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好的秋天總是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出去玩野的心剛剛收回來,其他年級又迎來了熱鬧的秋季運動會。
本來這類活動也與高三年級無關,但學校之前剛好收到了關注中小學生身心健康的下發文件,經過領導們的商讨,最終決定,折中讓高三生參加一天。
一天能幹什麽,開幕式就占了半天,高三那麽忙,哪有時間鍛煉參加項目,班主任也不準報名,坐着當觀衆,純粹是浪費時間。
對于學校這種脫褲子放屁的智障行為,學生們紛紛表示,給他們放假一天,比什麽花裏胡哨的都好,保證能身心健康、滿血複活。
當然,學生們的意見屬于無效意見,到了周三,在一片抱怨聲之中,他們還是像鴨子一樣,被趕到了田徑場。
秋高氣爽,藍天白雲,運動進行曲循環不停,在一片雀躍的氛圍裏,高三年級顯得格格不入。
既不雄赳赳,也不氣昂昂,清一色地穿校服,走個方陣都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看得校長直皺眉。
上臺講話的時候,視線都不往這邊瞟了。
底下學生們也根本沒聽,講話的講話,背書的背書,還要抱怨一句,“怎麽還沒講完,又臭又長。”
李滄浪換到了南央旁邊,也沒什麽人管她,南央拿着藍色的小冊子背古詩,她背一句,李滄浪就接一句,南央再接下一句,如此循環。
背完小半冊,日頭高升,終于最後一個學生代表也講完了。
環繞田徑場的臺階,給每個班都分了位置,今年因為多了一個年級,比以往要更擁擠一點。
十一班在斜對角的偏僻位置,護欄後面有棵一看就年齡很大的樹,延伸出的樹冠幾乎遮蔽了整個臺階的陽光。
要擱夏天這絕對是個風水寶地,現在氣溫不高,倒讓人感覺有點冷,很多人都蹭到了隔壁十二班去。
空的位置很多,反倒清靜一點,李滄浪兩人在最後排坐下,南央伸出手,有細碎的光斑落在掌心。
李滄浪寫了一會兒試卷,有點煩躁地擡起頭,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加上魔性的進行曲,十分幹擾解題思路。
她偏頭看南央,見她耳朵裏塞着對白色的耳機。
李滄浪愣了下,校規不準攜帶電子産品到校,難得一見的違反紀律,在她印象裏,這不像是南央會做的事。
南央察覺到視線,偏頭看過來,誤會了她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摘下半邊耳機遞給她,“你要聽嗎?”
“要。”李滄浪一點不客氣地接過來,她也挺好奇南央在聽什麽歌。
南央将聲音調大了一點,耳機裏傳來熟悉的腔調,“thenumberhasdecreasedsharplyduringthe……”
李滄浪:“……”
果然還是她境界低了,李滄浪默默摘下耳機,表情有點複雜,她剛才明明看到,南央在做閱讀。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麽,南央“噗嗤”一下笑出來,吐了吐舌道:“沒有那麽誇張啦,操場太吵了,開了降噪也得放點什麽才管用。”
“那你放點什麽不好?”李滄浪有點怨念。
“順便鍛煉語感,”南央有點忍笑地問:“還聽嗎?”
“當然。”李滄浪又帶了回去,聽力…也還行吧,總算是用同一副耳機,只是,邊聽外語邊做數學還是有點怪怪的,一點都不搭。
她沉下心思繼續做題,漸漸忽略了耳邊的聲音,等到做完整張試卷,心神松懈,才注意到耳機裏聽力已經停了,換成了音樂聲。
正好放到《歲月輕狂》,南央寫着試卷,嘴裏不自覺跟着小聲輕哼。
“起風的日子流灑奔放……”
李滄浪取下耳機,悄悄豎起了耳朵。
從前她們做同桌的時候,早自習開始前那幾分鐘閑暇時間,偶爾南央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很小聲地哼自己喜歡的歌。
李滄浪在旁邊,捏著書頁假裝看書,每次都聽得很入神,也許那時就對她心動,記憶中,那是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活裏,唯一的亮點。
《歲月輕狂》她也聽南央哼過一段,很多歌她都是第一次聽到,後來那些歌,她集成了一張歌單,反複地聽,卻只餘悵惘,再也找不回當初,晨光熹微,女孩細軟的嗓音,讓她心中莫名安定的那種感覺。
南央哼着哼着,忽然覺得有點不對,擡頭一看,聲音戛然而止。
靜兩秒,她有點尴尬地低下頭,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小聲念起了英文題目。
李滄浪忍俊不禁,笑問:“怎麽不繼續唱了?”
也不知為什麽,南央明明挺喜歡唱歌的,她覺得唱得也不錯,但她就是不在其他人面前唱,在ktv或是其他場合,人家起哄她,她從來都敬謝不敏。
高中畢業以後,李滄浪也只在她沒意識到的時候,聽到過幾回。
被她揭穿,南央臉上蔓起一點紅暈,垂頭盯了試卷幾秒,停下筆,有點羞惱地反擊她,“你幹嘛偷聽?”
“我沒有偷聽,”李滄浪彎了彎唇角,好整以暇地說:“我是光明正大地聽。”
“……”
厚臉皮!南央瞪她一眼,低頭不理她了。
李滄浪不依不饒地靠近,“我說真的,唱得很好啊,我想再聽一遍可以嗎?”
“不可以,”南央想也不想就回答,她把歌調到了上一曲,說:“你可以聽原唱。”
李滄浪:“我就想聽你唱,原唱也沒你唱得好。”
這話,南央自己想都不敢這麽想,無言地看了她半響,好笑地問她,“你還記得我們學過的鄒忌諷齊王納谏嗎?”
李滄浪回憶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南央:“……”
有點想罵人怎麽辦?算了,她自己舉的例子也不怎麽合适。
“別貧了,試卷做完了嗎?馬上就要期中考了。”
“做完了,期中考……”不知想到了什麽,李滄浪皺緊了眉頭。
“怎麽了,擔心考不好嗎?”
“不是,”李滄浪輕嘆口氣,不再去想那件事,對她笑了笑說:“放心,期中我保證不會再進辦公室。”
南央感覺她有心事的樣子,情緒似乎低落了些,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追問。
校園廣播裏正播送着學生們寫的稿子,“高二六班何詩同學來稿,這是毅力的拼搏,是速度的挑戰……”
南央偏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說:“你還記得高二那時候的運動會嗎?”
李滄浪:“嗯,怎麽了?”
南央:“你不是參加了三千米長跑嗎,其實那時候,我還給你寫過通訊稿的,不知道你有聽見沒有。”
運動會的時候,每個班寫的通訊稿都要求了最低篇數,她作為學習委員,除了督促沒參加項目的同學寫稿子之外,自己也得寫。
李滄浪當時參加了三千米,全班就她一個女生報名這個項目,六十多名選手,最後她拿了體育生之外的第一,驚呆了一衆同學,畢竟她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實在不像是長跑健将。
一個項目都沒報的南央既羨慕,又佩服,寫的通訊稿多是以她做主角。
“什麽時候?”李滄浪一下呆住,她上輩子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運動會……她努力回想,廣播提過她的名字嗎?
真的想不起來了……
南央寫給她的稿子,李滄浪有種錯失一個億的感覺,恨不得立刻去翻翻廣播站的垃圾桶。
“你那時怎麽不告訴我?”
“我們那時又不熟悉。”
也是,李滄浪糾結着臉,她當時又不喜歡南央,就算知道也不會太在意,可是,還是覺得好虧。
耍賴說:“不行,你說了不算,得再寫給我看一下。”
南央無奈:“過去一年了,我怎麽可能還記得。”
“你現在寫一篇新的也可以。”李滄浪彎了下眼,笑着把紙筆擺在她面前。
她這樣子,南央感覺她頭上像是有雙虛幻的耳朵立了起來,和小乖有點像。
這是好了?
她抿唇忍住笑意,聽着校園廣播,一字不漏地摘抄了一篇遞給她。
“……你似駿馬,似離弦的箭……”李滄浪念着念着,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咋這麽違和呢,她參加的不是長跑嗎,比的明明是耐力啊?
還有點耳熟,她眨了眨眼,忽然反應過來,磨了磨牙,“好啊你,拿別人寫的糊弄我呢?”
她作勢撲過來,南央一邊躲一邊笑:“真的寫不出來,沒有靈感了。”
其實是太羞恥了,那些肉麻的話,還好李滄浪當時沒聽到,不然當着本人的面簡直是社死。
兩人笑鬧成一團,好在運動會本來就嘈雜,也沒人管她們。
李滄浪壓着南央倒在了臺階上,兩人對視了幾秒,眼中映着彼此的倒影,忽然都有點不自在。
李滄浪收回手,想了想笑說:“寫不出來也行,那你得補償我。”
南央:“什麽?”
“你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