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務之急是讓她先配烏星的解藥,我給老禿驢去一封信,看他能不能盡快來南淮一趟。”蘇正山展紙提筆,徒媳婦兒的情況刻不容緩,醜白菜他還能忍,可又醜又瘋魔,他絕對忍不了。

“師父,烏星的解藥可否能解烏月的毒。”裴晟知道自己在問一個蠢問題,兩種不同的毒藥,解藥自然也會不同,但他還是忍不住再次确認,抱着自己也看不懂的心思。

“解肯定是解不了的,不過不知道會不會有抑制的效果,應該會延緩發作的時間。”那本醫書他剛剛一目十行的看完,上面只有烏星的解藥,并沒有記載烏月的。

裴晟覺得屋裏有些憋悶,走到窗前,推開窗棂,寒冬的冷風迎面而來,蘇正山的胡須都被吹地豎起了兩根,他看着俏徒兒難展的俊顏,分出一分心思開口調侃,“怎麽,擔心你地裏的歪白菜了?”

與其說是擔心,倒不如說是頭疼。如果她身上所中的确實是烏月,那她知不知情。

不違背世俗道義,不傷害無辜忠良,不左右她生死,以這三條為約的人,又怎麽甘願成為殺人狂魔。而且她如果知道自己所中之毒是烏月,又何必浪費時間去找烏星的解藥。從這兩點來看她應該是不知情。

可萬一她知情呢,萬一這一切都是一個設計好的圈套,先讓父親中毒,她配置出解藥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然後再利用烏月陷裴家于萬劫不複?不過雖然她身上疑點衆多,但就目前他對她那點不多的了解來看,她又不像是任人驅使之人。還是說她受人威脅才如此?那又是以誰脅迫才讓她甘願以身作祭,她母親已經故去,她對她那位父親看起來又沒有什麽感情,難道她有交好的兄弟姐妹,又或是那位遠在柳府的奶娘,所以她奶娘才沒有跟過來?

如果她所中之毒真是的是烏月而又無解藥,那他就只能先下手為強,讓她悄無聲息的消失,至于不左右她生死的約定,對于死人而言也就不算是約定了。

這是此盤死局的唯一破解之法,但為什麽一想到要這麽做,他心裏就躁意四起,內心深處還抱着一絲隐隐的僥幸,或許不是烏月,就是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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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筠端着一顆顫顫的心回到內院,只能安慰自己多想也無益,且走一步看一步,那老頭沒準就是在做戲詐她,他根本就診斷不出什麽烏星不烏星的,要不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掀過去。

屋裏紫芽正在跟那兩個美人丫鬟大眼瞪小眼,柳筠有點不想參與到她們的對戰當中,但三人已經看到了她,她往後挪動的腳步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向前。

紫芽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三步并兩步走到她面前,挽住柳筠的胳膊,不用她開口,柳筠就知道她要說什麽,她截住紫芽,“你去看看還有沒有核桃酥,我有些餓了,去幫我拿些過來。”紫芽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敢違抗她家小姐的吩咐。

柳筠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心裏禁不住感嘆,不知道裴晟天天對着自己這張臉作何感想,她都替他委屈,聽說他身邊有七個侍女,七人七色,皆是傾國之姿,看來這兩位就是七色中的兩色了。既然一個擅長女紅,一個擅長煮茶,那會女紅的就去洗衣房,會煮茶的就去小廚房。

不是她不憐香惜玉,如果受不了這些苦差事,就趕緊去跟你們的世子爺告狀,讓他把你們再要回去,她也不想美人受罪。

不過這兩位也真是好涵養,面不改色的接受了她的指派,比紫芽都要聽話。裴晟身邊的人從上到下都沒一個簡單的,所以她怎麽能鬥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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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配藥所需的東西根本不用梳理,她已經寫過千百遍,在腦子裏也演練過千百遍,這種讓她娘香消玉殒的毒藥終于要有解藥了,如果她娘能堅持到現在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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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晟在聽雪園專門騰出了一間屋子給柳筠,所需要的器具也陸續搬了進去。裴晟一一查看過柳筠宣紙中所寫之物,并無異處,那位林叔親自送過來的草藥也被師父逐一檢查過,皆與書中所寫吻合,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柳筠到聽雪園的時候,裴晟和周美漓兄妹聚在一處,周美漓拉着裴晟的胳膊不知道在撒嬌說些什麽,裴晟和周學瑜皆是眉眼染笑,柳筠不想打擾到人家的花好月圓,也不想與周學瑜有過多接觸,遠遠地跟三人招過招呼,便借口有事情要忙往屋裏走去。

周美漓見到柳筠後,挽在裴晟胳膊上的手并沒有落下,反而湊得愈發得緊,這種小孩子家家示威的把戲,柳筠并不放在心上,反而覺得幼稚至極。

美漓轉動着一雙美目低聲對裴晟說,“裴哥哥,看來世子妃嫂嫂不喜歡你,我都離你這麽近了,她竟然一點醋都不吃的樣子。”

裴晟先是一愣,無奈一笑,拿扇子敲了她腦袋一下,“你什麽時候會耍這種小心眼了。”他擡頭去看柳筠,柳筠正好轉過來,眼睛似笑含谑地掃過他,他下意識地收回自己的手,反應過來後又懊惱于自己的下意識,怕她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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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藥耗時不算太長,但是極耗精力,更何況她身邊還站着兩個活人,盡管不說話,四只眼睛卻一刻不錯地盯着她,好像她會往裏面下毒一樣,按理說這解藥配出來是給她吃的,她怎麽會下毒,他好像對烏星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關心,難道裴晟身邊也有中烏星的人,所以他才會要兩顆解藥,也會怕她在制解藥的過程中下毒。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必定會看着她吃下解藥,所以她必須要用一顆假藥丸代替真藥丸。好在她事先有所準備。

将近亥時,解藥終于配置完成。柳筠拿出其中一顆,将剩餘兩顆遞給裴晟。

裴晟長眸微閃,緩緩開口,“我要婉婉手中那顆。”

柳筠啞然失笑,索性将三顆一塊兒放在碟子裏,“不如世子先選,剩下的一顆留給我就行。”

裴晟自然不與她客氣,他選了她最先拿出的那一顆,然後又從剩餘的兩顆中挑了靠近柳筠的那顆,最後将碟子裏剩下的僅有的一顆也拿起來,竟要親自喂藥給她,“既然已有解藥,婉婉還是盡快服下,方能早日康複。”

柳筠不想他會防備她至此,看來裴府确實有人身中烏星,而且對他來說應該是至關重要的親近之人,所以他才會如此小心謹慎,是裴侯爺或者侯爺夫人?還是那位讓他眼裏能滴出蜜的美漓小美人?

柳筠雙唇輕啓,含住他手裏的藥丸,她心緒漂游太遠,含住的除了藥丸,還有他修長的手指,等她察覺到,手指已經入了口中。裴晟只覺有柔滑糯濕輕觸到他的指尖,本是緊張對峙的局面一下子變得異常尴尬,兩人不約而同地退後一步,稀薄的空氣中僵流湧動。

蘇正山清了清嗓子,深覺自己在此處就是個多餘,他甩甩袖子,打破沉默的尴尬,“既然已經事成,老頭子我要去睡覺了,冬夜天寒,孤寡之人唯有被窩可親近,可憐呀可憐。”

只剩兩人的屋內更是寂靜無聲,柳筠将藥丸壓下,苦澀滑過喉嚨直達胃裏,她後悔自己為什麽準備了這麽一顆苦藥,她最耐不得苦了,“世子爺是否還要檢查一下妾身有沒有将藥丸咽下?”

裴晟能聽出她語氣中的譏諷,依照他一貫的作風,他确實會那樣做,不過他剛才看到她雪白的頸項微動,似有什麽東西咽下,應該不會有假,況且此時的氣氛,他再檢查,難免徒增狼狽難堪,所以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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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筠回到卧房已是深夜,候在房裏的除了青葉還有姜藤,青葉眼裏有擔憂也有企盼,柳筠握住青葉過來相扶的手,将藏于衣袖內的藥丸滑到她手心裏,對着姜藤說,“去看看熱水準備好了沒,我要泡個澡。”

姜藤依言退出,青葉一只手微攏,另一手幫她寬下外衣,“奴婢去給世子妃拿寝衣。”

柳筠換上軟鞋,身着內袍,仰躺在軟塌上,心中的石頭陡然落地,身體深處的疲憊之感漫天襲來,她暈沉沉地一動都不想動,只想就這麽躺着昏死過去。

屋內傳來細微響動,柳筠以為是青葉回來了,她翻動了一下酸軟的身子轉為趴下,臉埋在枕頭上,聲音悶悶的,“青葉,你來幫我捏一捏肩膀,我身上疼的厲害。”

青葉并沒有回答,少間,一雙手附上她的脊背,力道由輕到重,柳筠感覺自己肩頸上積壓的酸痛被一寸一寸地推散揉捏開來,舒服的戰栗蔓延至全身,滑到嘴邊的低哼極力咽回嗓子裏,“青葉,你手法見好,是在紫芽身上練了嗎?”由于被按壓,她聲音一深一淺斷斷續續地發出。

身後之人還是沒有說話,柳筠感覺到異樣,她驀的擡頭,餘光裏錦緞白衣的一角搭在她衣服上,與她淺粉的內袍交錯纏綿,剛才被憋回去的低哼又差點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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