶頭大哥豎起一根手指。
江初說:“一百?”
“一萬!”
“這……是不是太多了,我沒有那麽多錢。”
“沒錢就剁了你的手指。”
江初瞪大眼睛,吓得一動也不敢動,她咬住唇,反駁道:“你們這是在打劫,我們一個月都掙不到這麽多。”
“他們都交了,你不交?”
“我,我沒錢。有錢也不會給你們,你們這群強盜。”
“砰”的一聲。
男人掄起棍子狠狠地砸車,車上的蒸籠被砸爛,饅頭跟油條咕嚕嚕的滾到地上。
江初頓時眼眶紅了,像個木樁立在原地瑟瑟發抖,她怕死這些無賴惡棍。
每年都會遇到他們,保護費越收越高。她以前賣饅頭,三次被這些人打劫,又不敢單獨跑去把錢要回來。聽說有個人去要錢被打斷了腿,自己還倒貼醫藥費,賠了夫人又折兵。
大家都是吃了啞巴虧,遇上這群惡徒。
“給不給?啊!別給你臉不要臉,今天我把話就擱這兒了,你要是不給,你就奉上一只手。”
江初顫着聲音說:“我真的沒那麽多錢。”
姜拟從她身後走出來,目光犀利,眼裏淡若寒冰。她走出來那刻,那幾個大漢眼睛都看直了。
她嗓音清冷,問:“為什麽要給你錢?”
“小美人,這是我們百花鎮的規矩,你聽懂了嗎。”那個領頭的男人邊說邊往她身上瞅,手癢似的往她臉上摸。
姜拟一把打開他的手,冷冷一笑:“你們這保護費收了多久。”
“三年。三年一次都不能少,這樣吧,不給保護費沒關系,只要你跟了我,別說保護費,我護你一輩子。”
江初一聽,恨不能拿饅頭砸死這臭男人,竟然調戲她媳婦兒,她小雞護大貓的姿勢,趕緊站出來,擋在面前,說:“她是我的,你別亂打注意,想都不準想。”
男人一聽臉都青了,“那把保護費拿出來啊!你他媽耳聾了!”
江初顫哆哆道:“你給我一個期限,我會給你保護費。”
“不給,哈哈哈,老子就不給。”
她現在是姜拟的保護傘,無論發生什麽,都要保護她的安全。
她推了推姜拟說:“你,這張臉太招搖了,還是回家吧。這裏有我在,別擔心。”
“他們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所以你在這裏只會影響我思考的速度,你快回去,我擔心你呀,會分神。”
姜拟摸了摸她的腦袋,目光柔軟下來,輕聲道:“我不走。”
江初擡頭。
姜拟笑說:“我走了問題才嚴重,所以我不走。別擔心,有我在,他們不會傷害你。”
“可是……”怎麽可能不擔心,論打架,江初壓根就是個棉花團,任人□□搓扁。
可是她媳婦兒這麽美得臉上,萬一也被打的鼻青臉腫,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那幾個已經開始不耐煩。
用棍子敲了敲車板,“你們叽叽歪歪的有完沒完,到底有沒有錢。”
江初梗着脖子說:“沒錢。”
“媽的,浪費老子時間,看我怎麽修理你。”
那幾個人沖了過來,捂着棍子狠狠地砸了下來。
江初愣生生地怔在原地,動彈不得,腦袋不聽使喚,看見那棍子粗的可以打爆她的腦袋,可能連命都沒了。
她猛的閉上眼睛,護住姜拟。
忽然傳來幾聲慘叫,還有乒鈴乓啷的聲音。
緊接着是一群人吆喝的聲音,“打的好,這種惡臭就該打死!”
江初緩緩睜開眼睛,身上沒有任何疼痛,她疑了一下。
發現自己被姜拟護在懷裏。
“姜拟?”
姜拟眉角擰緊,似是不悅。
她望着東倒西歪的一群人,再看向那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中年男人,呼吸沉重幾分。
男人一身嚴謹的裝扮,一腳踹上去一個,看的江初兩眼淚汪汪。
沒想到這種正義的畫面在現實中也能出現,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中年男人盯着地上一群人,扯了扯衣袖說:“你們真是膽子大,什麽人都敢欺負,也不看看是什麽人,也敢在這裏撒野。”
那幾個男人疼的在地人打滾,沒想到稱霸這麽久,竟然遇上個厲害的角色。
“滾!”
那幾人趕緊爬起來逃跑。
江初驀地叫住他們,“慢着,把錢還給他們,你再走。”
那幾人面面相觑,異常懼怕眼前的中年男人,只好喪氣的把收的錢全退回去。
這下子耳邊一陣歡呼熱鬧。
江初笑的明媚,“大叔,謝謝你幫我們,那些人壞事做盡,老欺負人了。”
中年男人目光落在姜拟身上,對江初的答謝漠不關心。
姜拟眼神冷了下來,驚的男人神色一怔,低頭恭敬道:“抱歉,吓到您了。”
姜拟靜默無言。
江初好奇的眨巴着眼睛,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巡邏。
這兩人好像認識呀。
“呃,你們認識?”
姜拟微笑:“不認識。”
“那他怎麽……”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表現的萬般無奈道:“這位小姐确實不認識我,是我見小姐像我家大小姐。才會有一種熟悉感。”
江初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哦了一聲。
“你家大小姐跟姜拟長得像?”
“嗯。”
“那你應該認錯了。她不可能是你家小姐,我媳婦兒從山區來,家裏窮的叮當響,不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孩子。”
中年男生頓時啞口無言,眼神瞄了眼姜拟,頓頓的微微點頭。
“小姐,可記得家裏的tipgir。”
姜拟瞳仁微閃,顯得格外不耐煩,“說完了,我不記得tipgirl,不過我記得家裏有inheritance。”
姜拟抓住江初的手,手心攥疼了對方,江初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麽。
“事情解決了,那我先走了。對了,如果你遇到我家大小姐,記得告訴她一聲——”
江初:?
男人說:“外面很危險,所有人都在等她,希望她早日安全回去。若是她想從醫,或許可以求得最後一絲通融。”
江初點頭,“好,我遇見她會告訴她的,謝謝你。”
男人離開後。
姜拟呼出口氣,幸好厲叔叔知道她的性格,不輕易揭穿,否則她很難自圓其說。
尤其江初傻乎乎,一點也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我們收拾下,趕緊回去。今天是賣不了饅頭了,那些人太可惡,不過他們也遭到懲罰,以後不敢亂來。”江初撿着地上的饅頭,邊說邊氣。
旁邊白發蒼蒼的阿婆和藹道:“多虧了那個人,真是好人啊。現在掙錢不容易,我們一直被這些地痞流氓打壓。真的太感謝啊。”
姜拟緘默無言,默默地替她收拾殘局。
忽然噗咚一聲響。
江初跟姜拟聞聲紛紛看過去。
老阿婆倒在地上,渾身上了弦般大口的喘氣,卻又沒辦法自主呼吸,喉嚨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臉色逐漸發青,好像無法吸入氧氣。
江初趕緊跪下來,不知所措道:“阿婆,阿婆你怎麽了?”
“來人啊!救命啊!快叫救護車!”
姜拟漆黑的眼睛緊緊盯着,看着老人劇烈顫抖的胸口,瞳仁閃過一絲異色。
她趕緊将耳朵貼上對方的胸腔,聽着裏面的氣體。随即對江初說:“給我針管,趕緊去藥店買針管。”
江初慌張的找了找自己的攤子,從盒子裏拿出錢,跑去了最近的藥店。
姜拟摸了摸老人的額頭,将其偏側過來,她的胸腔有渾濁的聲音,無法聽清。
“會沒事。別怕。”
“媳婦兒媳婦兒,我買到了,你看這個。”
姜拟看也沒看直接取走她手裏的長針管,眼看阿婆快要悶厥。
她面不露色,動作利落的用手指摸到上胸部2-3肋骨中線,眼睛似有穿透性,針穿透皮膚滲透進去,只聽到氣體的聲音,她用另一端抽氣,手法快捷而穩練。
江初緊緊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小聲道:“怎麽樣了?”
針紮進去後,放流氣體,明顯阿婆呼吸有所緩解。
姜拟說:“你是不是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
老人緩過氣來,還不能怎麽說話。
“最好去醫院查一下。肺氣腫會讓你感到胸悶,呼吸困難。”
不知誰打了救護車,很快就有一群醫護人員把阿婆擡上車。
其中一個醫生看了眼針管,留意了一下。
江初見阿婆被人送走,心裏松了口氣,“好險,差點出事。”
“沒事了。”姜摸摸她的頭。
江初伸手握住她的手,手細滑柔膩,溫涼似水。她擡眼認真的打量她。
“姜拟。”
“嗯?”
“你……怎麽懂這些?”
姜拟淡淡道:“怎麽問這個?”
“忽然自己的媳婦兒變得很厲害,有點不習慣。”江初如實說來。
“這些都是我們那裏一個老中醫教我,并不是很厲害,偶爾急救。”
“真的嗎?”
“你不信我?”姜拟眼裏像打開的墨汁,一片深黑,揉着冷豔的孤寒。
江初心一緊,忙擺了擺手,點頭說:
“我信我信。阿婆應該不會有事,我們回去吧。今天好累,都沒做什麽,就感到疲憊。”
“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心照不宣。
江初一句話也不說,好像在生悶氣,又不像那麽回事。
可是姜拟不知她為什麽生氣,就覺得非常突然。
江初性格柔弱,從不耍脾氣,更不會把情緒帶給別人。在姜拟面前始終乖巧懂事,好像這些都是理所當然。
她極其少見的沉默,表現出這麽不近人情,流露出屬于不同年齡的沉澱。一路上專心騎車,姜拟跟她講話,她只嗯的回應。
江初看着前面的路,風吹過臉頰,兩邊樹蔭叢生,太陽的光線遮住大地,将她的臉映的分外秀美。
“初初,你怎麽不說話?”姜拟試探性的問一句。
江初漫不經心的:“嗯。”
姜拟被堵的胸口發悶,直接偏着腦袋:“為什麽不理人,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不禮貌。”
“我不想聽你講話。”
“我做錯什麽了?”
“你沒錯。我錯了,你不要再說話,我不想聽,可以安靜一會兒嗎?”
姜拟頓漠,胳膊肘慢悠悠的靠着車沿,歪着頭問:“幹嘛冷冰冰的呀?”
江初半垂眼皮,側臉溫婉明麗,不想搭理她。
明知故問。
“我做錯什麽,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不要不說話。”
“風太大,我聽不見。”江初嘀咕一聲,心裏委屈的要命,姜拟卻不知道哪裏錯了。明明自己很好哄啊,為什麽姜拟就不會哄哄她。
難道哄她一次,會死嗎?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玄幻,她好像一點都不了解姜拟。
從不知道姜拟這麽厲害,平時表現的那麽柔弱。
江初心裏始終感到不安,害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