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洛江寧近乎下意識的低嚷,“落落,你在胡說什麽?誰在你面前碎嘴了?我怎麽可能.......”
徐知落睨着他,唇角微揚,溢出一絲浸着譏諷的薄笑,“我在胡說嗎?你.....”
數秒停頓過後,“要不要看看那些照片?确定一下那裏面的男人是不是你?也許是我眼神不好看錯了。”
話尾溢出的下一秒,她拿了手機解鎖,将那幾張照片發到了洛江寧的微信上。事到如今,她連手機都不想再給他多碰一下。
洛江寧的手機發出信息提示音,他拿起查看,看完,第一反應竟不是向徐知洛表達愧疚亦或是解釋,而是冷聲質問,“誰給你的?”
徐知落神色冷淡地睨着他,“誰給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照片裏的男人是不是你。”
鐵證如山,洛江寧想否認都沒機會。沉寂半晌,他歇了繼續僞裝的心思,将手機扣放在桌面上時,凝眸望向徐知落時,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若是細究,還有點輕蔑的味道。
他後來的話全然印證了他的神态,“是我。會這樣,難道你沒有問題?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興守節到婚後那套?”
“說是你媽要求的,說穿了,就是沒把我當個事兒。或者說,就是想先吊着一個,有了更好的再換?”
“徐家沒落了,指着你翻身是不是?”
是能夠碾碎徐知落一顆玲珑剔透心的不堪言語,可她這人,越是傷心絕望越是冷靜,因為她輸不起,她要守着媽媽不能叫她再傷心難過。
一身清婉散去,她冷靜到近乎剛強,“洛江寧,徐家雖然沒落,但不愁吃不愁喝的,也沒有賣女兒求榮華富貴的前例。”
“要是他們真這麽想,別說國內了,單北城,你都不是最優選。”
洛江寧被氣笑的當下,徐知落的話音還在繼續,“媽媽的一些思想或許老派,可她是我的媽媽,一個人将我帶大,她就這麽點要求,我有什麽理由不滿足她?從确定關系到結婚,總共不到一年的時間,這你都忍不了,還談什麽攜手共度下半生?”
片刻的沉寂過後,徐知落終是将今天來的主要目的訴諸于口,“洛江寧,婚禮取消吧。戀愛時互送的禮物我們各自銷毀,省的日後看着膈應。婚禮相關,我會安排人悉數歸還,從此我們再無幹系。”
冷漠,篤定,洛江寧沒有看到一絲轉圜的餘地,忽然心慌,因為沒料到徐知落的反應會這麽大。在他所在的圈子裏,又或是娛樂圈,這種事兒太常見了,沒有幾個女人會較真。
眼下婚禮在即,眼見着北城的那些地就要到手了,徐知落又是老爺子欽點的孫媳婦......他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也輸不起。
随着這些念頭湧出,他忽然伸出手想要碰觸徐知落。
她再次退開。
洛江寧的手在原處僵滞半晌撤回,暗自壓了火才再度開口,到了這個份上,依然妄圖誘哄她心軟,“落落,別這樣,當我求你了。這次是我錯了,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落落,你想兩邊老爺子,婚禮還有三天就要舉行了,帖子都派出去了,忽然取消了,他們的臉面往哪裏擱?你也不想他們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是不是?”
伴着一聲冷笑,徐知落再度開口,“笑話?洛江寧,讓他們變成笑話的那個人是你。我替他們想,替你想,誰來替我想?”
來時,早已打定主意冷靜地處理後續就好。為此,還生猛地罐了一支她最憎惡的啤酒,可鬧到眼下這個地步,到底是意難平,語言也抑不住變得尖利,“我不想再繼續了,我嫌髒。”
這話成功地将洛江寧激怒,可他到底是不能徹底撇開顏面,怒極都壓制着音量,“徐知落,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得挑?婚禮一取消,無論是誰的錯,你在娛樂圈和北城都将成為大笑話。以後哪個豪門願意娶你?”
徐知落等他說完,才輕而淡地笑了聲,是看穿破後的意盡闌珊,糅了些許悲傷冷峭,“洛江寧,無論你信不信,我都想說一句我想嫁你單純因為我喜歡你,滿心歡喜地挑選婚紗精心布置家裏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卻變成了一個笑話。眼下都這樣了,你覺得我還會怕自己成為笑話嗎?”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後續,我會找人協同你善後。”
“你慢慢吃,這頓我請。”
“拜!”
說完這一切,她纖細的雙手搭在桌面上,撐着它站起,而後拿了包,優雅而決然地離開。
洛江寧的目光冷冽,一直随着她動,他沒有出聲,直到她走到五米開外,“徐知落,你不要後悔。”聲音裏浸着徐知落不喜歡的輕慢,仿佛她非他不可,依附于他才能存在。
可她僅僅是勾了勾唇,不曾回頭,也不曾再對他說什麽。那些暗自喜歡暗自歡喜的日子,就當是一場荒唐大夢,夢醒了,她就該抽身了。
這份冷清決然的勁兒,将她身後的洛江寧激得五心煩躁,在她徹底離開他的視線之前,暴戾地将餐桌上所有的餐碟揮落在地,哐啷聲不斷,無法避免地引來了諸多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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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餐廳,徐知落就撞見了匆匆趕來的經紀人趙啓廉。事情演變到眼下這個地步,瞞肯定是瞞不住了。而且從一開始,徐知落也沒打算瞞,只是這事兒發生得太過突然又太過于醜惡,她穩住自己都很困難,實在沒心思也沒能力顧及其他。
此時此刻事情已成定局,她也稍稍冷靜了下來,實沒必要在遮掩。兩人回到徐知落的車中,肖海諾找了個僻靜地兒抽煙。
徐知落沒有遮掩地講出了事情的經過,趙啓廉半晌無語。這樣的事兒,在洛江寧那個圈子裏真不少見,娛樂圈就更多了,真不新鮮,也沒人去較真,但他無法拿這些去要求徐知落。
徐家将門,清廉著稱。
徐知落的父親也是軍人,雖然去得早,可徐知落是經他教養長到十幾歲的,有些東西早已經刻到了骨子裏,她改不了,想來也不會願意改。
到了最後,他只是将利害關系分析給徐知落聽。撇開洛家不說,洛江寧是秦鉑這一系的風雲人物,人脈牽扯甚廣。他願意善了當然好,若是不願,徐知落就算有照片在手也讨不到任何好。因為她是個公衆人物,離大滿貫影後只有一步之遙的影圈頭部力量,稍有動靜,全國皆知。随便潑桶髒水到她身上,她就是無辜的,也是一身污濁腥黑。
果不其然,徐知落并不在意,“趙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這事兒在我這過不去。我不知曉就算了,一旦知曉,就不可能在和這樣的人結婚。”
“昨晚,我一夜沒睡,我一直都在想為什麽會這樣?是我不夠漂亮還是不夠有趣,甚至一度懷疑起自己。是朝暮點醒了我,他和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強融只會帶來疲憊和不幸。而我,承擔不起這個結果,因為我背後還有媽媽。”
爸爸出最後一個任務前,依循着慣例留下了兩封遺書,一封是給媽媽的,一封是給她的。在遺書裏,他拜托她要好好照顧他的太太,憑着那些字,她能清晰地臨摹出他寫信時溫柔含笑的模樣。那是爸爸最後的惦念,再難她都會盡力做到,更遑論,這本就是她心意之所向。
“再則,我曾經對他有多大的期待,我現在對他就有多惡心,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自己和解,他只要顯露出想要碰我的意圖,我就止不住犯惡心。”
趙啓廉默不作聲,唯有睫羽在細微顫動。好一會兒,才凝神開口,“照你想的做吧。保留好那些照片,以備不時之需。”
趙啓廉想好了,如果洛江寧失了風度讓這樁婚事無法善了,那麽他們也只能将真相公布于外,将所有事兒攤在陽光下用輿論來制衡他與他背後的資本了。
看到趙啓廉無條件地站在了自己這邊,徐知落的心間泛出暖意,她由衷說道,“趙哥,給你添麻煩了。”
趙啓廉睇着她,輕而短促的地笑了聲,“這麻煩,難道不是洛江寧搞出來的嗎?”
停了幾秒,略帶感慨的嘆了聲,“其實這樣也好,早些看清渣男避免了婚姻不幸。放寬心,趙哥在北城還算有點人脈,大的不說,争取護着你的事業。”
徐知落笑着,情緒平緩而穩定,“謝謝趙哥,護不住也沒關系,我老早就想回蘇北開個書咖了。”
趙啓廉佯怒:“我花了那麽多時間精力把你帶到今天,你現在和我說回老家開書咖?好歹把金爵拿下,成為第四個大滿貫影後?”
徐知落笑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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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不到,葉華清攬着自己的電腦進了陸胤的辦公室。辦公室內冷清而溫暖,年輕的男人安坐在辦公桌後,正在簽署各部門遞上來的文件,這是他每日最後的工作。
葉華清來到辦公桌前,他才從文件中擡眸,目光清冷地注視着他。
葉華清坐下,對着筆電一陣操作,畫面跳出時,将屏幕轉向對着陸胤。他凝眸望了過去,眸色由淡轉濃,只因眼下的一幀幀皆同徐知落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